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秘密实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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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蓉觉得这里很可怕。
可怕并不在于她是个冒牌货, 而是在于这里压抑的氛围——
她跟在人群中, 除了脚步声, 再没有其他声响。
所有人踏着一模一样的节奏, 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防护服, 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哪怕是同事之间相互对视,目光也没有半点波澜。
沈天择其实就走在她前面。
但是前面那人和旁人一致且机械的步调,让她胆战心惊。
司蓉悄悄地深吸一口气。
她的胆子, 果然还是太小了。
保持固定的走路姿势, 司蓉觉得自己四肢快僵硬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换岗的地方。
是基地边缘的一座房子。
司蓉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这里并没有人等待着和他们交接。
相反,这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司蓉不敢移动脑袋, 就着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周围,这里其实是一个休息室。
果不其然,第一排的小队长道:“用餐,休息。”
声音不似活人, 倒像是推开锈铁门的音调。
只是这里……怎么用餐?
不待她细想,就见这队长打开旁边桌子上的贴合,从中取出一支针管, 拉开自己防护服上的拉链, 也不见消毒, 一针戳了进去。
动作稳准狠, 不带停顿的。
而后, 这位队长将针管放进另一个铁盒,径自去床上躺着了。
不过几秒,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司蓉:“……”
吸\\\\////毒都没这么效果好吧?
房间里这样的桌子有三个,众人自觉地分成了三队。沈天择排到了她旁边,轻声道:“是营养针,别真打。”
司蓉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轮到她时,她学着之前人的模样,将左臂上的拉链拉开,将针管插进自己衣服内,打算快速推下针管——
“注射姿势不对。”
司蓉身后突然传来同样金属质感的声音,她还未来得及转头,后面的人便一手抓住她手臂,一手强行包住的她按压住针管的手——
用力按下。
针尖刺破皮肤插入血管的疼痛让司蓉一个激灵——
她生生把一声叫咽在了嗓子眼。
司蓉眼睁睁地看着针管里乳白色的液体输入她的身体。
那些被送进她身体的液体像细细的长虫,在进入她血管的瞬间,便在肌肤下四下蠕动分散开来——而后才像埋入沙土的蚯蚓,不见踪迹。
从针管插入到注射结束,不过十秒。
司蓉面具下的脸上已满是冷汗——
若不是背后那人强抓住她,她在针尖刺入的瞬间,差点站不住。
她从来不惧怕死亡。
她怕只怕,变成不可知的怪物。
生不如死。
后面那人帮她注射完成,便不再管她,任由她在那里站着——
直到沈天择轻轻撞她一下,她才恍然清醒,将手中已经空了注射器放进另一个铁盒,朝床上走去。
她看见,沈天择只做了个样子,什么也没放。
她心底稍微安定了些。
待最后一个人注射完营养针,也睡下了,司蓉才重新睁开眼睛——
这里的人,连睡着了呼吸的频率都一样。
不自觉间,司蓉自己也和他们同步一致了。
这里是大通铺,沈天择就躺在她的左手边。
她很想问沈天择她刚刚被注射的究竟是什么,但现下这种“不同即异类”情况,还不如她和沈天择在外夜巡的时候。
难道只能等再次换岗?
她内心七上八下,左手却被人轻轻拉了过去,被人在上面轻轻比划着——
睡吧,没事的。
不知怎的,司蓉突然就安定了。
反正该打的不该打的她都已经一滴不拉的打进身体了,也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她在面具下勾了勾嘴角,闭上了眼睛。
沈天择听着旁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也养起神来。
司蓉这一觉睡的很稳,直到被手上的通讯仪振醒——
换岗了。
她学着旁边人的动作,木讷地从床上爬起,排成两竖,在小队长清点人数后,跟随大部队出发了。
司蓉庆幸的是,外面天又黑了。
巡逻不是一起的,集体转了一圈后,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有两个人自动离队。
按道理,司蓉他们到某个地方也应该离开队伍。
司蓉这倒不着急,她观察过了,这里每个人巡逻是有不同的区域范围的,但大致是他们沿着现在这条主干道直线行走五分钟的距离。
果不其然,等她前面那两人离开后五分钟,她和沈天择同时动了——
这次没有人阻拦。
两人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朝旁边的小巷走去。
一到没人的地方,司蓉立马取下了面具:“这些人怎么回事?”
是被那些营养针打成这样的吗?
同样取下面具的沈天择脸色并不好,他道:“不像是营养针打的,倒像是被傀儡虫控制了。”
“傀儡虫?”司蓉想起她注射时,在她身体里消失不见的细条,汗毛倒竖:“是……营养针里钻入皮肤的那些东西吗?”
她每说一个字,沈天择脸色便越难看一分:“我不知道。”
司蓉心沉了下去。
但现下说这些没用,她换了个问题:“那他们说话的声音?”
“声带被植入了芯片。”这个沈天择倒是答得快,“用来给背后的发号施令。”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司蓉接着道,“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瞎转,真给他们看门吧?”
沈天择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深沉。
他本来以为司蓉会缠着他,或者说会质问他,她打进身体的傀儡虫应该怎么解决——

毕竟她是真惜命如金。
但现下她明明已经担心地失了血色,却不提这个事情,而是直接将任务放到了首位——
他真不知道该夸这个女人识大体,还是没脑子少根弦儿。
他咄咄逼人:“你不怕死?”
司蓉笑了。
月光从两栋楼的间隙中漏了下来,洒在她脸上,眼尾弯弯的,里面一双黑亮的瞳子。
很是可爱。
她当然怕死。
从她知道“傀儡虫”三个字的时候她就怕死怕得要死。
但是她在怕的同时,几乎是不用思考就给自己找到了一条最实际的路——
尽可能的完成沈天择想让她做的事——
或者说,最好她能因为沈天择而死。
这样的话,即使她活不下去了,阿洵也不会没人照顾。
这种算计在她第一次出任务,第一次真切面临死亡之后,就成为了她的本能——
当然,如果说她碰上的不是强大如斯的沈天择,她可能还会换一条路走。
“你笑什么?”
司蓉收起笑,也不打算瞒着:“除了完成你的任务,我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沈天择抿起嘴唇。
“既然没有,那我不如让你好好欠我一个人情。”司蓉看他无奈的样子,又笑了,“记得我是为你死的。”
沈天择心中一动,不由道:“然后呢?”
“然后阿洵就交给你了。”司蓉提起黎洵,抬头看着天,笑的温柔,“他应该会比跟着我还安全些。”
沈天择:“……”
“那真不好意思,”他冷声道:“你那拖油瓶的弟弟,只能留给你自己养了。”
司蓉猛地看向他:“你耍我?”
“我什么都没说,”沈天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对绿豆眼的小细条,“是你想太多,连后事都安排好了。”
司蓉:“……”
神特么的沈天择,活这么大没被人打死真的是运气好。
沈天择把细条盘在手指上,让司蓉把打针的地方露了出来——
原本避她不及的细条一见她的针眼瞬间兴奋了起来,不用沈天择指挥,它便“吧嗒”一口,狠狠咬上了司蓉。
司蓉:“……”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先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注射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喂蛇——
“这是?”
“这蛇我们叫它山鬼,最喜欢吃一些奇怪的东西。”
司蓉:“……”
怪不得她现在总觉着这小细条总想往她肉里钻。
“傀儡虫原本不叫傀儡虫,它是山鬼出生地周围的一种小虫子,被人抓走刻意制成的。说起来,山鬼破壳以后,倒是以巨蟒蛋为食物。”
“所以……”司蓉蓦地反应过来,“我们在密林遇到那条怀孕的巨蟒,不是偶然?!”就是嘛!林子里什么异种都跑光了,怎么就剩那那玩意儿在半路堵她!
“那也不尽然。”沈天择摇头,“蛇是有人故意养在那做山鬼的储备粮,却不是故意留给你我捡便宜的。”
司蓉:“……”
所以她去了半条命砍的蛇还是她捡了便宜碰上的?
这种便宜她真的不想要。
但小细条在她手臂上嘬了半天,什么也没嘬上来。
沈天择目光闪了闪。
司蓉还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细条,睫毛长长的,像黑蝴蝶的翅膀一样,一颤一颤的。
末了,他收回细条,漫不经心道:“好了。”
司蓉有些惊讶:“可是它什么都没吸上来啊!”
沈天择示意司蓉看他的手指——
小细条正绕着他的手指快速的游动,一圈一圈的。
司蓉不是很明白,只觉得这情景有些眼熟。
“你的血把傀儡虫克星,毒得快打结了。傀儡虫估计早被你的血毒死了。”沈天择语气里带着探究:“你血究竟有什么不同?”
司蓉看着一圈一圈的山鬼蛇,语气淡淡的:“我怎么知道。”
“我记得你来之前是公务员?”沈天择接着道,“你是怎么通过体检的?”
“沈队长连禁运武器都能弄来,会不知道怎么过体检?”司蓉这才抬起头,又恢复了笑容:“既然没事了,我们还是干活吧。”
说完,她扣上面罩,真准备巡视起来。
二人还是谨慎的,慢慢地寻到昨天的垃圾车旁边,垃圾车已经不见了。
想来是运走了。
司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那两人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沈天择从背后见她微微垮下的肩,就知道这女人的圣母病又犯了。他上前一步道:“你觉得他们还像活人么?”
那也不是他们下场惨痛的理由。
司蓉在心底反驳一句,但也知道沈天择说得没错。
她重新抬起头道:“走吧,接着找地方。”
这里四处一样,也没个路标。只在房子外面不进去探查,两人其实很难知道哪间屋子是做什么的。
不过幸好这里的守卫虽然严格,对中了傀儡虫的士兵却不甚提防,二人因此可以四处查看——
看得久了,两人还是发现有几处房子,不管从监控设备还是人员进出,管控都更为严格一些。
二人锁定了目标。
但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又是一个新问题了。
还未等二人想出办法,通讯仪弹出提示:换岗。
司蓉下意识抬头看天,长夜刚刚过半,和昨天换岗的时间还差六个半钟头。
难道今天只值上半夜?
疑惑归疑惑,二人还是按照昨天的样子,匆匆归了队。
在回队的路上,司蓉突然发现,今天的脚步声和昨天相比起来,不是那么整齐——
不是她,也不是沈天择。
这支巡逻队伍里,又混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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