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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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炽摇摇头说道:“不。”
“为什么?”
蒙炽木然地说道:“我是您的女儿,是用您的生命孕育出来的,我可以用生命跟您走,服从您的决定……”——聂名扬在背后一把抓住蒙炽的的胳膊,低声吼道:“你也糊涂了!?”
蒙文娟猛地举高手上的引爆器嘶声咆哮:“放开你的脏爪子!”
蒙炽轻轻摆动胳膊挣脱聂名扬,还是木然地说道:“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收回我的生命,我同意,反正这十八年里我已经为自己活过一天了,没有遗憾,但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意愿,不包括他们。如果您觉得爸爸是罪人,杀死了他,好吧,那就算他是罪有应得吧,管理局的其他人是无辜的,不要伤害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妈妈要带我走就走吧,别让杀手杀死其他人。”
蒙文娟冷笑着说道:“好人?没有管理局的存在就没有你所受的一切痛苦,你爸是最大的凶手,他们就全是帮凶,管理局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杀手告诉我:全都一起下地狱去吧!”
蒙炽转过泪眼看看蒙夜,说道:“至少您也放阿夜走吧,她还没有经历过什么痛苦。您也是她的妈妈。”
“阿夜是自愿的。”
蒙炽说道:“如果阿夜是自愿的,那您为什么催眠她?”
“因为我自己一个人无法毁灭整个管理局,就算加上被我在精神意志上控制住的这么多傀儡也办不到,阿夜是个好帮手,她的特殊身份能起到别人不能起到的作用。”
“可你说过,阿夜的定力比我更强,更不可能被谁使用催眠术控制住思维,您也办不到。”
“我也告诉过你教过你,不被他人控制思维的力量来自自己内心的信仰,恰巧,阿夜的信仰就是我。所以简单来说,她不是被外来力量催眠的,而是服从自己内心的信仰,我需要做的只是借药物的帮助给她下了几个命令语。”
蒙炽没哭了,微笑着说道:“那您现在就下命令她打死我吧。”——背后纪云聂三人身形暴起!因为蒙夜杀死蒙炽之后,蒙文娟就会毫无顾虑的松手,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尽管三人明知道离了二十多米远,除非能跑出音速来,否则不可能比蒙文娟松手的动作更快,但也不能束手待毙!——“别动!”蒙炽横起双臂制止,说道:“别动,她是我妈妈……”蒙炽又微笑着掉下了一颗泪珠,说道:“她是生我,养我,抚育我的亲生妈妈,她不会。”
蒙文娟果然没有下这个命令,牙齿上下磕巴了半天,就是不能出声。心里妈妈和杀手的两个人在剧烈交战!
蒙炽扭头望向蒙夜,嫣然微笑着轻声说道:“还认识我么?我是姐姐。还记得你在六岁时我抢你的可乐喝么,你不给就暴揍了你一顿么?还记得你打不过我,半夜就偷偷剪掉了我好不容易才长长了点的指甲,结果我哭得比你更厉害么?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出发时,你告诉我说,没我回来敲你脑袋,你还真不习惯?其实我也真奇怪,常年敲你脑袋,你怎么就是不变傻呢?蒙不虐不舒服夜娃。”
蒙文娟还是那副神情,在跟自己内心的杀手搏斗,这时候是保护孩子的妈妈占了上风。蒙夜奇怪地眨着眼睛,好象也觉得眼前这个轮廓很熟悉。
蒙炽轻轻抬手,象是要去握住顶在自己脑门上的92式手枪,动作非常慢,同时柔声说道:“你不想开枪,对不对。因为你知道我是谁,你是有自我思维的,你是蒙不虐不舒服夜娃,你的骄傲足够保证你不为任何人或者药物所控制。”
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接触在92式手枪套筒上的同时,聂名扬几乎窒息过去。幸好,蒙夜没有扣动扳机。
蒙炽也不把枪拿下来,只是轻轻拨开到一边去,说道:“聂队告诉过你,妈妈也教过你,只要你的心理够强悍,你就能克服生理上的药物影响。相信你自己的思维,蒙不虐不舒服夜娃,药物控制不了你。因为你的定力是我见过所有人中最强的,就是这种定力才在我无数次的敲击中没有变傻,或者你现在就已经是傻瓜了?不,你可能是傻瓜,你是骄傲的蒙不虐不舒服夜娃。”
蒙夜的神色有了更大变化,闭上眼睛使劲地摇晃着脑袋,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奇怪的低声哼哼,又揪住自己的头发低声哭叫。
蒙炽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因为这时候只有靠蒙夜自己的定力意志才能破解药物和命令语的控制,全部力量源自内心,外力毫无用处,只是干扰,最严重程度可能导致蒙夜永远的人格分裂。纪云聂三人在这专业领域上都是半桶水,更是不敢吱声。
蒙夜挣扎了一两分钟后止住这些动作,抬眼盯向蒙炽,脸部五官扭曲着盯了半晌,再看看蒙文娟,再看回蒙炽时慢慢提起手枪。
蒙炽微笑面对,和脸上一直未干的血泪相衬对比起来,这微笑显得更具亲情,或者说是鼓励。
蒙夜突地一枪柄砸在自己侧脑,倒地昏死,一缕鲜血从发丝中渗了出来。
纪云聂三人长吐了口浊气,也不救治,这伤死不了人。
蒙文娟也不阻止这一切,说道:“你怎么破解的?”
蒙炽答道:“很简单,您是她亲人,我也是,您是用的亲情才切进她的心理防线,那么我也可以,这并不不困难。”其实这也得看人,如果是蒙炽中的这个控制,那就挣脱不出来了,因为定力不如蒙夜。
蒙文娟欣慰地笑道:“你现在都已经能破解我下的命令语了,成长得真快。”突然脸色又是一沉,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到底在高兴什么?马上你就要死去了,成长不成长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您是妈妈,无论是哪位妈妈看见自己儿女成长,都是会高兴的。”蒙炽温和地说着,这时候不能加重什么概念进去,只需要提醒蒙文娟是妈妈,这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也不能做,因为现在也只能依靠这个了。
蒙文娟摇摇头,眼神变得阴冷的说道:“不,妈妈是不会想伤害自己孩子的,可我想杀死你们,我是杀手。”
“可是您刚才并没有命令蒙夜开枪,不是么。因为您是妈妈,无论您想不想杀死我,都是出于爱我的目的。”
蒙文娟讷讷说道:“我真的是妈妈?”
“是的,您是我的妈妈,您爱我。”
蒙文娟看着手上的引爆器,冷声说道:“如果我现在松手,也是爱你?”
蒙炽接道:“是的,因为您是妈妈,杀死我不是目的,为我好才是目的,无论我是怎么想的,但您的决定都是对的。”
蒙文娟的神色又变得痴迷,喃喃说道:“那到底什么才是爱你们的正确方式。”
蒙炽微笑着轻声说道:“我不认识什么杀手,我只认识我妈妈,只要她是我妈妈,她知道什么是正确的爱。”
蒙文娟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平静地问道:“你知道我是一个顶级的心理师,是吗。”
“是的,这世界上顶级的心理师就那么几位,您就是其中一位。”
“那么在一位顶级心理师几年时间的强化催眠下,一个杀手会有多强大?”
蒙炽微笑着回道:“杀手再强大也强不过我妈妈,只有母亲的爱,才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力量。”
蒙文娟阴恻恻地笑着,举起手臂,“那么,赌一把?”
纪云聂三人再次准备冲上前去:那只手的手指在慢慢放松!
蒙炽横着双臂将三人拦下,脸上笑得就象是才出生的时候那望着蒙文娟的第一眼,说道:“我不赌,因为我知道结果。杀手不过是虚构出来的,您作为妈妈是事实上存在的实体。您,妈妈,您能赢过任何人。”
蒙文娟阴冷的眼神在瞬间软化,两行泪珠滑落线条优美的脸庞,哭着说道:“阻止我,阿炽,我打不过他。”
蒙炽手上本来还一直抓着破狼弓和那枝见血封喉的毒箭,现在全部扔下了,缓缓摇头。脸上微笑着,但也再次淌下泪水,哽咽着说道:“我的妈妈才是最强大的,谁想伤害她的女儿,她就能撕碎任何敌人……”
纪云聂三人心急如焚,因为那四根手指还在慢慢松开,压力柄正在持续着向外释放!但三人也很清楚蒙炽的意思:现在是两个心理师的战斗,不是刀枪能解决问题的,而且现在只要是动枪或者冲上去,恐怕就会刺激得那个杀手直接发狂!现在只能指望这两个心理师——三个人的战斗,指望蒙炽能帮助妈妈战胜那个杀手!
蒙文娟痛哭着嘶喊:“阻止我!阿炽,妈妈赢不了!”
蒙炽不动,只是看着。血色的泪水连串滴落,在将整个胸口的杏黄色束腰长裙子全染成血红,仿佛心脏也在大量出血。
蒙文娟心疼,心疼到了极点!“啊!……”仰头长声一叫,叫声中那种撕得人的心灵片片碎裂的痛苦,充塞在空气中无处不是,声裂苍穹!
“不,妈妈,我最爱的妈妈……”蒙炽悲伤地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倒在地面,看着蒙文娟就呆了。
长声痛叫声消逝,蒙文娟慢慢低下头来,望着蒙炽微微一笑,那是无尽的慈爱,再也不带什么别的异样能使得人觉得恐怖。蒙文娟也慢慢了坐下来,再躺下,横侧着身体望向蒙炽慈祥地微笑,说道:“阿炽,阿夜,妈妈赢了,妈妈保护了你们……”
“我知道,妈妈……我的妈妈……”蒙炽喃喃说着,“我们爱您,妈妈……”
蒙文娟微笑着闭上眼睛,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引爆器,用力抓得青筋外暴。
纪横斗、云重、聂名扬不知道这算怎么个结果,但至少知道蒙文娟现在的眼睛是闭着的,看不见自己三人的动作,就轻轻向前移动了一步,又意识到不对,都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蒙炽。
蒙炽只是望着蒙文娟坐倒不动,没力气爬过去查看。其实也不用查看,蒙炽知道战斗的结果是什么。只是望着无声的流泪,悲伤的血泪染得心脏处更是鲜红。
纪云聂见蒙炽没有阻止自己三人的意思,蒙文娟也还是闭着眼睛在甜美微笑地沉睡着,就又试探着接近了两步,再回头看看蒙炽,还是那样悲伤的无声嚎哭,没有阻止的意思,三人明白了战斗的结果。
这两个心理师的战斗,弟子战胜了老师,妈妈战胜了杀手,赢了!
三人不敢再有迟疑,赶紧抢上前去拆炸药,这场战斗的敌人还是存在的,还是活着的,不是枪杀之后的尸体再也没有威胁!聂名扬双手握死蒙文娟抓着引爆器的手,云重扯下领带就将三只手一起绑死,纪横斗去查看这炸药是怎么连接的、应该怎么拆除。
聂名扬等着自己的双手和蒙文娟的那只手连带引爆器一并绑死、都勒得手生疼才终于吐出口大气,没事了。再看看蒙文娟的状态,呼吸均匀的安睡,也没事。聂名扬回头宽慰地说道:“你妈还好好的,只是昏迷,放心吧,没事儿了。”
“你不懂……”蒙炽突地悲声长嘶:“我妈妈已经走了!她这是永远昏迷!”
聂名扬、云重、纪横斗全震愕成木鸡。
……
九天后的中午,石殿东都已经安葬两天了,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但在京江商贸进出口集团公司总部大厦,里面哗啦啦冲出三个组的警戒处外勤队成员,个个荷枪实弹怒目而视大门顶棚下才滑停的一辆幻影6.7加长版劳斯莱斯,和这个暖洋洋的春日有点不和谐,全是武装成员,平日里进进出出上班办事的文员和客人一个不见。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气定神闲的人,都象是没看见那些指着地面的步枪和外勤队成员的脸色,当先一人是个光头圆脸的矮个白人胖子,另一人就漂亮得多了,配上贵族的绅士气质,漂亮得云重都略有不及,是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整了整三件套灰白色西装的衣襟微笑着说道:“请问陈处长呢?这样欢迎客人好象有点失礼吧。”
“我在这儿。”陈司航从大厅内休息区一角里站起来,放下咖啡杯的时候磕得铺了厚桌布的茶几面都带响,显得心情不是太好,不过任谁被蒙夜用92式手枪打断了左臂,至少得吊三个月石膏骨折才能愈合的话,没人会心情很好的。陈司航一脸没好气的慢慢走到门口,斜着眼打量了下两人,说道:“兰道尔曼博士,克劳格先生,二位还真敢兴门问罪,难道真当亚洲局没人了吗?”
谢尔夫·兰道尔曼是美洲局的局长,修养一向很好,没对陈司航的态度表示不满——其实是不会汉语。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看看陈司航用绷带吊着的左臂,微笑着用英语说道:“陈先生,如果不是云先生邀请我们来的话,我们也会自己来的,不过那就是带着武器来的,我们宁愿引发战争也不能不弄清楚这件事情。”
陈司航冷笑着也用英语回道:“好啊,来吧,再上一次八国联军吗?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就说不定是谁打去谁的首都了。当然了,这是管理局与管理局之间的战争,和国家无关,但作为中国人,我还记着那帐呢,用亚洲局的手去翻翻帐本也可以啊。”
“老陈,这二位先生是我邀请的,大伙都是来解决问题的,不必口角之争。”云重说着汉语从电梯口里匆匆走出来,跟两人握了握手,用英语说道:“才一个月多点的时间没见,二位的气色好了很多。”摆手请让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围坐。
谢尔夫·兰道尔曼才一坐下就急着说道:“得知问题不是出在美洲局,心里轻松了很多,但是得知是亚洲局出现了异常,是亚洲局的人杀死了加瑞森·费舍尔,我又感觉到非常的愤怒。”
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摊摊手,作了一个惋惜的表情,“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云重诚恳地说道:“隐瞒下去没有意义,你们早晚会知道,所以邓代局长才决定开诚不公的通告了你们,我邀请二位来,也就是本着解决问题的诚意。对于本局给你们两个局造成的人员死亡,我代表邓代局长首先表示歉意,至于具体解决的方式,本局会以诚恳的态度出发,而给你们两个局一个完美的答复。”
谢尔夫·兰道尔曼说道:“金钱没有意义,我们不需要,我们只需要亚洲局交出凶手,还有凶手是怎么杀死加瑞森·费舍尔的真相。”
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补充说道:“还有我最忠诚的朋友,海茵茨·奥古斯都,对于他和二位优秀部下的死亡,我也非常想看见凶手。”
陈司航正待发火,云重伸手拉住,用密代码语说道:“毕竟是杀了他们的人,咱们理亏在先。”再还是用英语说道:“在一个月前我们三方的联合调查中,已经得知是使用花钱雇请雇佣兵团暗杀的方式,那么凶手也就是雇佣兵了,你们不都已经确定全部死亡了吗,还要本局交出什么凶手?”
谢尔夫·兰道尔曼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动怒了,说道:“云处长,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你非常清楚我们需要的是背后的主谋。”
陈司航更怒,大声叫道:“交人!?还真当是清朝了啊?你们要人我们就会给吗!是我们的人干的又怎么样?有本事就打!现在欺负你们不算本事,你们先回去叫人来,或者我们去欧洲美洲都可以!”
“噢,请奥丁大神原谅我的愤怒,我想现在就该是时候宣布进入敌对关系状态了。”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遗憾地说道:“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亚洲局内部混乱成什么样子了,损失有多大,但至少连石殿东局长都遗憾的去世了,我想,亚洲局选择现在宣战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司航反唇讥道:“亚洲局再不济,也比人才匮乏的欧洲局美洲局强点,有句中国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想邀请二位来的目的,也不是争吵或者宣战,请大家都冷静一点。陈,冷静一下。”云重语调强硬地说道:“关于交人这一点上,我可以明确的通知二位,这个凶手是本局内部的核心人物,无论是出于公事上的保密考虑,还是出于私事上的面子问题,本局都不可能把人交给你们。至于是怎么雇佣那些雇佣兵的,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
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叹道:“关于在这第一点问题上我们都无法达成一致,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云重说道:“现在还不到正式会谈的阶段,我只是来迎接二位的,算是一个小小的先行会晤吧,具体的安排还要等邓代局长定下来。”
“邓代局长现在很忙吗?”
“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才由我来迎接二位,非常抱歉。”
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说道:“我想也不用再等正式会谈了,出于尊严的问题,亚洲局的人杀了欧洲局的人,我的底限很清楚:答应交出凶手,否则我现在就离开。兰道尔曼博士的意见和我一样。”
“尊严问题?”云重拉下点脸色说道:“如果要讨论这个问题的话,克劳格先生,您在上次来中国时是为了什么?初衷是杀死聂名扬吧,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算一算这个尊严问题?”
“请云先生别忘记了,是亚洲局先杀死的海茵茨·奥古斯都,所以我的行为是很正常的反击行为。”
“那么在当时你有证据证明是亚洲局的人干的吗?如果不是亚洲局主动承认责任,恐怕你现在也不知道。所以在当时你的行为只是想削弱亚洲局的能力而已,而根本不是什么先受到挑衅而后反击。”
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语顿。
云重继续说道:“所以关于这个问题,我们都不要算前帐了,那是算不完的,说句明白点的话,谁手上没有对方两个局的一点鲜血?这帐根本就算不完。只是这次的事件太大了,差点三个局都万劫不复,所以亚洲局才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总而言之,为这次发生的事件,人是绝对不交的,你们二个局的损失全由亚洲局来承担赔偿,并进行诚恳的道歉。”

谢尔夫·兰道尔曼还是不服气地说道:“道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谁都可以说。至于赔偿,怎么赔偿,难道美洲局欧洲局还在乎亚洲局的金钱赔偿吗,上帝为我做证,我很清楚你们的财政状况。所以云先生这两点都是没有意义的表面文章。”
云重放轻语调地说道:“那么好,我就提前拿出点有意义的实际赔偿吧。关于几位人员的死亡,你们都知道是雇佣兵所为了,但有一点你们有没有考虑过,雇佣兵只是动手而已,他们也需要知道目标在什么地方才能进行具体的暗杀行动,那么,是谁给他们提供的情报?”
谢尔夫·兰道尔曼和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两人的神色都是一怔,立即就明白了。
云重继续说道:“没错,你们二个局里也有主谋的人,否则没有内部人员提供情报,雇佣兵怎么能下手得那么准确。”
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长舒了口气,说道:“这个赔偿提案不错,我表示比较有兴趣。兰道尔曼博士,你的意见呢。”
谢尔夫·兰道尔曼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也很有兴趣。”
云重说道:“那么好极了,我想亚洲局还是能表示出诚意的。”
谢尔夫·兰道尔曼问道:“云先生,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吗,比如那些人的名字。”
“非常抱歉,二位先生,这应该是在具体会谈时才提出的事情。”云重站起身说道:“我现在还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二位请先休息,马上我还会来见二位的,希望在晚餐的餐桌上我们三方的情绪都能更和睦一点。”
谢尔夫·兰道尔曼和施必芬伯格·冯·克劳格这对临时的盟友交换个眼色,都能接受这个安排,毕竟自己这边也需要时间思考一下新的情况再提条件,两人就起身说道:“那好吧,云先生,晚餐时间再见。”.
“感谢二位先生的理解,晚餐时再见,我再次为我的失陪表示歉意。”云重和两人握手告别,就叫上陈司航一起上楼。
二十六层的京江商贸进出口集团公司总部大厦的二十五楼被改成了医院,第二十四和二十六楼由密密麻麻的警戒处外勤队员负责守卫。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这次的伤员实在太多,中毒中枪者达二百人之巨,核心内部的医疗部门实在不够用,地下环境对养伤也不好,在外面临时包个医院一是打眼二是不安全,没办法就直接征用了自己的伪装掩护公司。
云重和陈司航上到二十五楼的一间最大的办公室里,看看人都差不多到了,就差聂名扬、蒙炽、蒙夜,其他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已经到了有几十人之多,就连韩搏虎和封诉也坐在轮椅上被李雨丹推进了这间已经被改成了临时病房的大房间。
邓援朝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斜坐在床上没什么精神,还算好,虽是胸部中了两枪,但在张在贞的抢救下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年纪实在大了,一时间不容易恢复而已。韩搏虎和封诉中枪也不算什么要害,不致命,只是封诉的右眼还淤血肿得老大,消肿之后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视力。
没一会聂名扬和蒙炽蒙夜进来了,三人各自找空位置坐下。已经过了头七,蒙炽蒙夜胳膊上还戴着黑圈白花,仍然不敢相信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变故。头上还绑着一圈纱布的蒙夜全没了以往的活泼烂漫,自己一个人缩在最角落的沙发上抱着膝盖看地板,谁也不看。
除了和蒙炽一样的悲痛之外,蒙夜还更有一种负罪感,这房间里的伤员都至少有五个人是自己亲手打伤的,还杀了十九个人——尽管大家都劝慰着说你是被控制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本意。但蒙夜自己才是最清楚的,要说完全是被母亲控制住了,那也不对,毕竟那些人是自己亲手打死打伤的,而且母亲犯下了如此重罪,甚至还就是因为女儿而犯的罪,做女儿的又怎么能置之度外。
纪横斗见大伙都到了,起身说道:“既然大伙都来了,咱们就把这回的事件都从头到尾交代一下吧。邓代局长,是你说还是我说。”
邓援朝虚弱地说道:“你吧。”
“我真笨,你这样子还能说话嘛。”纪横斗环顾四周朗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伙都吃过枪子了,当然知道,至于为什么,大伙也都知道,但是怎么发生的,大伙还都是只知道自己那一块儿,多数人还没有全盘了解,我现在就把前后经过大致的捋一捋。”
纪横斗当下就把这个事件大致的讲解了一遍:
这起事件的最先警觉者就是邓援朝。在三个月前,蒙文娟就试图使用催眠术控制邓援朝,但在一遇见邓援朝内心的强大反抗力量下就没有继续,这反到引起了邓援朝的警觉。但以蒙文娟的技术能力上来说,这个试图进行得很隐秘,邓援朝对这门专业也一窍不通,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也就没多想。
然后没多久就发生了聂名扬遇袭事件,当时邓援朝也没有多想,也是没有主动去往母亲会伤害女儿这个思维方向去想,就放下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邓援朝管着的帐目上偶然发现出了问题,就是给特勤队划拨的每个月那笔五十万资金的去向不翼而飞了。
邓援朝当时仔细核对了帐目,没有发现问题,就叫来了财务科的科长郑世诚询问,发现郑世诚的神情有点异常,回答问题时就有点莫名其妙,再三追问的结果就变成了不知道。邓援朝就以为是郑世诚贪污了那笔款子,因为没人能比这个财务科长更能了无声息的盗走这笔款项而不被人发现。邓援朝知道郑世诚不是这种人,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相信,再三考虑下,当时也没动声色,只是命令一定要仔细追查到底。就事就算暂时放过了。
真正确定蒙文娟才是真正的也是出自一次偶然,当时邓援朝在查看各个部门的工作报告,发现了一个巧合点,在苏晋远、孙继伟、安涛、王寿明、东方志翔袭击聂名扬之前不久时间,都是定期在心理科接受心理检查过的短时间段,都是由蒙文娟负责的,尤其是苏晋远。
那是刚出勤回来时就精神崩溃了,必须接受心理科的治疗,试问一个呆滞得话都不能说的特勤队员,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恢复了可以去袭击聂名扬的行动力,整套暗杀预案又是怎么做得出来的,甚至连远在欧洲的安涛等三人又是怎么会偷偷回国帮助苏晋远进行这个计划的?这一切不正常的现象都必须有一个交结点。
邓援朝再仔细一查樱花雇佣兵团帐户上接受到暗杀订金的时间,再用心的接触了下郑世诚,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这些线索汇集起来,纵横交结点就交叉在了蒙文娟这个点上。邓援朝当时也是吓出了一头冷汗,这个事实是不是太荒谬了?
抱着万一的不可能性,跟石殿东好好喝了回酒,在酒桌子上套出来蒙文娟对于蒙炽蒙夜加入管理局、尤其是其中一人必须进去特勤队的反应后,邓援朝就明白了,尤其是知道蒙文娟曾经用自杀来威胁石殿东之后,关于蒙文娟是不是幕后黑手的问题,就再也没有疑问了。因为邓援朝也是特勤队员,知道特勤队员所经历的折磨,而蒙文娟在这近三年的时间里负责心理科后,也是很明白的,再想象一下母亲的爱能大到什么地步,很清楚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然后邓援朝就考虑是不是应该告诉石殿东?答案是当然不能,自己手上根本就没证据,这些全部都不过是推断,所以石殿东不相信还是小问题,就怕惊扰了蒙文娟,那就失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更隐蔽优势了,而且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既然蒙文娟能控制这几个人,就能控制其他人,在不知道局里有多少人被控制之前,就算是能用暗杀手段除掉蒙文娟,那么其他遗留下来的人将会断了指挥就各个潜伏了下来。
但这个潜伏并不是说就没事了,而是危险更大,因为这些人已经动了反管理局的心思,那就是一个个的不定时炸弹。有蒙文娟的存在,就是一颗炸弹,蒙文娟一旦不在,这些炸弹就分散到了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根本就无法拆除干净,而且假以时日,很可能由一颗颗个小炸弹发展成一颗颗比蒙文娟更大的炸弹。
两相其害取其轻,邓援朝选择了不动,只是暗中开展了一切能做到的预防措施,派封诉韩搏虎去保护聂名扬和蒙炽蒙夜,同时秘密联系了管理局外部一个现在不引蒙文娟注意的好帮手,那就是已经不在正规编制内了的纪横斗,也只有纪横斗在五年前就离开了管理局核心内部,没有接受过蒙文娟的心理检查,是最可信赖的人。
在影视城的那天枪战后的晚上,纪横斗和邓援朝双向联系,当一知道哨兵队传回来的情况紧急时,两人各用自己老特勤队员的经验一分析,结论是这种情况很异常。邓援朝再一翻监控处的档岸是谁在一五六一年,一翻心理科的工作记录,看该哨兵在这段时间回来过没有,果然,萧作基回来过,还不到三个月时间。两人明白了,这是个陷阱,为免在现代杀不死蒙炽蒙夜,就在两个多月就已经做好了在古代杀死蒙炽蒙夜的准备。
在确定是由聂名扬蒙炽出勤之后,邓援朝和纪横斗接下来的考虑就是该不该告诉聂名扬蒙炽了,答案是不能。聂名扬和蒙炽不相信的话,邓纪两人暗中自己进行的准备就败露了,而泄露出去给石殿东知道了,那仍然还是不相信的,对蒙文娟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影响,却会引得蒙文娟改变已经取得的一点点大致方向,那就还是个天大的麻烦。如果聂名扬和蒙炽相信的话,直接崩溃,这样的心理状态出勤之后还是没命。纪横斗当时权衡取舍,选择了沉默,都已经猜到了这次出勤的危险会有多高也不能说,哪怕是明知道聂蒙两人是白白送死也不能说,只是给了最大限度的暗示,希望聂名扬能自己想明白。
纪横斗和邓援朝也做好了聂名扬蒙炽两人白死的应急准备,立即联系云重回国,并且在回国之前就必须和欧洲局美洲局取得共识,如果一个月后聂名扬蒙炽没有回来,那就是已经白死了,欧洲局美洲局的特勤队立即出动来亚洲去解决萧作基,消除掉这个潜在的隐患。因为纪横斗和邓援朝两人没有想到的是,来卫红是真的确实存在,并不是萧作基编排出来的陷阱,而聂名扬蒙炽两人真能接连解决掉这两个问题,一是本身的素质够高,二就是出现来卫红这方面上的奇迹性逆转了,就算是运气好到极点了吧。
前后的事情都计划好了,用事实说服了云重之后,再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全力监视蒙文娟了。在整一个月接聂名扬和蒙炽回来的这一天,火山终于爆发了,这股积蓄日久突然爆发的力量竟然是纪横斗、邓援朝、云重、韩搏虎、封诉五个人都无法应付之大。
食堂的莫师傅给所有人投下了慢性药物导致肢体无力,机电维修组在通风管道中安置了催眠气体喷发装置,几个武装人员在同时冲各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举枪扫射,蒙炽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去关掉了全部报警和防御装置,蒙文娟亲自去正在控制室接人的石殿东射去了仇恨的子弹……
要想从外部攻克亚洲区时空管理局,至少得出动一个机械化装甲野战师来,而从内部突然发生的攻击,差点就让管理局陷入灭顶之灾。如果不是出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会生还回来蒙炽,不是有个一流心理师对战世界级顶尖心理师,以弱胜强,终于呼唤起了正确的母爱压制了那股邪心,如果没这个奇迹,一切的一切都可能将不复存在。
……
长江奔浪依然向东,浪潮万古澎湃,清柔的江风带着水气拂在人脸上无比舒爽,江滩上孩子们还是奔跑欢笑,麻雀还在树枝中唧喳啁啾,起钩时鱼儿在水面上水花扑腾声更发响亮,这都混在江涛拍岸的潮声中,显得又是一个好天。
还是那个法国梧桐浓密树冠覆盖的花坛边长椅,不过以前经常来坐的人换了一个,不再是那个小伙子了,而是个左脸上还贴着外伤胶布的年轻姑娘,呆呆望着潮水失神,微红的双眼还没消去浮肿,里面全是伤悲,还有怀念,黑色的衬衣左臂还戴着圈黑纱白花,代表家中有人去世不久。
那个小伙子也来了,在年轻姑娘身边轻轻坐下,柔声说道:“累了么。”
年轻姑娘淡淡说道:“指哪个方面的?”
聂名扬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各个方面。”
蒙炽平静地应道:“如果是工作方面上的,你不用操心。”
聂名扬习惯性地伸手摸烟盒,才夹了枝软中华在手上就被另只手拿了过去。聂名扬怔了一下,将打火机凑过去点火,笑道:“你还学会吸烟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吸烟对身体不好。”
蒙炽这倒的确是第一次吸烟,也没有什么呛咳的反应,轻轻吐出股青烟,说道:“活着嘛,什么都试一下,反正现在没人管我了。”蒙炽觉得极度的苦闷,刚才纪横斗说的话没听一半就出来了,不想听,不愿意知道他们和自己母亲是怎么在斗智的,更是害怕听见说母亲是怎么杀死父亲的,这简直是在给自己上极刑,是在凌迟自己的心灵,就独自走到大厦对面的江边长椅上坐着吹江风,算是逃避。
聂名扬微笑着说道:“这儿还有你的叔叔,伯伯,兄长,妹妹,都是你的亲人,都会管你的,但不会强制性要求你去工作。”
蒙炽仔细品味了一下焦油的苦涩,说道:“我现在才知道他是多么伟大的人,他不是推我进什么火坑,而是在教我承担起责任。我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奶奶,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他们去去世了,所以我不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他却是知道的。而现在我知道是什么滋味时,我明白了,他是个伟大的人,这种痛苦宁愿自己去替代也不愿意亲人死去的,他却甘然承受了,他比我更痛苦。他是爱我和阿夜的,和我妈妈一样爱我和阿夜。所以我会遵守他的遗愿,做一个能承担责任的人,不会只想着自己是不是高兴,人生没有完美。”
“他也是我最好的老师……”聂名扬长声叹了口气,说道:“你妈妈这两天怎么样了。”
“就那样,不会说话,不会产生表情,除了知道饥饿和睡眠,和植物人没区别,只剩下身体的本能了,不存在思维,智力等于零。”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蒙炽又吸了口烟,喷出的青烟被江风吹得左右摆散,和长长的乱发纠结在一起。“被一位顶级心理师用极端的恨意花几年时间制造出来的杀手,那种杀人的执着意念强大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妈妈是用世上最强的母爱战胜了杀手,那比你同时战胜整个海盗集团更难。”
“我……这个我知道,我是想说,既然你妈妈已经战胜了杀手,消灭了杀手,那么那具身体里就只剩下你妈妈一个人了,为什么变成这样。”
蒙炽苦涩地笑了笑,就象是嘴里的焦油味一样苦。“那个杀手是以妈妈为主体而衍生的,而且并没有被消灭,只是被暂时击败后而压制了。只要妈妈还在,看见女儿还在受折磨,那个杀手还会出来,甚至有可能变得更多更强大,所以……妈妈杀死了自己的思维,没有主体就不会衍生出附属体了,杀手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妈妈为了保护我和阿夜,自杀了。”
聂名扬震惊得如同泥塑:还有直接能用大脑思维就自杀的方式!?
蒙炽侧头看了一眼,又望向江浪,说道:“觉得不可思议。是么?其实对于心理师来说,创造出这个方式不难,难的是意志上做不到,但只要意志能够强大的无以复加就能做到。妈妈保护女儿不受伤害的意志,就强到了这个地步。”
聂名扬无话再说,也望向江浪,一浪浪的推后涌,就象这世上的每位母亲都愿意为了儿女奉献自己的生命一样。
蒙炽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是在罪人么?”
聂名扬不知怎么回答,半晌才说道:“对于管理局,和那么多被她杀死的人来说,当然是罪人。”
蒙炽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对于我和阿夜,她不是罪人。”
“不是,只不过她表现爱你们的方式和别人不同罢了,但事出有因,除了你更伟大的父亲,没有哪位父母能忍受儿女去无休止经受这种人性上的折磨的。”聂名扬黯然叹道:“她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蒙炽丢下烟蒂,虚弱地将那刻小巧秀美的头颅靠在聂名扬肩上,喃喃说道:“我累了,这个结实的肩膀租给我一会儿。”
“免费的。”
“嘘……不要说话,很结实,很舒服,借我多靠一会儿。”蒙炽的两滴晶泪又掉落在聂名扬的肩上,不过这次只有两滴了,因为蒙炽知道,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将更加难走,要收起悲伤,扛起如山的责任。
聂名扬抬头仰望蓝天白云纯瑕如洗,喃喃自语:“无裂苍穹……但你是用多少血泪换来的?”
烈血千年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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