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医院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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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老安带着健儿威球队的大部分球员(除了叶圣,这位仁兄正在球队宿舍里做着最深刻的自我反省),手捧鲜花来到医院,为病床上的何正茂带来了最真挚的祝福。
当着何国年的面,老安做足了全套功夫:深情地拉着何正茂的手,一再勉励他要与伤魔做斗争,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能轻言放弃。同时向何国年拍胸脯保证,健儿威球队的一贯宗旨,就是和平竞技,球场暴力这种歪风邪气,一定不能带到我们这支队伍中来。我老安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与这种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恶势力抗争到底。
何正茂气得倭瓜脑门上青筋一根根都蹦了出来。心说你个死老安,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粉身碎骨,老子被揍的时候,光看见你个王八蛋给我上黑脚了。老子要不是现在手脚都上着纱布绷带,非跳起来抽死你个狗日的不可。
他这么想着,抬头一看老安身边那些个健儿威队的球员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个个都面带戚容,可仔细一瞅,怎么这帮子玩意儿嘴角都往上翘着,眼角都往下耷拉着,这不是偷着乐是什么?
何正茂当时就气得眼珠子鼓鼓的,可当时又不能发作,只能在心里把老安和一众队员们的祖宗八辈儿都骂了个遍。
何国年叫了老安,两人到了病房外没人的地方。老安边走边偷着眼看何国年的脸色,只见何老板面色阴沉,神色不郁,他就知道这事儿闹大了,搞不好要坏菜。只怕何国年到时候火一发,脸一翻,别说叶圣,恐怕他老安都得陪着收拾收拾行李滚蛋,连萎哥一号都不让自己做了。
老安心里忐忑,一见何国年站定了,他立刻第一时间从兜里掏了包中华烟先递上去(老安平时抽红塔山,不舍得抽更贵的。今天见事情闹大了,特地去整了包红中华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何国年见他还算识相,点了点头,摆摆手。老安忙知趣儿地把烟收了回去,心说何总可真有大老板的派头儿,好烟儿放在眼前都不抽,是个做大事情的人。
只见何国年威严地看了看老安,嘴巴一张,这话匣子可就打开了,摆事实,讲道理,举例子,那唾沫星子一喷就是老远,溅得老安满脸都是。
老安咬紧牙关,面带微笑,憋着一鼓劲儿硬挺,头发上,眉毛上,鼻子上,嘴唇上。。。。。。老安心想算了,我就当下大雪了,何总在给我堆雪人玩好了。
好不容易等何国年堆完了雪人,老安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也不敢伸手去抹脸,小心地陪着笑道:“何总,这都怨我,都是我管教无方,出了这样的事儿,让大外甥受委屈了。我回去就让叶圣这小子卷铺盖走人,您老要是觉得这样还不解气,我让这小子进局子里去待一阵子也行,让他在里面好好清醒清醒。”
刚才何国年猛堆雪人,老安整得明白,何总的意思概括起来,就这么十二个字:何正茂,我外甥;打伤了,我不干。
何国年长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老安也不敢往下再说,怕惹得何国年拉开了话匣子,再堆一次雪人可就没意思了。只见何国年在原地转了几圈,忽然朝着老安伸出两个手指,道:“拿来。”
老安一愣,想了想才明白,老板要的是烟。他忙赔笑着从兜里掏出那包红中华,抽了一根递到何国年的手指上。何国年嗯了一声,把烟放到了自己嘴边,老安忙又举着打火机,给何国年点火,同时自己也赶紧来上一根尝尝味道。
两人闷头抽了会儿,过来个女护士,指着墙上的禁烟标志,大声嚷嚷着:“没看到这里不能抽烟吗?你们这些男人就不会自觉点?在公共场合都注意下自己素质行不行?”两人自觉理亏,哪里还敢顶嘴,忙乖乖地把烟给掐了。
老安想着何国年平时在公司威风凛凛的,今天居然和自己被一个小护士训得没了声音,台面上有点下不来。他平时溜须拍马惯了,想着总得给何国年补点面子回来,伸头看着那护士走远了,才心有不甘地轻轻来了这么一句公司广告语:“不用淑女媚,人丑心不美。”
何国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护士远去的背影,忽然冷不丁地一拍大腿,老安吓了一跳。只见何国年把烟头在手上掂了掂,冲着老安问道:“我说老安,你倒是说说看,我们球队这些年成绩这么差,到底是什么原因?”
老安心说我的乖乖,那不是明摆着的嘛,要不是你那个王八蛋侄儿混在我们队里,我们至于前面的进攻这么弱嘛。
心里这么想着,他嘴巴上可不敢这么说,只好绕起圈子,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何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年球队的成绩上不去,关键还是您老人家说的,思想工作没有搞上去,球员们的个人意识没有提高。所以不管是在平时的生活中,训练中,比赛中,他们都不能发挥自己应有的水平。说到底,这还是个人思想意识作祟。当然,要提高个人思想素质,光靠喊几句口号是不行的,还得从根子上着手,个人生活结合实际情况,因人而异,逐步提高。。。”

他正摇头晃脑地瞎扯,却见何国年把那半截香烟往地上一扔,骂道:“放屁。”老安顿时噤若寒蝉,心想平时这套不都是你跟我这么说的嘛,怎么现在又耍赖不承认了?
只见何国年指着刚才那个护士走过去的走廊方向,神情显得颇为激动:“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刚才抽烟,那小护士就敢对着我们发难?她一个小护士算个屁,她凭什么敢?”
老安心想她又不知道你是大老板,不知者不怪,这就像你要不是我的老板,你刚才还能这么舒服的给我堆雪人?老子直接上来就是一脚踹得你四脚朝天跟个王八似的。
但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琢磨了半天怎么说才能不让何国年生气。眼珠子转了半晌,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是不是她没有穿我们的淑女媚塑体内衣的关系?”
何国年气得一推老安,叫道:“老安哪,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肤浅呢?人家小护士为什么敢对着我们吼?那是种精神,是医院的精神,所以刚才那个小护士才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对着我们大喊大叫。”
老安心说你就扯犊子吧,那是社会公德,和医院的精神根本就扯不上什么关系。但他拍马屁的功夫向来到家,何国年一撅屁股给点提示,他就知道该给老板递草纸了。
这时候他反应也是奇快,立刻就学着何国年的样子,一拍大腿,叫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们球队其实根本就不差,我们就是缺少那种精神,说穿了,我们球队就是缺少队中的灵魂。”
何国年用力抓着老安的肩膀,神情显得极为激动,叫道:“对了,老安,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你倒说说,我们队里,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老安的肩膀被何国年抓得生疼,他却不敢反抗,假装一脸严肃的样子,道:“何总,我认为这个灵魂,要有激情,要有血性,要能镇得住我们整支球队。技术差点没关系,但是一定要有强烈的球场指挥欲望,只要他在场上,球员们面对强队的时候就不会手足无措,就敢豁出去和对手较真玩儿命。”
何国年激动得差点没跳了起来,叫道:“对了,对了,就是要这样的,就是要这样的。”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却不提防那个小护士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对着他直嚷嚷:“安静,医院里面要安静,你到底懂不懂啊?都一把岁数的人了,怎么跑到医院里面还跟耍猴的一样,到底嫌不嫌丢人啊?”
好不容易等那小护士骂完走开,何国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凑近老安,轻轻地道:“今天算是虎落平阳遭犬欺了。我说老安哪,你觉得咱们这个队里,谁能挑起这么一个重担?我外甥正茂怎么样?”
老安差点就想往地上吐唾沫,口水到了喉咙口又被他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心说:“就你外甥那个玩意儿,还做灵魂哪?做鬼魂还差不多。”可他又不敢这么顶何国年,只能支支吾吾地哼哼了半天,看那意思,虽然没有说不好,可要他说好是似乎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何国年摇了摇头,叹道:“老安,我知道你想什么。我那外甥自己不争气,球踢得臭也就算了,还不学好,整天进出那些个娱乐场所,把身子骨都掏空了。我知道你打心眼儿里腻味这小子,可你也得替我想想,我姐就这么一个孩子,你说我不在旁边帮衬着点,我对我那姐可真的是没法交待啊。”
见何国年动了感情,老安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暗骂:“你何国年倒是帮衬了,对你姐姐能交待了,一粒臭老鼠屎,硬是扔到了我们这一锅汤里,整个球队都臭了。”
可再一想,钱是何国年的,人家爱烧什么汤就烧什么汤,就算直接往汤里面拉屎拉尿,他老安为了生计,也只能把这汤继续给他何国年熬下去。
何国年先是回忆了一下自己童年时代姐姐对自己怎么怎么好,又说到自己这个外甥打小就跟自己怎么怎么亲。。。。。。当真是字字都带着感情,句句都带着情感,说到动情的地方,还抹上了眼泪儿。
等说到了何正茂他爹,何国年更是动了感情:“当年我姐没看中他别的,就看中他也姓何。哪知道这姓何的小子真不是个玩意儿,一撂挑子就失踪了这么多年。我早说姓何的就没好人。。。。。。”
老安在边上陪着感动,心说:“你不也姓何?老子现在陪哭倒不要紧,可让那鬼魂升级到灵魂的事儿,我可不干。这事儿要是同意了被传出去,我也别做什么萎哥一号了,别人直接就叫我安公公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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