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夜半而至？”灵心换了话题。
“说来话长。”言诚将之前发生之事，细说了一遍。
灵心不由皱眉：“竟然用幽游粉？当真可恨，死有余辜。”
“龙泉谷中人，行事确是不同常人。”言诚感叹。“说杀便杀，不问是否合法，是否合适。”
“这里说是一城，实是一国。”灵心说，“谢浩思既然是卫所的人，便等于是法。”
“不过这也好，你终是住进来了。”她笑。
“但你怎么却比我来得更晚？”她问。
言诚自然知这“更晚”指的不是来龙泉驿舍的时间。
“中途经过丘昭国一处小村，收了个小徒弟。”他说。
“哦？”灵心来了兴趣，“竟然收了弟子？”
“依我的本事，自然是不够资格。”言诚急忙认真解释，“只是那孩子与我真的很像。”
接着，便将那一番遭遇与灵心说了。
灵心听得认真，不住点头，最后说：“如果你能将他教成另一个你，那将是震惊天下的事。”
“这却夸张了吧。”言诚笑。
“不。”灵心摇头，“如果成功，便说明你的入道之法可以推广。那么无数并无修行之才者，便有可能通过此法成为另类的修行者。天下大势，或将会随之改变。那时，凡人将生出新的希望，传统意义上的修行者，将再难为高高在上的天。”
“若真能如此，自然是好事。”言诚点头，“只怕我力有不逮。”
“我若有能帮你之处，你只管开口。”灵心说。
“那可多谢了。”言诚感激，拱手为礼。
灵心目虽不能礼，但却能猜到他的动作，不由莞尔。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她说。
两人相视而笑，又聊了许久，灵心才起身离去。言诚将她送到隔壁门前，直到她进了屋，才反身而回。
方至门口，便见云襄儿立在她屋门边，冲着他摇头。
“聊了半夜，累不累？”她问。
言诚尴尬，刚要解释，云襄儿已然关门进屋。
摇头苦笑间，言诚也只好关门进屋。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那是师父有次随口说的，当时他并不能理解，但现在却懂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轻声念叨着，摇头上床。
早上起来，却是被云襄儿敲门声惊醒，起来后洗漱一番，便被云襄儿拉着下去用饭。刚坐下，便见玉洁扶着灵心自楼上而下，来到桌前。
灵心淡淡一笑：“吃饭也不叫我一声？”
“自家管自家，何必别人叫？”云襄儿反问。
“坐吧。”言诚点头。
“为何非要在一起吃？”云襄儿皱眉。
“都是朋友，自己人，何必见外？”言诚问。
“是你的朋友。”云襄儿嘟囔了一句。
玉洁斜眼看着云襄儿，目光颇为不善。灵心并不以为意，与玉洁两人坐了下来。
有驿舍伙计过来，送上饮食。
“龙泉谷方面既然已知你身份，你做何打算？”灵心问。
“食不语，寝不言。”云襄儿说。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玉洁反问。
“点明她的错处。”云襄儿回答。
“既然食不语，你说话便也是错。”玉洁说。“你用犯错来点别人的错，本身便是错。”
“诸国律法虽不同，但杀人偿命却无异处。”云襄儿认真地说。“而所谓偿命，便是以国法杀人。依你之见，杀人为错，这岂不也成了以犯错来罚别人的错？”
“你……”玉洁梗着脖子，却无法反驳，急得够呛。
“用饭吧。”灵心缓缓说道。
却再不语。
一顿早饭，便在沉默之中吃完。
“我饱了！”玉洁吃完，赌气地叫了一声。
“我也饱了。”灵心轻声说，然后再问言诚：“言大哥，你有何打算？”
“本想在暗中看看龙泉谷诸般情况，但现在身份已然被对方所知，便不能再拖。”言诚说。“身为银光城主弟子，来访龙泉谷，必然要先去拜见谷主，这是礼数，不可废。”
“这样的话，便应提早去。”云襄儿说。“谷主居于城中龙泉谷内，日理万机，不是常人想见便能见的，要提早去，由长老会审核安排，才能见面。另再耽搁了，走吧。”
说着便起身。
言诚无奈，只得跟着起身。
灵心与玉洁却没有理由同去，也只好将他们送出驿舍。
龙泉驿舍虽亦在城中央区，但龙泉谷城大如国，离谷主所居之地，却还有二十余里路。两人找到驿舍仆役要马，仆役却为二人准备了轻驾。
“城中禁止于道上奔马。”驿舍官员解释，“因此二位还是乘驿舍的车子比较方便。”
如此周到的招待，却令人说不出什么来。
两人坐上车，车夫驾车向前，车上驿舍旗帜迎风舞动，路上行人见了，莫不纷纷退避。
“龙泉谷主，是什么样的人？”言诚忍不住问云襄儿。
“并没见过，仅是听说。其名龙景阳。”云襄儿说，“具体之事并不知晓，总的来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实力，当与十馆主，八军神比肩吧。不过因为他身怀无数念器，只怕实力要更胜这十八人，或许隐约可以与四君子相提并论。江湖上的评价，只怕与师父不相上下。”
言诚不由心生向往之情。
不久，便能见到除师父之外，当世另一强者了。
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门家中，如何能见识到这些高人的风范？
许久之后，终是到了城中央。
龙泉谷得名，便因龙泉山中央的这一块谷地。不知多少年月之前，有擅长铸器者找到这一方灵地，以此建立龙泉谷偌大基业，发展至今，却是以此山此谷为中心，建立起了巨大的城市。
城以山为中心，城中有山，山中有城，为天下奇景。
马车来到山前，便停下。二人下了车，望着龙泉山，却只觉一般。
与中原高峰相比，这山并不算高，只勉强可称之为山。
但山不在高，谷不在深。
关键要看是何人所居。
龙泉谷，因念器名闻天下，于是龙泉山，便隐然成了世间名山之一。
谷口处，有连绵高墙，有修行者守卫。二人向前，不用他们发话，驾家的驿舍仆役便过去，递上了腰牌。
“银光城城主战国弟子二人，求见谷主。”仆役说。
守卫点头，立时派人飞马通禀。不久之后，有快马返回，示意可以放行。
二人重又上车，车夫驾车过关，向内而去，不多时便入了谷，一路来到谷中一座小城内。
车来到一处广场之上，停了下来。车夫恭敬地将二人请下了车，引到一座大殿前。
早有长袍长者在此相候，见二人到来，向前几步拱手一礼：“可是战国大人弟子，言大师，云姑娘？”
“正是。”言诚急忙拱手回礼，云襄儿亦飘然施礼。
“在下龙泉谷内一小长老。”长者笑语，“大长老已然在内等候，两位请。”
他在前引路，引着二人拾阶而上，来到大殿内。
殿内，有十人肃容而坐，分坐两旁，上首一张椅上，坐着一人，年约四十许，目若繁星，一及锦衣，面容英俊充满男性魅力，潇洒不群。
“禀大长老，言大师，云姑娘到！”迎门长者向着那男子一揖禀报。
男子长身而起，两旁十人，亦同时而起，向言诚拱手致礼。
“有失远迎，勿怪。”上首男子淡淡而笑，拱手为礼。
“不敢。”言诚与云襄儿急忙回礼。
男子道：“在下龙泉谷长老会大长老景清行，在座诸位，便是我龙泉谷长老会的诸位长老。”
二人再次见礼。
迎门长者退下，上首男子挥手示意，立时有守卫抬上桌椅，请言诚与云襄儿二人，在下首处坐下。
“早听闻言大师盛名，无缘得见，一直引以为憾。”景清行说。“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才俊。难怪本谷小徒景严，会败于大师之手。”
“只是侥幸罢了。”言诚谦虚。“论起修行功夫来，景严兄更胜在下。只可惜师尊考的却不是修行功夫。”
景清行笑：“素闻言大师画技惊人，名动天下，但却始终未能见大师画作。将来若有机会，可要向大师求一幅来。”
“一定从命。”言诚点头。
“大长老。”云襄儿开口，“此次我们前来，是为炼化念铁之事。”
“念铁？”景清行一怔。
“在下有幸寻到一处念铁矿脉，尽数采集后，得到一块念铁。”言诚说。“家师说龙泉谷乃是天下炼造胜地，因此命我到龙泉谷来求教，免得浪费了这一块珍贵之物。”
“不妨先拿来看看。”景清行说。
“是。”言诚点头，起身在有无牌上摸了摸，那桌面大小的念铁，便出现在众长老面前。
众人不由一惊，半是因为那念铁巨大，半是因为言诚身上竟然有空间念器。
景清行亦是目光一闪。
“好大一块铁。”他起身离座，来到近前，诸长老亦是如此。众人围着那一块念铁看了半晌，纷纷点头。
有长老说：“确实不错，虽然质地差了些，但已然难得。若再经好好炼化，终能成器。”
景清行目光闪烁，点了点头。
“请收回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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