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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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军使姗姗来迟,总算没有耽误大事,他笑容和煦,春风满面,笔挺的军裤侧面是两道代表将军衔级的红色粗滚边,下面是锃亮的皮鞋,白手套一尘不染,气场强大无比,省军的士兵都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步枪。!。
柳县长松了口气,前道:“护军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十一团的聂团长。”
陈子锟略微弯下腰,因为他太高了,向聂金库伸出了手:“聂团长,幸亏你及时出手,要不然南泰县就毁于一旦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军衔比自己高,聂金库打个哈哈,和陈子锟握了握手道:“哪里哪里,兄弟部队,一衣带水,守望相助,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聂金库也不是好糊弄的,他随即又道:“护军使,我的部下被你夫人打死了,这事儿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陈子锟看看地的尸体,又看看姚依蕾,笑笑问道:“蕾蕾,怎么回事,我记得你连杀鸡都不敢的,又怎么能打死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
姚依蕾见有人撑腰,胆气更壮,道:“不是我打死的,是他想开枪打我,被小悟空一扑,自己走火死的。”
小悟空蹲在树一阵怪叫,呲牙咧嘴,邀功请赏。
陈子锟两手一摊道:“是走火意外啊聂团长。”
柳县长插嘴道:“是啊,纯属误会,误会。”
聂金库不信,问那两个大兵:“你俩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大兵虽然坏事做尽,但是本性并不奸猾,将事情原委道来,聂金库变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珠转了转又道:“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李排长还是我姨太太的表弟,他死在外面,让我怎么和太太交代。”
柳县长道:“聂团长放心,我们一定做好抚恤工作,不让您为难。”
聂金库语气和缓了一些,不过光赔钱似乎不能挽回自己损失的面子,当然让护军使夫人偿命也是没门的,他想了想,忽然指着树的小悟空道:“要不是这个猢狲,我小舅子也不会死,让这个畜生抵命!”
小悟空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吱吱一阵怪叫,从树蹿下来躲到了姚依蕾背后。
姚依蕾道:“门都没有!”摸摸小悟空的脑门,猴子受到鼓励,胆气大增,冲聂金库呲呲牙。气的聂金库嘴更歪了。
柳县长劝道:“夫人,算了,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说着还猛使眼色,示意姚依蕾别把祸事继续戳大。
姚依蕾才不买账,道:“小悟空才不是畜生,那些披着人皮不做人事的才是畜生。”
聂金库很不高兴,心说我给你们台阶下,你们还不领情,这不是逼着我发飙么,他冷着脸道:“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姚依蕾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聂金库冷哼一声:“护军使,告辞!”这就要拂袖而去。
陈子锟赶紧拉住他:“聂团长切勿动怒,夫人使小性子呢,您别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这猴子当真该死,要不这样,咱们晚吃猴脑宴怎么样,我摆酒给十一团的弟兄们庆功,咱们防区离得这么近,以后还靠你们守望相助呢,可得多多亲近。”
扭头严厉呵斥姚依蕾:“还不乖乖回去,在这捣什么乱!”说着还冲她挤挤眼睛。
姚依蕾何等聪明,顿时醒悟过来,陈子锟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此时服软,肯定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她立即装作很委屈的样子,眼泪啪啪的掉,扭头便走,鉴冰等人也跟着去了。
女人们离了现场,气氛就不那么尴尬了,柳县长哈哈大笑道:“陈夫人率性天真,夫复何求啊。”
陈子锟摇头苦笑道:“让聂团长和柳县长见笑了,我岳父以前是交通部次长,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宠坏了的。”
聂金库暗暗吃惊,原来这位护军使夫人的家世如此显赫,幸亏刚才没撕破脸,不然真闹到面,对自己也不利啊。
陈子锟又道:“晚醉仙居,我请客,不醉不归。”
聂金库一拱手:“那就让护军使破费了。”
忽然他想起此行的目的,问柳优晋道:“县长,劳军的款子准备好没有?”
柳优晋道:“差不多了,本县士绅预备了一万大洋犒劳兄弟们。”
聂金库还是有些不满,淡淡道:“行军打仗可不是你们想的这么简单,光全团的开拔费我就自己掏了三千块,还不算枪械耗损子弹消耗,一万块……太少了。”
柳优晋很为难:“南泰实在是穷啊。”

陈子锟道:“大军一动,花费成千万,要我说,没个三五万根本架不住,南泰县穷归穷,可穷的都是老百姓,富户家里,谁没个千儿八百的,不让他们出点血是不行的,聂团长,你放心,只要凑不够银子,咱们就不走,我就不信了,这帮铁公鸡真能一毛不拔!”
聂金库忽然有些明白了,合着这位护军使一直憋着劲想刮地皮没刮成,这回打算借着自己的势也发一笔小财,想到这里,他不禁微笑道:“那就有劳护军使大力相助了。”
陈子锟道:“义不容辞,今晚醉仙居,把县里头面人物都找来,让他们认捐,不凑够五万块,不许出门,聂团长,你看这个办法还行?”
“我看行。”聂金库终于露出了笑脸。
……
姚依蕾气冲冲回到后宅,看到两天未见的小勤务兵陈清锋正在水井旁刷洗着衣物,地还丢着一双沾满了泥浆的马靴,前一看,盆里的衣服正是陈子锟的军装,满盆的泥水,可脏的不轻。
怪不得陈子锟大热的天穿了一身大礼服出来显摆,姚依蕾明白过来,随口问道:“青锋,这两天你哪去了?”
青锋嗫嚅道:“护军使不让说。”
“那是对别人,不是对我。”姚依蕾伸手去揪青锋的耳朵,忽见房里走出一个人,对自己拱手道:“夫人,别来无恙?”
姚依蕾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
傍晚时分,南泰县的士绅们再度齐聚醉仙居酒楼,每个人都是强作笑颜,李举人本来不打算来的,他的儿媳妇悬梁自尽,家里正办丧事,哪有心思出来应酬,可还是被几个大兵生生从家里架了来。
士绅们汇聚一堂,有苦难言,彼此对望一眼,俱是摇头叹息,前门驱虎,后门迎狼,谁能料到官兵比土匪还狠,南泰经历一场浩劫,在座的每个人都是有责任的。
醉仙居被大兵们占领了,到处都是岗哨,厕所都有人跟着,想玩尿遁之类的把戏想都别想,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不掏个几千块大洋出来,别想全身而退。
随着一身高喊“夏老爷到”,昔日南泰乡绅之首,如今已经中风的夏大龙被两个大兵抬了进来,前两天他生病的时候大家曾去府探视过,那时夏大龙口鼻歪斜,不能说话,嘴角还经常挂着一丝晶亮的涎水,形同废人一般,可今日看来,病情已经大为好转,虽还不能走路,但面部肌肉已经恢复了正常,右手里还转起了铁胆。
坊间风传,夏老爷是被夏景夕气病的,其实不然,夏大龙是在和陈子锟的交锋中屡屡受挫活生生憋出一个中风来,虽经中医针灸调养,病情丝毫不见好转,但是省军一进城,他的病情就奇迹般的改善了。
夏老爷有个过继的儿子是孙督军的副官,还有个堂弟是省军的旅长,省军就跟他们夏家开的一样,十一团进驻南泰,夏老爷的脊梁骨又挺起来了!
大伙儿纷纷站起来嘘寒问暖,夏老爷极为冷傲的点点头,然后闭目养神,大家讨个没趣,讪讪的坐下了。
醉仙居再次被十一团包圆了,楼楼下,里里外外全是人,甚至连大街都摆了桌椅板凳,大兵们坐在桌旁,盯着碗里的大块肉,馋涎欲滴,可团长大人还没到,酒席没开始,谁也不敢动筷子。
贵宾总是最后才到的,晚宴的主角聂金库在陈子锟和柳优晋的陪伴下终于来了,副官一声大喊:“起立,敬礼!”大兵们乱糟糟的站起来,七手八脚的敬礼,聂金库很随意的摆摆手:“弟兄们辛苦了。”
“团长辛苦!”有人高喊了一声,继而是一阵哄笑,聂团长下午霸王硬弓,日了一个小寡妇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全团,这一声团长辛苦一语双关,大伙儿心照不宣。
聂金库笑笑:“吃好喝好,别辜负了父老们一番美意。”说罢便进了酒楼,外面立刻开动起来,大兵们喝酒吃肉,猜拳行令,好不快活,步枪就架在大街,谁也管。
一行人进了雅间,士绅们全都站起来行礼,聂金库看到坐在椅子的夏大龙,赶紧前打千:“世叔,您一向可好?”
夏大龙道:“不好,城里宵小横行,把我气的中风了,这左半边身子不大利索。”
聂金库道:“什么人这么猖狂,敢惹您老人家生气,我崩了他。”
夏大龙恨恨地看着陈子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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