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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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磐挂断电话, 迟疑一下, 转身对萧与时道:“陆楠现在在机场,我——”
她想就他和她的事做个了结,萧与时却看了看表,波澜不惊地说:“我送你。”仿佛知道她会拒绝, 他又淡然地补一句:“现在时间太晚, 再说你光着脚,也需要绕路去医院换双鞋才能见朋友。”
一席话在理, 沈如磐也就不好推辞。
恰是绕路去医院换鞋耽误了一点时间, 车刚到机场, 陆楠的电话又来了。沈如磐一边保持通话, 一边左顾右盼,张望陆楠所述的位置。
机场实在太大,她好不容易看见醒目的三面环绕立体显示屏,微微松口气, 放缓脚步一步一步走过去。
陆楠近在咫尺。
他长得帅,年纪轻轻便成为世界冠军,所以偶尔幽默自诩有“人物光环”, 喜欢戴一副墨镜遮住脸——这个习惯久而久之, 沈如磐也被潜移默化。不过陆楠究竟有没有人物光环, 沈如磐不得而知, 反正他常常给人一种开朗新潮的感觉,也难怪凭着外表就可以得到花滑队小姑娘们的喜欢。
眼下除了墨镜之外,他没有别的佩戴物品。一身帅气低调的白色运动服, 搭配单肩运动包,个高腿长直直地站在那里,仰着年轻的脸专注地凝视着高清显示屏。
屏幕正在播送柏林本地新闻。新闻刚好播到今日傍晚的花样滑冰挑战赛,穿插赛后采访,访问对象自然是沈如磐,巧上加巧的是,沈如磐又说了那句话——
“对,我就是沈如磐。”
陆楠大概是被惊讶到了,抬手摘掉鼻梁上的墨镜,细看屏幕里的沈如磐。而现实世界里的沈如磐顿了顿,声音糯糯唤他一声:“陆楠。”
他应声回首,目光和她的视线交汇到一起。
他怔了两三秒,接着眯了眯眼睛灿烂一笑。他不笑则已,一笑下巴上的美人沟凹陷出来,登时增添了风华正茂的美好感。
沈如磐也有点心神恍惚,接着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
“嗨。”她说。
“嗨。”他一模一样打招呼,嘴角的笑意漫开。
两人虽然很久没有联络,一见面熟悉感又回来了。他往她面前跨了步,不容分说把她揽入怀中抱了一下,感慨道:“好久不见,我的女伴。”
沈如磐不解地问:“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闭关训练,准备即将到来的花样滑冰黄金联赛。
“不能来吗?”他笑着反问,“我们太久没见面,你是不是有没有数过确切的日子?”
沈如磐张了张唇,答不上来,陆楠给出答案:“465天。以前我们分开4天,你都会发消息和我说‘在家无聊,想早点归队和大家一起训练’。现在你一个人在柏林,只怕更无聊很想家。”
也是,那时两人年少,好不容易适应了高强度的集训,春节放假四天她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给他发消息吐槽兼问问近况。没想到这种小事过去了很多年,他竟然还记得。
沈如磐一时百感交集:“嗯,想大家,也想回家。”
“放疗的效果还好吗?”
“说不准,或许也过得去,至少现在能走能跳。”
陆楠无奈地笑了,低低叹口气:“如磐,我应该早点过来探望你。其实我……”后面的话还在嘴边,他用余光瞥见一米开外的萧与时,不由得愣了愣:“这位是……?”
沈如磐方才记起身边人,张口欲介绍,萧与时清淡沉穆的嗓音径自响起,不急不缓,分不出情绪:“Karl Hoffmann Hsiao。陆先生可称我萧与时。”
陆楠闻言打量萧与时,注意到对方五官轮廓甚好,就是一双眸子眸色过于沉静透彻,显得气质偏冷。
陆楠收回目光看向沈如磐,未及发问,沈如磐飞快地开口:“萧教授谦虚了,他是德国顶级华裔物理学家,普朗克奖和欧洲物理学金质奖章的双料得主。”
“不仅如此,萧教授名下的医学物理基金也是我的手术的赞助方,对我予以了很多的照顾。刚才萧教授和我在讨论后续康复计划,听说你在机场,顺路把我送到这里。”
一口气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如磐没有直视萧与时。
但是也不可能一直不看他,毕竟还要礼貌介绍陆楠。于是沈如磐镇定地看一眼萧与时,说:“萧教授,这位便是我常和你提起的搭档。从少年到成年,在漫长的时间里和我一同携手摘得28枚冠军奖牌的伙伴,陆楠。”
气氛莫名沉默了一瞬。
萧与时淡淡开口:“幸会。”
陆楠也随之说声“幸会”,走到萧与时面前与他握手:“如磐身体不好,麻烦医院和基金会费心了。如果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可以告知我,我算是她半个家人,能帮忙商量。”

“陆先生多虑,一直以来从无不好解决的事,如果有,那便是我的失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平常的寒暄,沈如磐却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适时打岔:“陆楠,你订过酒店吗?”
“订了。”
“走吧,我带你去办入住。”
说完她伸手去拉行李箱,陆楠也几乎同时伸手,两人的手不经意擦碰,陆楠不适地皱了一下眉。
沈如磐方才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拉伤过,淤青没有完全消散,隐约可见。
她惊讶:“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严重。箱子太沉,我来拎就好。”
“不行不行,还是我来。”双人托举,捻转等技术动作都是要靠男伴的手掌和手臂做力量支撑。陆楠不好好保护手怎么行?
恰是这个互不相让的当口,萧与时稳稳地从沈如磐手中接过行李箱:“两位都是有伤在身的国宝,我来吧。”
他的声音淡然,不轻不重,沈如磐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道声谢谢。
*
回去的时候自然还是坐萧与时的车。
一路上气氛正常,基本上都是陆楠在说话,从骨赘到放射治疗的方案再到静养恢复情况,把他之前不能顾及到的枝末细节都一一问到。
沈如磐本该亲自回答,然而这些问题涉及椎间盘假体临床实验,不知怎的就变成陆楠问话,萧与时代答。
直到最后,陆楠问了个问题:“如磐,电视采访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细谈电视采访,她和萧与时长久以来的接触都要说出来,沈如磐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是不是萧与时感觉到她的犹豫,淡声开口:“沈女士在静养期间遇到一位年轻后辈,得知对方也是花样滑冰的选手,于是强撑病体做了些指导。”
陆楠惊讶:“你吃得消吗?当教练不比当运动员轻松。”他又说,“现在我来了,如果对方还需要指导,我替你分担。”
“不用了,比赛比完了。”沈如磐赶紧摆手。
话题也不能总是围绕自己,沈如磐清清嗓子反道:“陆楠,你的手是在闭关训练时弄伤的吗?”
“嗯。不过我基本痊愈,不碍事。”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沈如磐没再质疑,略思量一番又说:“待会经过医院,我拿点药膏给你。”
“谢了。”陆楠冲她笑。
“对了,你怎么不继续训练,反而有空来柏林?”
每每国际赛事来临前,运动员都要闭关加强训练。之前沈如磐放疗时,陆楠就是遵照花滑队的例行要求,前往北方训练营做闭关强化训练,不得不和她断了联系。
陆楠回答:“闭关训练提前结束了。”
“不对啊。闭关训练结束后,运动员通常提前飞到圣彼得堡,做场地适应。”
场地适应是最后的备战训练,教练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做冲刺,岂会同意陆楠来柏林?
陆楠顿了一顿:“是这样,我的手受伤,所以教练提前结束训练,组织大家去圣彼得堡。我心想反正也是飞,不如绕路飞来柏林看看你。”
沈如磐顺势问:“那你打算在柏林待多久?”
问题一个接一个,陆楠不回答了,好笑地说:“要不今晚我不去住酒店了,去你的病房打个地铺?感觉你有许多话要和我说。”
萧与时一直独坐在车子前排,听到这里,通过后视镜看了陆楠一眼。
沈如磐知道他在开玩笑:“不行,病房不许外人出入。”
“我就知道不行。就算你同意让我打地铺,我也万万不从——还记得以前你做韧带修复手术我陪床吗?地铺的夜真凉啊,我睡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睡第二次,太腰酸背痛了。”
沈如磐被他逗笑了。
两人是老搭档,见面免不了无拘无束地闲侃,不过闲侃归闲侃,陆楠认真地问:“如磐,待会路过医院,我能去你的病房看看环境,和你聊几句吗?”
沈如磐这回没有反对。
车很快到达医院,陆楠道谢,去后备箱拿行李。沈如磐出于礼貌也对萧与时道声谢谢,而后推开车门下车。
两人前往住院部。
萧与时目视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神色一片清明,没有波澜。直到两人越走越远,他轻抿着的薄唇一张:“沈如磐——”
声音从容,分不出情绪,却又带着隐藏的深意。
沈如磐停步,转过身看向他。
“明晚是娜塔莎的表演赛,别忘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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