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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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们总要先将你们安置好方才宝钗就是想要问问你们,各自可有打算,是想要嫁到外头,还是府里心里头可有人选了我瞧你们的模样,不大像是心里有人的样子,但也可以和我们说说,看你们想嫁什么样的人,我们虽未必一定办得到,却也会尽力而为。【】”
四人面面相觑,紫鹃先不忙问嫁人的事,先急问道:“你们要怎么和他们去说府里又要怎么说呢姨太太一旦知道,府里太太必然也知道了,到时候第一个要来拆散你们的就是太太。更别说老爷和其他几位了。”
宝钗道:“姨父和大老爷分了家,探春、迎春、惜春都已经嫁人,琏二哥还要仰仗着我这边做生意,宝玉早知道我们两的事,贾环不必提,大嫂子青年孀居,不大好管这些事,姨父是当公公的,不好管到媳妇头上,贾府之中,我们只需要应付姨妈就是黛玉已经想到法子,虽不一定成功,但也不是全无把握。我母亲、哥哥都是经不起求的,若是好好分说,到最后多半会依了我。我们现下唯一要担心的,便是林姑父。”
紫鹃蹙眉道:“那你们想要怎么和林老爷说呢”
宝钗道:“这事却还要等一个时机,等时机成熟才好和林姑父说。”
紫鹃跺脚道:“既是这样,你们两个何苦又这么匆忙等到要和林老爷说的时候,再来打发我们不好么现在把我们赶走了,新来的未必如我们可靠,要是提前把这事泄了出去,岂不坏你们的大事”
黛玉笑道:“一直等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倒不如先从了我们自己的心意,万一不成,我们总也是快快活活地过过。再说无论我们和父亲坦诚与否,你们的事也总是要处置的,早些问了,你们也好多些时间计议我们只是想先问问你们的意思,又不是立刻要把你们打发了。”
紫鹃听她语气颇有不祥,心内惶惑不安,还待再问,黛玉却笑道:“我和宝钗既已在一起,又决定和家里说清楚,便是将以后的事都想好了,你放心。”
紫鹃看一眼另外三人,低声道:“好。”却是打定主意,等到无人时候,再私下问问黛玉。
、第195章
宝钗、黛玉终于了结一段心事,回城路上一直十指相扣,虽没甚言语,眉眼之间却较往日更多了几分情意。
紫鹃、莺儿与她两个同车,紫鹃不住地拿眼睃黛玉,莺儿则一直心事重重地低着头。钗黛二人看在眼里,回到县衙,便暂先分开,果然紫鹃便扯了一扯黛玉的袖子,莺儿也跟着宝钗出来,轻声道:“姑娘,我想留在这里。”
宝钗缓步走到花园中,假意赏花,也轻轻问道:“你自己心里有人了么你放心,我不会因此事怪你。”
莺儿摇头道:“我不是相中了谁,只是看姑娘的模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回京了,我不想回京。”
宝钗沉默片刻,道:“你自己可想过要找什么样的人”
莺儿道:“只要是正经人家,家人和气,不要做小就好。”
宝钗点点头,道:“我明日就叫媒婆进来,替你物色,到时连你身契一道放了。”
莺儿便对着她磕一个头,道:“姑娘之恩,今生难忘。”说话时候,两眼分明已经泛红,面上却。
宝钗笑道:“其实依我的想法,你们四个都留在这里才最好呢。你回去以后,也劝劝她们。”
莺儿嗯了一声,并无他言。
宝钗见时候还早,料紫鹃与黛玉那里话还未说完,因打发了莺儿,自己溜溜达达的走了一圈,到了前衙,只见宝玉的几个小厮都在外书房门口探头探脑,见了宝钗,都一哄而散,独茗烟喜动颜色,一步过来,忙不迭地打千请安道:“宝姑娘来了,我们二爷正等着姑娘呢。”
宝钗笑道:“你又来胡说八道了。”
茗烟笑道:“给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宝姑娘面前胡说呀,我们爷真是在盼着姑娘呢。”一面说,一面恭恭敬敬引宝钗进去。
宝钗入内便见宝玉坐在那书案之前,口内咬着笔头,手上折着纸笺,见宝钗进来,慌忙把手上、口里的东西都丢开,讪笑道:“宝姐姐回来了外头天冷罢颦儿怎么想起在这样天气去上坟,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宝钗笑道:“也不是什么心事,只不过她带我去伯母跟前拜了一拜,先将我们的打算说与伯母知道了。”
宝玉一惊,道:“颦儿带你去上香了”
宝钗一点头,走近书案,见他满桌摊着纸,画着许许多多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又写着许多诗词字句,随手拿起一张,乃是:碧海愁多填未满,蓬山路远到无期。
宝钗笑道:“你这又是看了哪些野史歪传,抄了这样的句子”
宝玉讷讷道:“不过随便写的,当不得真。”
宝钗道:“你不说,我大约也知道,不是品花,就是宜香,再不就是弁而钗了。”
宝玉尴尬一笑,算是默认,宝钗见他魂不守舍,微微一叹,道:“柳湘莲如何了”
宝玉道:“他什么也没同我说。我早上趁他熟睡时,到书房找过,那些书他分明都看了,我也和他说了我买了小厮,连那唱曲的事也说过了,他却什么都没问宝姐姐,他对我,是不是没那种意思”
宝钗道:“你今晚假装和小厮在后院亵玩,叫他听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宝玉道:“为何一定要是小厮换成丫鬟不好么”这几日他一改前行,几个伶俐的小厮已经搜罗了各处小倌、优伶的消息以求献媚,几个生得清秀的小吏纷纷告假,宝玉深知自己藩篱不牢,恐怕此事万一传入上官耳中,却是大大不妙。
宝钗嗤笑道:“你是糊涂了么柳湘莲这样的人物,他若真喜欢你,而你只近女色,他心里再难过,也不会说出来,你只有做出好南风的样子,才能迫他说出心里话我话说在前头,他若是对你全然无意倒也罢了,若是他喜欢你,你又逼他说了出来,这之后的事,你可曾想过”
宝玉道:“若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大不了我设法替他免了罪,叫他跟在我身边就是,横竖已有你们的事,再有我们,也不为多,大家互相遮掩着过一辈子罢。”
宝钗笑道:“你说得倒是轻巧,替他免罪,要怎么个免法,你心里可有成算”
宝玉定定看她,道:“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将法子告诉我了,怎么这会儿又问起我来了”
宝钗挑眉道:“我们告诉了你什么法子”
宝玉道:“你们上回说要让他自首不是么我当时吓了一跳,后来回来一想,却觉得这未必不可行他本也是世家子弟,又是与我交好的,只要他将水匪里头的事告诉我,我带兵去剿了匪,再说他是我先打发进去做内应的,过后花些银子替他筹划筹划,说不得他不但不会获罪,还能混个官儿当当呢。”
宝钗微笑道:“这法子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旁的什么人替你想的”
宝玉道:“这等事我怎么好和别人说当然是我自己想的。”
宝钗道:“既是你自己想的,那我只问你,你怎么知道柳湘莲告诉你的事能助你剿匪你又怎么知道你能一下子剿灭匪徒便是你顺利剿了匪,又怎么将他认定为内应,而非匪类”
宝玉一下还没想到这一层,蹙眉坐了半晌,方拍手道:“他既能劳动官府这样缉捕,少说也该是个头目,我假装把他放了,叫他回到岛上,再找几个面生的兵丁扮作投靠的匪徒跟他上岛,到时候里应外合,总是有些胜算罢”
宝钗笑道:“这样一说,你还是想要叫他冒险”
宝玉道:“那我直接叫人假装投靠呢”
宝钗道:“现在是冬天,他们没有粮食,冒着风险也要四处劫掠,怎么肯轻易收留外面来的人”
宝玉道:“那我叫人带着粮食去”
宝钗笑了:“你知道那些做匪徒的,多半是什么人么若能安分守己地过下去,谁肯去投靠那些山匪水匪,做那刀头舔血的买卖”
宝玉道:“宝姐姐你有法子么”
宝钗看了他一眼,道:“我有法子,现在却不想同你说。”
宝玉初时不解,片刻之后,却瞪大了眼,道:“宝姐姐,你们别做傻事”
宝钗颇有兴味地一笑,道:“哦,你怎么突然又想到我们了”
宝玉已经从椅子上坐起,几步过来,道:“你和颦儿早就替我想到了法子,却不肯明说,只想叫我自己去想,只因你们想看看我若只靠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对不对颦儿带你去祭拜过了母亲,按她的性子,只怕下一步就是要和林姑父说了罢你们在替身边的人打算后路,对不对”
宝钗颇带三分讶异地看他一眼,笑道:“你既能想到这点,也算是通达的了,日后的事,就不必我们再替你担心了。”
宝玉急得一头是汗,不住道:“宝姐姐,你们别做傻事。”
宝钗笑道:“你几时见我和黛儿做过傻事我们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宝玉道:“你你说不是傻事,那你和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宝钗道:“你放心,说不得我们还要托你帮忙,那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宝玉听她口气,不像是马上要办这事,方才镇定一点,却依旧盯着宝钗道:“我不管你们要不要帮忙,我只知你们若不和我说清楚,我便绝不会放你们离开县衙一步。”
宝钗失笑道:“县太爷好大的威风”
宝玉跺脚道:“你别只管笑,我说得出便做得到”
宝钗便对他福了一福,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到时一定告诉你,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水匪的事罢。”
、第196章
水匪闹了这些时候,府、县之内严限追比,却一无所获,宝玉也实在忧心,又见宝钗不肯与他细说将来,只得强打精神道:“宝姐姐,以我之见,水匪这事,最终还是要着落在柳湘莲头上。”
宝钗正是要叫他自己多想主意,便向他笑道:“你继续说。”
宝玉道:“我还没问过他,但他在我这里这么久,关于岛上的事,却一个字也未提起,这绝非偶然。上回你们问他,他说有人被缉捕,我查了公文,被缉捕的却是在松江府辖下,去此有一百多里,而且柳湘莲受伤前几日那边就已经抓了人了,我怀疑他不是被官兵打伤的。”
宝钗笑看着他,宝玉见她并无反驳之意,才慢慢道:“我见到他时,他身上还带着兵器,以他的身手,一两个人是打不过的,五六个打他一个,又未必能逃出来,所以我想,莫非是之前发生过一场混战,他们自己窝里斗起来了若是他们当真内讧,那倒好办了,我们就派人出去挑拨,分而击之。”
宝钗道:“你这想法倒也有趣。”
宝玉道:“宝姐姐觉得我想得不对”
宝钗笑道:“你知道为什么知府查了这许久,也查不到大伙水匪的踪迹么”
宝玉道:“我们辖下兵丁太少,又不大熟悉太湖水性”
宝钗摇头笑道:“你辖下没人,难道知府辖下还没人他在这里这么久,难道连几个熟悉地貌的渔民都找不到”
宝玉疑惑道:“那以宝姐姐之见,到底是为什么呢”
宝钗道:“你可知那些水匪,到底是什么人”
宝玉道:“自然是强梁贼盗,无恶不作的匪徒了。”
宝钗道:“你觉得柳湘莲无恶不作么”
宝玉一时语塞。
宝钗道:“你可曾想过,柳湘莲身为世家子弟,为什么会沦落到去做水匪,而且被你救下之后,又一个字都不肯跟你说为什么每到秋后,水匪便渐渐猖獗,到了春天,又忽然少了消息”
宝玉摇头道:“不知道。”
宝钗笑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你是富贵公子,家道再是中落,也不曾体会过这些下民的心情若是承平时候,衣食丰足,谁肯赔上一家人的性命干系”
宝玉惊道:“宝姐姐是说这些人都是良民”
宝钗道:“倒也不全是,然而你若当真究算起来,只怕泰半都是寻常岛民,天时好,就是良民村夫,打鱼耕田,勤勤恳恳,天时不好,就是强盗劫匪,四处流窜。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强盗倒是少数,像他们这样的,多半是隐匿各处,专挑富户、行商下手,普通岛民,倒未必看在眼里。”
宝玉道:“照宝姐姐这么说来,我只消抓住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人就好了”
宝钗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些水匪是抓之不尽的。”
宝玉道:“就算抓之不尽,能抓一些,也是为民除害。”
宝钗叹道:“罢了罢了,我索性与你直说罢,那些迫不得已而为盗匪的百姓,才是最容易捉拿、也最容易问罪的。你若真的想要救柳湘莲,只消随便捉上几十人,说他们是水匪,屈打成招,然后再把功劳归给柳湘莲,这是最稳妥、也最容易的法子。只是若是拿了他们,一则你未免于良心有亏。二则朝廷交税总有定制,你把这些人抓了,他们该交的税就落在同村人头上,到了明年,这些人没有粮食、交不上税,走投无路,难免又变成新的盗匪,惹是生非。第三嘛,你可曾想过,既有这么便捷的法子,为何这些日子追捕这么紧,苏州府内,却没有一处盗匪落网你的上官和同僚算是官儿里头有良心的了,水匪闹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他们胡乱抓了人去填塞,他们做官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你若贸然举止,谁知别人会不会厌恶你的行止,向上头告发一句,王家被抄还没多久,若有人再落井下石”
宝玉肃然道:“宝姐姐,我虽然不是什么大贤大能的人,却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绝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样的事的,宝姐姐放心。”
宝钗笑道:“现在你是这样,但是若是柳湘莲性命危急的关头,你肯不肯呢又或是万一有一日,你可以轻易便用十数百姓的性命,来换取柳湘莲的性命和你的家族前程,或者再深一些,若是用别人的命,可以换来你父亲、母亲和你自己的命,你又肯不肯呢”
、第197章
宝玉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初上任时候,他暗地里多少倒还怀了些雄心壮志,觉得自己虽未必能为万世开太平,却也少不了为生民立命,正史上留不了名,方志上也要大书一笔。然而上任伊始,便遇见许多细碎的事情,将他这一腔热血尽数浇熄,好容易将这些细务敷衍过去,当官的事初初入了门,却是又遇见个柳湘莲,又惊闻宝钗、黛玉要向家人坦白,桩桩件件,都是他从不曾遇见的难处偏偏宝钗在这等关口,还要尽拿些刁钻问题来问他。
宝玉迟疑了片刻,慢慢道:“我家里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怎么又扯到父亲、母亲身上了”
宝钗道:“从前我可以提醒你,是因为我做了那样一个梦,然而如今梦中命运已改,再后头的事,谁也不可预见,今上春秋鼎盛,你姐姐在宫中虽不得荣宠,却也难免卷入纷争,又值圣上革新、朝中剧变之时,府上祸福,尚未可知。你别看你只是区区一个县令,却已是你家仅存的在朝之人,日后家族荣辱,与你皆休戚相关,你父亲、母亲的前程,也有泰半着落在你身上。”
宝玉想起父亲两鬓间的白发,与母亲临行前悄悄塞给他的体己盒子,眉头紧蹙,半晌才道:“若是事关我父母,我不知道。”
宝钗盯着他道:“若是事关柳湘莲呢”
宝玉想起柳湘莲受伤时的神态,不自觉地捂住心口,道:“若是事关他我我”“我”了半晌,终究是长叹一声,道:“宝姐姐,无论是我父母也好,柳湘莲也好,若是他们有事,我自然全力营救,若事有不谐,那也是天意如此,我我不能因一己私利,枉害了他人性命。”
宝钗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现在太平无事,所以你可以这样回答,若是日后真有什么事的时节,那时你的回答,未必还与今日一样。”
宝玉微微恼道:“宝姐姐既这样不信我,何苦又反复来问呢”
宝钗淡淡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你年纪太轻,有许多事情,思虑未必周到,而现在你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你和你家里日后的前途,所以我希望你仔细想清楚。你要救柳湘莲容易,要迫他说出心里话也容易,然而这之后呢你若要和他在一起,势必会伤了你父母的心,甚至会毁了你自己的前程,连带的将你家中的前程也毁了。然而万一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又迫人家说出来了,再这样将人打发,岂不是平白伤了人家的心柳湘莲看似温和,其实心气最高,人最刚烈,你这样伤他的心,叫他要怎么想到时候他一气之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可想过没有再万一之万一,若是你和柳湘莲想要如我和黛玉这样长久在一起,又要怎么办,你可想过么”
宝玉听了,重又低头去想,宝钗在一旁耐心等待,并不催促。外面小厮早都被打发走,只剩下茗烟看着,宝钗坐着无聊,便随手推窗一看,茗烟也不知去了哪里,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和着那飘扬细雪,竟显得分外萧索。
宝玉也抬头顺着窗子望出去,本朝惯例,大小官衙都要立一块戒石碑,他们这里因是新造的县衙,那石碑还未完工,依旧留在院子里,然而“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八字是已刻好的,从宝玉这里看去,正好便可以看到这两行字。
宝玉微微一叹,问宝钗道:“宝姐姐,在你的梦里,兰儿是怎样了可有继嗣”
宝钗想了一回才道:“他中了科举,高官厚禄不表,日后子孙也有可观。”
宝玉道:“环儿有儿子么”
宝钗挑眉道:“他那时有,如今倒不知了。”
宝玉便道:“宝姐姐,我想好了。”
宝钗回头看他。宝玉缓缓道:“我这辈子所享的福已经够多,所欠的情分,却也实在太多,父亲一生发奋,指望延续家族,到老来却养出我这样的不肖之子,耽于游逸、不务正业,母亲只余我一个儿子,将我当做终身的倚靠,我却每每累她为我忧急焦虑、彻夜难眠,袭人待我那样尽心,我要了她的身子,却又只能任她自赎出府,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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