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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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梧桐子大小的白骨舍利刚被荆无命吞下腹中,仿佛脆弱的平衡突然被打破,孟神机的遗蜕右手手心射出一颗漆黑色遍布芝麻大小金斑的鸡心状剑丸,吞吐不定的墨色剑芒四下横扫,挣脱了无形的束缚,随即破空飞走,直往下层地宫掉去。
“黑脉金斑剑!”荆无命一声低呼,满眼流露出的神色是不敢相信的震撼。
居恩和尚眉目苦色越发浓重:“孟神机这个杀才,竟然连《万毒心经》也一并炼入本命法剑,难怪无法转劫再入轮回。”
麻衣无相嘿嘿冷笑道:“大和尚,你是不会懂的。像我们这些旁门外道,没有前人开辟道路,要成就仙业,除了在自家继承领悟的道统上勇猛精进外,唯有互相参照法门,互通有无,取长补短,方能有所成就。传闻天下第一人孟神机的道统极为庞杂,除了早年的武道剑修,机缘巧合之下被他意外点燃的龙血祖脉,曾经十数次与或敌或友的同道中人交换一身所学。五六神法也好,《万毒心经》也罢,都不过是他证道的资粮。不过令我意外的是,这位百年前的第一人真是个旷世奇才,竟然在所涉猎的旁枝末节方面也有如此大的成就。五六神法最高境界是罗汉金身道果,肉身凝结出白骨舍利子,以他剥出白骨舍利离体来看,他的业位应在罗汉之上,不过他的肉身只是尸解仙的修为,实在让人费解。佛门仙人最低等的是金刚果位,按理来说,罗汉业位之上的孟神机应该超越道门散仙,与地仙持平,他的肉身怎会如此孱弱?与他武道人仙的传说不可同日而语,费解啊。正让我费解。”
“还有,那把黑脉金斑剑与传说中《万毒心经》祭炼出的十七旁门飞剑中排末尾的万毒元心剑如此相像,唯一区别是黑脉金斑剑丸似鸡心,正统的万毒元心剑是人心,这……这不符合常理啊。”尸道人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管他那么多,破关闯阵才是真的。小剑,如何打开第四层地宫,全仰赖你了。”铁腿水上漂最是干脆,太多的杂乱念想在心头涌起,被他尽数斩杀,七窍玲珑的心境晶莹剔透,隐隐有了进军下一个境界的资格。
绿袍少年应地极为干脆,刚才便目睹了剑丸落脚处,已然熟记在心,他离开八角亭走到哪里,晦涩的迷雾就消散到哪里,大约是到了那处位置附近,眼尖的漆南剑果然看见地上破开一个细小的孔洞,轻轻顿了顿脚,下面立时发出‘嘭嘭嘭’的闷响和回音,想来下面肯定不是实心,便马上挺身而起跺脚施展类似千斤坠的法门,临时增加数倍身体的重量,果然将那掩饰地极好的门户强行破开一个窟窿。
正待起身的时候,脚下突然传来一股庞大的吸力,漆南剑暗道一声不好,微哼了一声,放弃了挣扎,任由那股力道将身体吸走。
那惊奇的哼声虽然轻微,细如蚊蝇,但在八角亭中稳如泰山般端坐的四个强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武道霸主,立即知道不妙,不约而同纷纷起身,施展身法电闪而至。意外的是第一个到达的竟然是居恩和尚,别看他双手过膝,耳垂过肩,身材魁梧的释门护法形象,催谷身法到了极致,脚下竟然缠绕着数条有翼飞龙似的白色气流。
驭龙念法!那烂陀寺的一百零八门念系绝技,炼至高深处,甚至能以神念招来十丈长的元气应龙,轻易飞越天堑深渊。
居恩和尚双脚还未落地,蒲扇似的双手便伸进那窟窿中试图挽救,谁知竟然还是晚了一步,只抓到漆南剑头顶的金丝楠木方冠。心神一动,咯嗒一声脆骨爆鸣,居恩和尚运使肌肉竟然同时震开几处关节,使手臂延伸一尺,再次一抓,结果什么都没抓到。
正待和尚起身的时候,那股可恶的吸力再次袭来,以居恩和尚的定身功夫竟然也无法抗衡,头下脚上地被吸进洞窟里,眨眼便又是不见了。
目睹如此诡异的一幕,荆无命警惕地眯起了眼睛,心灵方面没有涌起危险的感觉,他便知道那口连吞两个大活人的洞窟没有问题,便招呼一声,跳了进去。
尸道人嘿嘿冷笑,负手背后,也是跳了进去。剩下欧阳千叶这老头,匆忙扔了一团布条,微微闭起眼睛,跟着往下跳。
这一跳,周遭便是色彩斑斓的无形甬道,半晌后,欧阳千叶愕然地张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一处无边无际的原野,头顶橘红色的太阳,枯草败叶随风飘起,周围静悄悄地连一头虫子也没有。
‘不会又是幻觉吧。’
欧阳千叶无法分别眼前所见的一幕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发现整个原地,除了他孤零零一个人,其余的同伴都不在。

‘要是小剑在这里就好了,这个小滑头本事不高,不过给人感觉是底牌很多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会一点,说不准就能找到什么办法应付眼前的这个困境。’
困境!不错的,欧阳千叶随便寻了个方向开始笔直狂奔,结果发现无论他的身法如何快捷,高速,都无法走到毫无边际的原野的尽头。这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鬼打墙’。
‘小剑,你在哪里?我老人家快累坏了。’好像过了几个时辰,好像过了几天,体力有些透支的欧阳千叶终究不是过去年轻的时候,为了争一口气,连续用身法赶路。他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开始回气。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有队友在身边的好处。
‘老子的长处可不是破解幻术机关!’
沉沉睡意随着疲惫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沉重,欧阳千叶依旧敏锐的鼻子闻到一股蜂蜜的甜香味道,接着他头一歪,上半身便重重地往后倾倒,随后响起了雷鸣般的鼻鼾声。
与此同时,其余四个人到底在哪里呢?
荆无命站在断龙石前一筹莫展,脚下是悬崖,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只能一路往前,可惜即便使出了浑身力气,也没有将巨石抬起,哪怕一点点的缝隙,反复几次后,荆无命只好无奈地坐下休息。
尸道人则被一群喷吐火焰的三爪乌鸦追杀,身上烟熏火燎散发着浓浓的焦味,脸上连串水泡,苍白的皮肤熏黄发黑,脚下的影子更是尸气具无,几头被尸鬼道滋润的老尸已被焚烧成灰。
居恩大和尚坐在一棵菩提树下,神念潜入虚空,与不知名的敌人厮杀,头顶八宝功德池凝聚出他的法力源泉——大鹏明王虚影,明王头戴骷髅宝冠,一尊红色本命佛从宝冠中央升起,不时伸长手臂,探入虚空斩杀降临的魔头。
漆南剑和欧阳千叶一样,也是面对无边无际的荒芜原野,不过他的视野所及,遍布密密麻麻的凶暴野兽,大如笆斗的老鼠,尖牙利爪的兔子,驴子一样大小的猛犬……头顶的天空深处还不时劈下一道漆黑雷电,准备随时了结他。
‘你娘咧!这里是畜生道!这里竟然是六道轮回!传闻是真的,前朝竟然开辟出六道轮回世界,这才遭到天谴,导致亡国。’
漆南剑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顿时翻起滔天巨浪。
‘不像!不是!畜生道的都是温驯的野兽,岂会如此凶暴狂化,定然是术士布置的阵法,刻意误导我。试一试便知究竟!’
左右没有其他人在身边,漆南剑立即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学。
一枝干枯的榆钱树枝插在脚下,漆南剑运转法力一指,树枝顿时爆碎成一团青绿色的粉末,一根尺长青铜色羊角图腾柱破土而出,无数流光溢彩的细小符文便从榆木粉末上缓缓升起,聚集在羊角之间组成一枚硕大无朋的巨大眼状邪徽,不停地向四周撒播让人昏昏欲睡,仿佛黄昏时分的太阳余辉。
“睡眠符记!”
与神性不朽者签订契约,借用其塑造神魂核心的符文施展出的正版‘睡眠徽记’,往往会成为一条管道,将施术者所在的位面坐标和变动情况源源不绝地通过管道传递到这个法术源头(也就是神明)的手里。因此那头野兽刻意减少睡眠符记的超稳定核心符文圈,用普通符文替代了神力符号,将自己所在位面信息无序打乱并尽可能压缩打包后发送出去,这种刻意掩饰的误导好像章鱼喷吐墨汁,浑浊的墨水会掩盖掉一切。
不去理会法术背后的重重黑幕,漆南剑的睡眠符记发生效应后,周围虎视眈眈的野兽们立即退避三舍。不退不行啊!无论速度有多快,不论个头有多大,一旦跨进那根奇异的羊角图腾柱顶端的邪眼放射的光辉笼罩住的六十尺范围之内,所有的凶暴野兽都会第一时间接受到黄昏光辉的照耀,并立即打着呵欠迅速地沉沉睡去。
因此即便漆南剑一个人在地上打滚,打洞,翻筋斗,都没有一头凶暴野兽敢冲过去给他一爪子,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人应该有礼义廉耻。
实力最强,跑地最快的一头青眼鼠狼就是太有正义感了,它施展出了全部的实力,并超水平地发挥了本体天赋风遁,还是折在了睡眠符记的无上威力之下。在它的爪子离漆南剑尚有十一尺距离时,它的意志无法对抗邪恶的眼珠,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昏倒在地沉沉睡去。睡梦中,它得意地舔着嘴角,笑地眼睛就眯起来,看来肯定是在做着一个好梦。就凭这个,它很难在短时间内苏醒过来。
漆南剑,终于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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