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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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应箕也真豁得出去,一上来就排开了十几门大将军炮,也不怕破了宫城的风水。
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可炮击效果却不咋样,七八斤重的实心弹砸上去,清灰色的城墙就擦破点皮,连最轻微的晃动都没有。这时节,乱兵们才注意到。宫城城墙用的全是最坚硬最牢固的花岗岩条石,不禁让人腹诽老朱家当年修的到底的皇宫还是皇陵。
一片震惊中,吴应箕却显得十分笃定,轰不开城墙,那就蚁附登城好了。兵部给事中的显要身份,让吴应箕知晓一个秘密,宫城里没有滚木擂石,没有火炮,没有桐油金汁,没有一切防御设施。天子居所,首重肃穆祥和,素来尽职的大明言官员们又怎么会允许那些会给人以不好联想的凶物,出现在皇帝身边!
从民家借来的长梯一排排搭上城头,乱兵们鼓嗓着向城上爬去,守军的抵抗如吴应箕所想的那样微弱,连射下来的箭矢都是稀拉拉的,有气无力。
突然间奇变横生,城头人影如潮,无数物什从城上落下,大到几百斤的接雨瓮,小到花盆香炉,名贵如镀银鎏金的器皿,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一时间,城下哀鸿遍野,被砸死砸伤者不计其数,乱兵雪崩式的溃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没道理啊!吴应箕痛苦的拍着自家的脑袋。^^ ^^
一众复社骨干也都是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
本来乱兵敢以不足万人的兵力敢攻打宫城,所欺得就是城里军士太少,难免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可刚才那如潮人影分明绝大多数都是太监宫女,宫里有三四万宫人。只要一半参战就是一股不可小觑地力量。
让吴应箕们最难堪的的还是,年初国变时,北京的数万宫人没有做任何抵抗,可今天南京的宫人却走上了城头,这岂不是说,吴应箕们所反对的弘光皇帝比其霄衣旰食的堂兄崇祯更有德。
吴应箕们却是进入了思维的误区,他们也不想想,当初顺军进京时完全是代天革鼎的王者气象,最初也确实秋豪无犯,可他们今天所带又是什么队伍。满大明谁不知道兵变后的乱兵比土匪还要凶残几分!太监宫女怎么了,是人都不愿任人宰割,兔子急了还咬人了。
乱兵们意志消沉了,刚才那会身旁地是同袍不少,可怎么都感觉象是自己一个人被几万人追着砸,那场面也太恐怖了。
吴应箕们别的本事稀松,鼓舞士气的能耐还是有的。
“此战首登者,赏白银万两,封通侯伯!”十几骑传骑沿着战线拼命的呼喊着。所到之处,乱兵无不烧红了眼睛。万两白银也就罢了,重点是后一条,大明爵位都是世袭的,尊贵还在当朝辅臣之上。错过了那就是可几生几世的遗憾。泼天的富贵,让乱兵们浑然忘记自己有没有性命去享受,更忘了许诺者有没有竞现的能力。
乱兵一拼命,以宫人为主地守军就撑不住了,乌合之众终究是乌合之众,既见不得身边有人倒下。也没有一点耐性。
猛攻了小半个时辰,乱兵就拿下了第一道城墙。朱元璋的遗泽,金陵的内城外郭都是一道城墙,唯有宫城是名副其实的双保险。
第二道城墙比起第一道短了许多,城上守卫的密度也更大,再加上已经是退无可退,乱兵第一次进攻,虽然险些得手,可还是打了下来。
吴应箕正想再接再励。可马万才与刘进诚却不干了。这两位何许人也,参将刘进诚统着本属东平伯刘泽清部下地五千步卒,副将马万才统着原为兴平伯高杰部下的四千步卒,两人的兵马合起来就眼下的这支乱兵的全部。当然,经过战斗损耗他们手下已经没有那么多兵员了。
“吴大人,还是等马都司赶过来的再说吧。”马万才苦苦哀告道:“伤亡太大,标下们地部属也很疲惫了,强行驱使向前,恐会激起兵变。”之前他与刘进诚为了独占全功,还拦着不让吴应箕与凤台门那边取得联络。现在却打心眼里指望马都司能过来搭把手。
明明知道。乱兵伤亡虽大却还没有到当真攻不动的时候,马万才、刘进诚无非是担心把自己队伍给拼光了。可吴应箕却只能屈从于这种短视。兵权终是在人家手上,吴应箕可以用权谋引导这些武人为己所用,却没有强制的命令的本钱。
算是天从人愿,联络的骑兵还没派出去,马都司的兵马就向宫城靠了过来。
满天乌云,顿时散了大半。
就在吴应箕们恨不得弹冠之时,刘进诚却皱紧了眉头,来的人马也有七、八千,还可解释为马都司收降了部分防军,可看排兵布阵却分明对自己这些人不怀好意,文士们不懂个中奥妙,他一个老资格的军将是断断不会品错味的。
刘进诚地担心眨眼间就变成了现实。
止住步伐后,马都司的军队同声大吼:“四镇督师史阁部在此!只捉拿罪将马万才,刘进诚,其余协从一概既往不咎。”
“噗!”在看到火把下的史可法的那一刻,吴应箕很干脆地喷血晕倒。他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了,前有坚城,后有反正的兵马,被夹在中间的乱兵腹背受敌,以叛众而处此逆境,人家又是既往不咎,就是起孙武于地下,也再难让乱兵们生出一丁点战意。===这也就是所谓的时势。

马万才,刘进诚面面相觑,相对叹息,齐齐滚鞍下马,束手待缚。这个形势下,再反抗只能死得更快。还不如混个态度良好,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复社诸生纷纷做鸟兽散,却被身旁正愁没机会立功自赎的乱兵军士一一拿住,没有哪个能走得脱的。
“当!”几千件兵刃同时被抛到地砖上,震得人的耳膜嗡嗡做响。
罗虎斜视着身旁地袁文弼,一时颇为感慨。说起来一场大乱,能如此快地消弥于无形,还得多亏了袁文弼。不过也没必要谢这个家伙,要不是他南都还有这场劫难。再说,袁文弼说服马都司与史可法合作。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袁文弼还是老样子,永远在腼腆地微笑,只有领教这位督师公子的厉害的人,才知道那稍显羞涩的面目,是如何的深不可测,这世上若真那么一种人生来就适合做阴谋家,袁文弼肯定是其中之一。
马都司有些不甘心,差一点公子爷(袁文弼)的计划就成功了,结果却叫罗虎给搅了局。^^ ^^不过现下这个结局。对他来说也还是可以接受,关键时刻翻然悔悟,并协助史可法力挽狂澜,大小也是一份功劳,开镇是不要想了。混个副将还是大有希望的。
史可法也许是几个人里最憋屈的,把袁文弼交给罗虎管教实非他地本意,可迫于时势不得不答应。只是罗虎与袁文弼的关系让他好生困惑,敌不敌、友不友,彼此十分默契,却又不乏敌意杀机。
乱事刚一平息。史可法就来看到宫城下请罪,马士英亲自出来答话,不仅准了史可法的请见,还点了罗虎的名。
两人从铁门进得宫城,马士英早已就笑盈盈的等着阶前的,只是那眼神却殊无喜意。
马士英冲着了史可法深施一祀:“史大人,皇上口喻,先召见罗将军,请史大人且到偏殿小歇。”
史可法感觉蹊跷了。弘光召见罗虎,不过同时对罗虎今夜的作为表示谢意,也等于正式承认顺军使团合化性,可排在他这个该负直接责任的四镇督师前面,无论如何是说不不过去了。可此间终是马士英的地盘,人家又口含天宪,闹将起来,最终还是自己地吃亏。寻思一会,史可法只得一拂衣袖,跟着引路的小吏去了。
跟着闷头前进的马士英在宫墙内穿行了好一阵。罗虎被带到了一座遍布风阳兵的楠木殿堂前。门匾上的三个大字让他脚下一滞,奉先殿是供奉着朱家先祖和大明历代皇帝地灵位。最是庄重不过的场所,马士英把自己带到这儿干什么。
马士英亲自推开了朱漆殿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冲得他鼻子一歪,预感大坏。
翼善冠,绣有五爪盘龙补子的明黄袍,明朝皇帝标准的常服,可此时穿着它的那个其胖如猪青年地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气,弘光皇帝死了!
死的还不足的皇帝,还有罗虎曾经去的探过病的桂王朱由榔,还有一个四爪盘龙王补子(亲王常服),从那亲王指上套着竹管上,罗虎想到了,那是潞王朱常芳。
至于那些其闲杂人等却竟有百十人多,看有的有许多都被搬进来的,可有一些根本就是殿内被杀的,看着墙上栩栩如生的朱重八画像,罗虎不禁唏嘘,若是这位放牛姓出身地开国皇帝在天有灵,此情此景。真不知该做何感想。
随后,罗虎就从马士英嘴里获知了大部分内情,对只是大部分,象此类事件往往是不会有完整的真相的。
乱兵刚到皇宫门前,朱由菘就把嫌疑最大的鲁王朱以海押了起来,准备赐其自尽。桂王,潞王、唐王不干了,这个说证据不足,那个说鲁王是被奸人陷害,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朱以海死了谁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可这个先例却是万万开不得的。正感觉所有宗室都在谋害自己的朱由菘霸王性子一发,干脆无差别杀伤,一人赏了一杯毒酒,可那几位却没有半点坐以待毙的知觉,当下双方就在奉先殿内刀兵相见。那真是一场龙争虎斗,连马士英都没有想几家藩王居然在锦衣卫与大内侍卫中暗藏了那么多的死党。当然潞王他们也没有想到看似昏庸的皇帝竟然不声不响在自己地贴身护卫里安插了人手。
最后还是马士英咬牙从宫墙上抽下了三百风阳兵,才平息了内讧。内讧是平息了,结果却叫人欲哭无泪,参与混战四个凤子龙孙,只有唐王在混战不知所踪,其它三个都毙命当场。倒是罪魁祸首鲁王朱以海因为被弘光帝先行收押,反而逃过了一劫。
惨剧发生之后,祁彪佳才在宫城外喊出了吴应箕他们地诚意,马士英此时已是了骑虎难下,只能一味硬顶下去了,让复社的人攻进来了,他根本交代不了,世间有些事情是必须有人出来地承担的,而且。
听着听着罗虎嘴角一洒,弘光行事如此操切,未尝没有杀人自保的意思,除掉了在金陵的所有藩王,就是吴应箕们打了进来,怕也不敢对弘光有丝毫不敬。毕竟吴应箕们急需大义名份,而短时之内,只弘光能给他们这些。
转瞬间,罗虎想起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马士英将自己单独扯来与闻如此的绝秘,绝不只是向自己诉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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