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斗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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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聋哑谷中但见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三间木屋之前。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有二人相对而坐。左首一人身后站着三人。
走到近处见坐着的两人之间有块大石有棋盘两人正在对弈。右首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儿左首则是个青年公子。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黑子、白子全是晶莹发光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www..]
那矮小老头拈黑子下了一着忽然双眉一轩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紧迫的变化。段誉手中拈着一枚白子沉吟未下。独孤带着阿紫来到左近阿紫一看棋盘便说道:“小子你已经输了还琢磨什么……”
年轻人抬头看到阿紫倒是没有什么待看到独孤马起身高兴道:“原来是二哥……”
“见过独孤公子!”此时段誉身后的三人也站了出来对独孤行礼这三人正是朱丹臣等三名护卫。阿紫听段誉叫独孤二哥马就知道这家伙是自己的便宜哥哥笑嘻嘻道:“原来你就是我的便宜哥哥段誉啊我看你长的也不怎么样啊。”
段誉颇为尴尬的笑了笑独孤无语的白了阿紫一眼道:“三弟慕容公子和王姑娘可是在后面哦。”
“真的……”段誉大喜马就想苏星河认输当即跑了出来他后面三大护卫一脸无奈之色。“独孤公子我等先告辞了。”
独孤点点头看了眼苏星河便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始和他对弈。
独孤的棋艺并不怎么样只是在笑傲中学过在孤家庄的时候也曾经和那里的老人下过算是懂得围棋之道可根本就说不精通。他下了几步子便停了下来对苏星河道:“我棋力不精却是不能献丑了。”苏星河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便在此时丁春秋来了他仰头向天神情甚是傲慢在他身后那些下三滥还抓着函谷八友。此时见到苏星河他们马挣脱一个个跑到苏星河跟前跪了下来。康广陵道:“你老人家清健胜昔咱们八人欢喜无限。”函谷八友被聪辩先生苏星河逐出了师门不敢再以师徒相称。范百龄道:“少林派玄难大师瞧你老人家来啦。”苏星河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深深一揖说道:“玄难大师驾到老朽苏星河有失迎迓罪甚罪甚!”眼光向众人一瞥便又转头去瞧棋局。
众人曾听薛慕华说过他师父被迫装聋作哑的缘由此刻他居然开口说话自是决意与丁春秋一拚死活了。康广陵、薛慕华等等都不自禁的向丁春秋瞧了瞧既感兴奋亦复担心。玄难说道:“好说好说!”见苏星河如此重视这一盘棋心想:“此人杂务过多书画琴棋无所不好难怪武功要不及师弟。”
万籁无声之中山谷中又响起了脚步声众人向外望去却是慕容复等人来了段誉那小子正一脸献媚的跟在王语嫣身边。独孤见此拍了拍脑门对身旁的阿紫笑道:“你这个哥哥倒是和他老爹不同痴情的很啊。”
“哼!”阿紫耸着鼻子轻哼了一声显然很看不他这个书呆子和花痴哥哥。
“段誉你去而复返难道要插手我师门之事。”丁春秋看到段誉明显有些害怕因为他刚才在外面已经领教过他六脉神剑的威力了要是他站在苏星河身旁自己绝对拿他们没办法的。
段誉撇了他一眼继续看向王语嫣道:“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又何必管呢?”
“哼!”丁春秋冷哼了一声此时慕容复站了出来走到棋盘对面和苏星河对弈了起来。两人动作都很快不大一会儿便下了二十余子此时一旁的丁春秋突然开口道:“这个棋局原本世人无人能解乃是用来作弄人的。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多耗心血于无益之事。慕容公子你连我在边角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
慕容复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反来覆去只是想着他那两句话:“你连我在边角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眼前渐渐模糊棋局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慕容复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围住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竭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夫复何言?”突然间大叫一声拔剑便往颈中刎去。
当慕容复呆立不语神色不定之际王语嫣和段誉、邓百川、公冶乾等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慕容复居然会忽地拔剑自刎这一着谁都料想不到邓百川等一齐抢解救但功力已失终是慢了一步。
段誉食指点出叫道:“不可如此!”只听得“嗤”的一声慕容复手中长剑一晃当的一声掉在地下。丁春秋见此冷哼了一声独孤在一旁赞道:“三弟你的六脉神剑确实犀利啊可是你用的也太差了。”
慕容复长剑脱手一惊之下才从幻境中醒了过来。王语嫣拉着他手连连摇晃叫道:“表哥!解不开棋局又打什么紧?你何苦自寻短见?”说着泪珠从面颊滚了下来。
慕容复茫然道:“我怎么了?”
王语嫣道:“幸亏段公子打落了你手中长剑否则……否则……”公冶乾劝道:“公子这棋局迷人心魄看来其中含有幻术公子不必再耗费心思。”
慕容复转头向着段誉道:“阁下适才这一招当真是六脉神剑的剑招么?可惜我没瞧见阁下能否再试一招俾在下得以一开眼界。”段誉答道:“我……我心急之下一时碰巧要再试一招这就难了。你刚才当真没瞧见?”
慕容复脸有惭色道:“在下一时之间心神迷糊竟似着魔中邪一般。”包不同大叫一声道:“是了定是星宿老怪在旁施展邪法公子千万小心!”慕容复向丁春秋横了一眼向段誉道:“在下误中邪术多蒙救援感激不尽。段兄身负‘六脉神剑’绝技可是大理段家的吗?”
忽听得远处一个声音悠悠忽忽的飘来:“哪一个大理段家的人在此?是段正淳吗?”正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声音。朱丹臣等立时变色。只听得一个金属相擦般的声音叫道:“我们老大才是正牌大理段氏其余都是冒牌货。”
段誉听的这声音脸露出微笑一旁独孤喊道:“诶呦难道是岳老三师侄来了。”
南海鳄神的叫声甫歇山下快步来一人身法奇快正是云中鹤叫道:“天下四大恶人拜访聪辩先生谨赴棋会之约。”苏星河道:“欢迎之至。”这四刚出口云中鹤已飘行到了众人身前。过了一会段延庆、叶二娘、南海鳄神三人并肩而至。南海鳄神大声道:“我们老大见到帖很是欢喜别的事情都搁下了赶着来下棋他武功天下无敌比我岳老二还要厉害。哪一个不服这就来跟他下三招棋。你们要单打独斗呢还是大伙儿齐?怎地还不亮兵刃?”叶二娘道:“老三别胡说八道!下棋又不是动武打架亮什么兵刃?”南海鳄神道:“你才胡说八道不动武打架老大巴巴的赶来干什么?”

段延庆目不转睛的瞧着棋局凝神思索过了良久良久左手铁杖伸到棋盒中一点杖头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玄难赞道:“大理段氏武功独步天南真乃名下无虚。”段誉见过段延庆当日与黄眉僧弈棋的情景知他不但内力深厚棋力也是甚高只怕这个“珍珑”给他破解了开来也未可知。朱丹臣在他耳畔悄声道:“公子咱们走罢!可别失了良机。”但段誉一来想看段延庆如何解此难局二来好容易见到王语嫣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肯舍她而去当下只“唔唔”数声反而向棋局走近了几步。
苏星河对这局棋的千变万化每一着都早已了然于胸当即应了一着黑棋。段延庆想了一想下了一子。苏星河道:“阁下这一着极是高明且看能否破关打开一条出路。”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段延庆又下了一子。那少林僧虚竹忽道:“这一着只怕不行!”他适才见慕容复下过这一着此后接续下去终至拔剑自刎。他生怕段延庆重蹈覆辙心下不忍于是出言提醒。
南海鳄神大怒叫道:“凭你这小和尚也配来说我老大行不行!”一把抓住他的背心提了过去。段誉道:“好徒儿别伤了这位小师父!”南海鳄神到来之时早就见到段誉心中一直尴尬最好是段誉不言不语哪知他还是叫了出来气愤愤的道:“不伤便不伤打什么紧!”将虚竹放在地下。众人见这个如此横蛮凶狠的南海鳄神居然听段誉的话对他以“徒儿”相称也不反口都感奇怪。只有朱丹臣等人明白其中原委心下暗暗好笑。
段延庆下一子想一会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时日已偏西玄难忽道:“段施主你起初十着走的是正着第十一着起走入了旁门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段延庆脸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喉头的声音说道:“你少林派是名门正宗依你正道却又如何解法?”玄难叹了口气道:“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
段延庆左手铁杖停在半空微微发颤始终点不下去过了良久说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他家传武功本来是大理段氏正宗但后来入了邪道玄难这几句话触动了他心境竟如慕容公子一般渐渐入了魔道。这个珍珑变幻百端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段誉之败在于爱心太重不肯弃子;慕容复之失由于执着权势勇于弃子却说什么也不肯失势。段延庆生平第一恨事乃是残废之后不得不抛开本门正宗武功改习旁门左道的邪术一到全神贯注之时外魔入侵竟尔心神荡漾难以自制。丁春秋笑咪咪的道:“是啊!一个人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你这一生啊注定是毁了毁了毁了!唉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首那也是不能了!”说话之中充满了怜惜之情。玄难等高手却都知道这星宿老怪不怀好意乘火打劫要引得段延庆走火入魔除去一个厉害的对头。果然段延庆呆呆不动凄然说道:“我以大理国皇子之尊今日落魄江湖沦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愧对列祖列宗。”丁春秋道:“你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见段氏的先人倘若自知羞愧不如图个自尽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唉唉!不如自尽了罢不如自尽了罢!”话声柔和动听一旁功力较浅之人已自听得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段延庆跟着自言自语:“唉不如自尽了罢!”提起铁杖慢慢向自己胸口点去。但他究竟修为甚深隐隐知道不对内心深处似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这一点下去那就糟糕了!”但左手铁杖仍是一寸寸的向自己胸口点了下去。他当年失国流亡、身受重伤之余也曾生过自尽的念头只因一个特异机缘方得重行振作此刻自制之力减弱隐伏在心底的自尽念头又冒了来。
周围的诸大高手之中玄难慈悲为怀有心出言惊醒但这声“当头棒喝”须得功力与段延庆相当方起振聋发聩之效否则非但无益反生祸害心下暗暗焦急却是束手无策。苏星河格于师父当年立下的规矩不能相救。慕容复知道段延庆不是好人他如走火而死除去天下一害那是最好不过。鸠摩智幸灾乐祸笑吟吟的袖手旁观。段誉和游坦之功力均甚深厚却全不明白段延庆此举是什么意思。王语嫣于各门各派的武学虽所知极多但丁春秋以心力诱引的邪派功夫并非武学她是一窍不通了。叶二娘以段延庆一直压在她的头平时颐指气使甚为无礼积忿已久心想他要自尽却也不必相救。邓百川、康广陵等不但功力全失且也不愿混入星宿老怪与“第一恶人”的比拚。这中间只有南海鳄神一人最是焦急眼见段延庆的杖头离他胸口已不过数寸再延搁片刻立时便点了自己死穴当下顺手抓起虚竹叫道:“老大接住了这和尚!”说着便向段延庆掷了过去。丁春秋拍出一掌道:“去罢!别来搅局!”南海鳄神这一掷之力极是雄浑虚竹身带劲风向前疾飞但被丁春秋软软的一掌虚竹的身子又飞了回去直撞向南海鳄神。南海鳄神双手接住想再向段延庆掷去不料丁春秋的掌力之中蕴蓄着三股后劲南海鳄神突然双目圆睁腾腾腾退出三步正待立定第二股后劲又到。他双膝一软坐倒在地只道再也没事了哪知还有第三股后劲袭来。他身不由主倒翻了一个筋斗双手兀自抓着虚竹将他在身下一压又翻了过来。他料想丁老怪这一掌更有第四股后劲忙将虚竹的身子往前一推以便挡架。
但是第四股后劲却没有了南海鳄神睁眼骂道:“你奶奶个雄!”将虚竹放在地下。
丁春秋发了这一掌心力稍弛段延庆的铁杖停在半空不再移动。丁春秋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段延庆我劝你还是自尽了罢还是自尽了罢!”段延庆叹道:“是啊活在世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自尽了罢!”说话之间杖头离着胸口衣衫又近了两寸。虚竹慈悲之心大动心知要解段延庆的魔障须从棋局入手只是棋艺低浅要说解开这局复杂无比的棋中难题当真是想也不敢想眼见段延庆双目呆呆的凝视棋局危机生于顷刻突然间灵机一动:“我解不开棋局但捣乱一番却是容易只须他心神一分便有救了。既无棋局何来胜败?”便道:“我来解这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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