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边军来说，鞑子的人头就是军功。
这样白来的军功，众人不可能不要。于是他们把这些尸体的头割下来，带回到悬林堡内。
至于那些鞑靼斥候为何突然死亡，众人只当是他们糟了报应，并没有多想。
可是，自从带回人头之后的那个夜晚。
碉堡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更奇怪的是，当天夜里，碉堡里所有的火把都无法点燃。
守堡的哨官认为是鞑靼偷袭，便让所有人披上战甲守住堡垒，又偷偷用吊绳垂下两个身手麻利的士兵，跑去阳和口报信。
次日，天明。
碉堡没有被鞑靼人攻击，然而昨夜派去报信的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众人寻遍了周围的山脉，终于在一座山涧内发现了那两名士兵。
和那群鞑靼人一样，他们死了，但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
唯一不同的。
是他们的脸，都带着近乎诡异的笑容。
“哨官把他们就地火化，没想到火刚燃起来，从他们的口鼻就冒出一堆树枝，来回甩动，就好像活了一样。”
“火才烧到一半就灭了，我们都吓坏了，没人敢碰他们的尸骨。最后我们随便洒了点土，更他们立了座土坟，就赶紧离开了那地方。”
朱寿说到这里，眼神里还满是恐惧。
在他身边，五个人也尽皆沉默。
如果是一开始，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但是经历了数次生死攸关，他们已经确定，这种诡异的事情，即便超乎了他们的理解，但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陆明看了一眼朱寿：“说一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朱寿长叹一声：“之前本以为是虚惊一场，谁知道夜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群鞑子。我顺着绳子跑进山里，本来向跑到阳和卫去找救兵，没想到一时脚滑，跌进山谷里了。天黑看不清，醒来之后就瞧见，自己掉进这地方了。”
他小声道：“我还在大同没错吧，一开始来这里我都吓懵了，还以为进了紫禁城。”
杨迁和苏鹏没有继续了解的兴趣，很明显，眼前这个倒霉蛋和他们一样，都是巧合之下来到这里的。
杨迁冷笑道：“你逃出来算好的，偷袭你们堡的应该是怯薛军。这群杀神没完成任务，估计把火全撒到周遭墩台和碉堡身上了。”
“怯薛军？”
朱寿脸色微变，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
北边军中，闲着无事都会讲些演义故事，前朝大名鼎鼎的怯薛歹，他也有所耳闻。
陆明不准备和他多说：“我们也是要前往阳和，不过中途生了一些变故，不慎到了这里。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只是，中途你必须听我们安排，如果你敢擅动，休怪我们下手宰了你。”
朱寿连忙点头：“几位大哥放心，这些规矩我还是懂的。”
加上朱寿，一共还有六人。
陆明询问朱寿可清楚来时的路，朱寿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清楚。
他刚进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误闯了什么地方的深宫内院，生怕被人抓住，因此就一直躲藏在这座奉天殿内。
直到陆明等人进来，他听到人声，便慌忙躲到门后，没想到被苏鹏发现。
其他人皆是一阵长吁短叹，本以为来的是救星，然而却也没什么用。
陆明沉思片刻道：“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是从山坡上跌落。此处应该是处于一个峡谷之中，四面围山，只要找到山脚处，寻个平缓的地方，我们说不定就能上去。”
杨迁冷笑道：“说的轻巧，刚才都看见了，这四面都是宫墙。咱们绕了那么多圈，根本就出不去。”
“这世上没有走不出去的局。”陆明再次将那张从登天府衙里获得的地图展开。
地图虽然已经残破，但还是能从一些迹象，大体分辨出地形。
在众人所处的这篇黑暗的北面，有一个交叉路口，上面隐约能分辨出三个字。
太平门。
“现在天还很黑，我们趁着天亮再出去，一路向北走，应该可以找到出去的路。”陆羽分析道。
其余人并没有其他异议，现在，这几乎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一路奔波，众人已经是困顿不堪，从鞑靼可汗巴图孟克的大帐中冲出来，他们便一直紧绷着神经，没有足够休息。
奉天殿内很安静，安静到足以让人忘记刚才的危险。
在大殿两侧各有一间暖阁，搜寻一番后，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里安置了床榻、梳妆台等家具，应该是昔日主人休憩之地。
六人选择待在东暖阁里，这里的窗棂完整，从外面不容易看清里面的情况。
杨迁靠在门边，直接就闭眼昏睡过去，不一会儿便打起了鼾声。其他几人也是眼皮打架，各自寻个地方，昏昏睡去。
朱寿也不客气，找个地方就直接睡过去。陆明凑到朱寿身边，右手袖子里提着一把短剑。若是朱寿敢擅动，这柄短剑会瞬间刺穿对方的喉咙。
如今安静下来，陆明将注意力，落在了对面的铜镜上。
灰尘将铜镜尽数遮掩，但从这里的家具摆设，还是能依稀看清，此地主人昔日的奢华气度。
若是住在这样一座宫殿中，若是在大明，肯定会被锦衣卫抓去，关进诏狱。
可这里，偏偏是在大明之外。
他们就好像昔日的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只是这里没有什么桃花源，只有一座死城。
一座死灵生活的城池。
十个人进来，到现在还剩下五个，陆明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去。
脑海里现在很乱，铜镜中分明什么都没有，但陆明偏偏看见的翟宁的脸，那张脸布满着嘲讽和狰狞，在对他说着什么。
但是，陆明却没有听清楚。
他站起身，想要问明白翟宁到底要说什么。
然而，
就在他刚起身的一瞬间，翟宁的脸忽然被一团鲜血蒙住。
翟宁的双眼漆黑一片，看向陆明，微笑着说，你也下来陪我们吧，不要走了。
在铜镜里面，还出现了死去的钱修、孔英……他们一个个面露诡异的笑容，口鼻里吐出不断挥舞的树枝，劝陆明不要离开。
……
一只手，忽然捂住陆明的嘴巴，打破方才的噩梦。
陆明睁开眼睛，右手中藏着的短剑瞬间出鞘。
“别说话，外面，有动静。”
这是谷元忠的声音。
他的两只手，分别捂住陆明和朱寿的嘴。
朱寿也同样醒来，他略微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停止了颤动，随即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盯着暖阁的门。
杨迁，靠在门边，酣然入睡。
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
一只苍白的手，从门外，伸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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