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史可法搞出的‘乌龙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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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队的全副武装的步骑兵出现在金陵城下,前面的已经汇成了气势磅礴的万人军阵,后面的还源源开来,描金的史字大旗,在冬日的艳阳下熠熠生辉。
聚宝门上。
史宪之到底想干什么?”除了错愕,龚鼎孽心头更多的还是**裸的恐惧。
龚鼎孽身边正聚集着南都八成以上的权贵,不管他们如何刻意地大声谈笑,都掩饰不住骨子里的色厉内茬。
“诸位大人!为策万全计,下官以为当提前关闭城门,并招集城内丁壮上城守御!”钱谦益的话使得许多官员点头称是,那些平日与史可法有过龃龉的,更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钱大人的方寸乱了!若照大人的法子办了,莫说会满城惊恐。”马士英轻轻往城外一指:“就是他们本来没有反意,怕也让钱大人你给逼反了。”
众官顺着马士英手指望去,但见江北兵马衣衫褴褛,可那种见过仗的野战兵马所特有的杀气,却好生凛烈,再回首看看身边养尊处优惯了的留都防军,个个暗暗摇头。
“再说,史宪之岂是作乱之人!诸公,又何必杞人忧天”马士英字字铿锵,大有一锤定音之势。^^ ^^
这下子,众官更没有话说了。毕竟,一个人的品性可以伪装一时,可装上几十年,就是再奸伪地小人。也成当世圣贤了。
罗虎在一旁冷眼旁观,觉得很有意思,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群臣勋戚合议,竟没有一个人想起要躬请圣裁,这南明的政治还真是民主得紧,弘光皇帝的地位比起庙里的佛龛。怕都强不了多少。
马士英的话,罗虎却是只同意一半。老史同志过往地名声那是没得说,却也不象传闻中那样憨厚可欺,今天的事情八成是立场超然地老史被朝中两大派掣肘太过,才忍不住小小的拥兵示威一下。究其本心,应该还是想更好的巩固以扬州为中心的江准防线。看这架势。老史多半能达到自己的目地,可也会付出不菲的代价,从长远来看,扬州会更受金陵的猜忌,颇有点饮鸠止渴的味道。
原本,包括罗虎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只有城上一喊话,那边就该就坡下驴,那么一场风波在明面上也就交代过去了。
可史可法却没有如意想中那样带着少数卫队进城,更严重的是,江北大军在离城两里地地方不动了,明目张胆地扎下了营盘。
到这一步就只能派使者了,
“谁去与史公分说。”马士英不愿意说交涉,那样会显得朝廷太过软弱。
大小官员一齐低头,专心志致的数起了地上的蚂蚁。
马士英示意阮大铖点个人头出来。
阮大铖心领神会。向前踏出一步:“下官举荐吏部给事中吴大人,吴大人能言善辨,又与史阁部有师生之谊,正是最佳的人选!”
马士英少有的白了阮大铖一眼。对老友与复社领袖吴应箕之间的恩怨,他可是知之甚详,几年前那张害得阮大铖差点被烂菜帮子砸死的留都防乱公揭,就是出自吴某人的手笔,他只是不愿在这当口,再与东林闹什么生分。
吴应箕倒有几分血性,当下就应承了下来。自然。这里面也有不愿被老冤家看扃的因素。
半个时辰之后。吴应箕回来了,不但身上地银两被抢劫一空。就连衣裤都也被乱兵给剥光了。文官素来最重体面,见一个堂堂两榜进士,落得如此下场,连阮大铖都大生兔死狐悲之概。
细问之下,众人才知道吴应箕压根就没能见着史可法,就被一群江北军兵羞辱了一顿,才知道了,江北兵马口口声声要南明朝廷今明两天之内给他们补发历年积欠的饷银,否则就要自由行动。
难道说,史可法对自己带来的兵将已经失去了控制?那么史阁部这个乌龙摆得可就太大了!
事态再次升级。
马士英揪住户部尚书的衣领问道:“高大人,补发城下这两万人的欠饷要多少银两,户部能不能在一个时辰内凑齐,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户部尚书是个慢性子,不愠不火的道:“马相,这两万人好说,可江北江南还有五六十万朝廷兵马,没有哪一支军队是不欠饷。这个恶例一开,一来朝廷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二来也容易引起众军效法,到时候,那可就真的国将不图了。”
马士英被顶得了一愣一愣的,再也不敢提什么燃眉之急了。

与此同时,城外地江北军地几个主要将领之间也爆发了一场争议。
“要是城里宣布咱们是叛军如何是好?再说咱们这么干,好象也有点对不起朝廷”一个参将服色的胖子忧形于色。对睛普通士卒而言,闹饷是无本买卖,闹得好了,不但能拿到欠饷,朝廷多半还会附上些安抚银子。倒是将领们地顾虑大得多,一般来说,事态平息以后,朝廷为了脸面,总得拿一两个将领作法了。虽然只是个别,可谁又敢保证到头来被斩首的不是自己。
“还说什么朝廷,上次东虏南下,咱们四镇打得那么惨,事后朝廷连一两银子的犒赏都没有,反而下旨申斥,四镇上下那个不是心寒齿冷。只是咱们各家的大帅对督师史大人还是敬重的。这次调咱们来也是应史大人之请,可现在咱们却把督师大人给软禁了,这回去怎么向大帅们交待?”说活的这个尖脸猴腮的副将是高杰的族侄,在江北四镇中,除了黄得功,高杰与史可法的关系算是最融洽的。
“督师那里咱们客客气气的供着就好了。”刘泽清部下的那个参将很是干脆:“只是这样的僵着,也不是法子。我看还是不要等了,就是了城外抄掠一番,咱们就各自回镇。”江北四镇中,刘泽清的军纪最为败坏,所行也最为跋扈,这个参将却是不怕会受到主将责罚的。
刘良佐今趟派来的只是一个姓赵的都司,别看官儿最小,思维却最为缜密:““不行的。这里是金陵,是大明的国都,可不是那个乡下的,城外尽多皇亲国戚的庄园,一旦抢了他们,就怕几家大帅也保不住咱们的脑袋。”
最先说话胖子嘀咕道:“咱们不抢皇亲国戚,专抢普通富户不就成了。”
尖脸猴腮两眼一翻,嗤之以鼻:“笑话。苍蝇见了血,你能位得住啊!”
胖子被气得满脸通红,却偏偏无法子反驳,就他们几个手下那些穷疯了的叫化兵,放开笼口容易,可再想管起来就难了,弄不好会跟你拼命。
冷场了片刻,其它三人都看着那个姓赵的都司,眼神中满是期翼。
姓赵的都司一拳砸在自家的大腿上:“要干就干大的,要搏就搏一场大富贵。挨到晚间,咱们就冲进城去,挟持上几家有份量的王公,再把史督师顶在前面,总之一句话,请朝廷在浙江,在广东,不拘什么地方,划出几块地盘来给咱们开镇。”赵都司神秘的一笑:“诸位放心,赵某城里还有几个旧日袍泽,到时让他们给咱开个城门就是。
谁信他谁就是蠢猪,能在这种时节打开南京的城门的,怕是世代南京守备徐家也不敢拍这个胸脯,几个烂千户,破守备,济得了什么事。
虽然隐约感觉到上了赵都司的圈套,可三个参将还是没能抵住开镇的巨大诱惑。明季到了此时,开镇可不单单是个总兵头衔,那就是货真价实一方皇帝,金银啊,美女啊,凡是世上的好东西,不用你去找他,他自己就来找你了。
更不用说,他们还有另一种想法,莫不是城里的那位朱家王爷,想再来上一场靖难之役,那要是成了可是几生几世的富贵。当然,这种极度敏感的关节,既然赵都司不愿现在说,旁人也得乐得装糊涂。纵兵进城讨饷与参与谋反夺位,那可是天差地远的两个罪名。
离开了众人,赵都司独自回了自己军中,走向了一座最先扎好的军帐。
帐中只有一个白面书生,正就着一副檀木的棋盘打谱,听了有人进来也不抬头,只淡淡地问道:“事情办妥了?”
“公子!”看赵都司那毕恭毕敬俯手贴耳的模样,简直就象是对方的家生奴才:“
事情都妥了。我已吩咐了心腹,今晚进了南京之后,就放手大杀,先把弘光小皇帝和他的那些重臣给解决了,这些人一死,那三头蠢猪就再没了退路,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咱们杀下去。”
那公子也不再说话,仍旧专心打谱,瞧他那专注的神态,仿佛那黑白纵横十九道,笼罩了世间的一切。
事实上,他正在下的也确实是一盘大棋,不但这营中的几万兵马,不但城里的南明君臣,就是他此时正竭力效忠的异族主子,最终也不过是他棋盘上棋子。
悠悠千年岁月,斑斑青史为考,华夏大地最不缺的就是形形色色的野心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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