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公道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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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淳这便在石窟寺里住了一晚,第二日昙晖便带他去拜见也住在这里的智严法师。鲜于淳闻言大喜,没想到一直想要拜见的智严法师竟然也来到了云州。
两人早课一毕,便一同前往智严法师的僧舍。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里面如雷的鼾声,鲜于淳犹豫地看向昙晖,就见他无奈地摇头一笑,摆摆手依旧推门而入。刚跨进门,就见一个胖大和尚四仰八叉地躺着,半片身子已经滑下床榻还浑然不觉。
见鲜于淳一脸愕然,昙晖却依旧一脸淡定,上前推了一把智严:“早课都毕了,你还不起?再睡今天怕是没饭了!”
“饭哦——”智严拍着肚子缓慢坐起来,眨巴着眼睛晃了一回脑袋,这才看清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便合十问道:“这位施主如何进得贫僧房中?”
鲜于淳连忙行礼:“智严法师,在下鲜于淳。这样贸然来拜见,实在失礼!还请法师见谅!”
智严皱着眉,上下仔细看了看鲜于淳又闭上眼想了一回,便拍着肚子笑起来:“什么法师不法师的?叫我公道和尚!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善人!阿弥陀佛!”
鲜于淳立刻红了脸,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实实在在的布施我还没做过,不敢称善人。”
智严却连连摆手,笑着就起了身,说:“斋不斋僧那都是小功德,公子愿助我们达成宏愿,这才是大功德!既然是大功德,那怎么不敢称一声大善人?”
鲜于淳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在这个时代他还没有见过其他和尚,眼前这两个,是决然与现代的和尚没有半点相似。他正在发蒙的时候,智严便拉着他一同出了房间,奔着饭堂而去。
“记得不要叫我法师了啊!上次偷喝了两口酒,犯了戒,再不是法师了!再说,看让这寺里的戒师听了又要罚我!“智严低了声音说,还挺直了腰背昂首阔步走进饭堂。
鲜于淳又是一脸莫名,忙转头看向昙晖,只见他微笑不语,悄悄示意鲜于淳不要多说话,也一同走进了饭堂。
吃罢早饭,昙晖又引着他见过了主持。主持听说是郡主之子,便立刻堆下笑来,云州城里的大小贵族们平日常来这石窟寺里布施,主持自然巴不得把这个大施主留住,可是说了一堆话。听说他要同智严学造寺造像,更改了对智严的冷脸,准他免了早课。
这么一来,鲜于淳就妥妥当当在石窟寺待了下来。公道和尚智严虽然行事有些疯疯癫癫,可造寺刻像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鲜于淳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现代去过的那些佛寺,都是经过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变化才成的。这个时代的佛寺,还保有从印度直接传回来的模样,造出来的佛像也是深目高鼻的西域胡人形象,穿着的袈裟也是印度的棉布样。鲜于淳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里,没看到一个穿布衣的人,原来棉花这个时候还没有大面积种植,普通百姓穿的还是麻衣、葛衣,北朝人更是以皮毛为主。
他忽然发觉自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可以配出火药,这个时代谁有了火器谁就拥有了绝对胜利!还有改良车轴、车轮,这样能让车跑得快些……开始鲜于淳越想越高兴,可昙晖的一番话立刻让他打破幻想回到现实。

昙晖法师见他跟着智严学了几天之后就在自己房子里不知道干什么,就直接推门而入,问他:“公子如此这般耗费时间,不如还是回到云州城中的郡主府吧。“
鲜于淳忙道:“法师,不如你也来听听在下心中所想?”昙晖看他满脸兴奋,便问:“可是有了什么能让皇帝陛下恢复建寺的好办法?“
“不是,法师,听我说……”鲜于淳看到昙晖淡然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冒失,便住了口。
昙晖略略点头,脸上这才露出一点微笑:“虽然贫僧不知道公子到底想要说什么,但公子在黄河渡口与贫僧说的话可是有些动摇了?”
“不是,我只是……”鲜于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发现,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更多的事情?”昙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一株高大树木,“就譬如一根粗大的原木,它自然可以做成案几床榻;可以造成车轮辕架;就算是做成木柴木著木碗木鞋也不见得不行。可是公子,若是如此一根原木,最好的去处是什么?是被雕刻成佛祖之像吗?沙门第一条戒律便是妄言,如此一根粗大原木,若无需要便让它好好生长在那里,若是确有需要,还是做了殿阁的栋梁为好。公子以为如何?”
“这个自然。”鲜于淳此刻也收敛了心神,面上有些愧色。
“人亦是如此!贫僧愿与公子相交,便是因为公子与别个世家公子不同。敬奉三宝就不提了,难得公子有一颗济世为民的心,愿造房舍千万间,愿帮贫僧造佛寺!可如今公子不过与智严学了几日光景,便如此懈怠,贫僧实在不愿公子就此荒废啊!”
鲜于淳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仿佛回到上学时候被老师训话一般。就听昙晖又说:“公子说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这也未尝不可。只是公子想过没有?舍弃公子本就喜好和擅长的营造之术,去做其他的事,于公子而言,不就是将栋梁之才做了木柴?”
“不敢不敢,栋梁之才实在称不上!位列三公或是建功沙场,都不是我所求。法师谬赞了!”鲜于淳越发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之前是有些懈怠,从今日起一定好好跟着智严大师,不负法师所望!”
“唉!”没想到昙晖居然重重一声叹息,“公子如此所想,贫僧甚慰。但目下——”他像是犹豫了一回,接着又说,“目下还请公子回到云州去吧!”
“法师这是何意?”鲜于淳十分不解,“刚才法师所言,淳句句铭刻,再不胡思乱想,只专心学好营造之术。若再有懈怠,天地不容!”他居然十分郑重地起誓。鲜于淳穿越过来也有年余,本来并不是十分看重这些誓言,可与古人相处的久了,发觉这样也很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徒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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