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要亡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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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搈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空气似被什么东西翻开一篇似的,周围凭空多出来一群身穿黑色直缀,袖口绣着赤龙,腰上佩戴着重剑的男子。
为首的两人腰间还坠着赤金符,正在轻笑的那人年约二十七八,生得一副好相貌,脸部轮廓似被雕刀雕出来似的,一对琥珀色的眼瞳之中微微漾起一丝浅浅的蓝。
他身侧是一个吊梢眉三角眼,花白着头发的中年男子,左手里端着一方宝印,右手里有一卷燃烧过半的绢画。
此人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龙鞘!
龙鞘掐灭了绢阵边缘的火星,小心翼翼地将宝印和半副画都贴身放好,这才略略抬了一下眼皮,阴森森地道:“邓搈,好久不见!”
邓搈脸部的肌肉僵了一瞬,眼中却迸出冷冽的恨意。
苏浅若同样怔了一下,目光迷蒙了一下,之后突地一凝神,恢复清明,急急地道:“龙鞘是术士!”
邓搈点了点头,一字一字地道:“我知道,我母亲和奉玉都死在他手上。”
心中突然有些难受,苏浅若拘谨地用手指捻着袖角。
龙鞘轻轻地挥了一下袖,“杀!”
“杀!”
“杀!”
“杀!”
一百人的声音同起同落,齐齐整整,汇集在一起,杀意凛然,气势如排山倒海。重剑出鞘,寒光交错成一道规律有序的网,快如闪电,罩向被困在中间的邓搈二人。
是重剑杀阵!
苏浅若汗毛倒竖。
魏国宫廷之中传承下来的重剑杀阵。
当初,魏成武帝便是凭着这组谢家人传授下来的杀阵,用三千人败了两万敌军!尔后,此阵一出,所向披靡,阵中从无有生还者!
一百道重剑的光合成一道巨大的剑,当头罩下,气剑爆开了苏浅若身前的那块巨大的花岗石。
邓搈单臂环着她的腰向后远避。
轰…
巨石被爆成斋粉,地面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杀!”
“杀!”
“杀!”
积蓄到顶点的气势令剑光更盛过第一剑,还未扫落下来,便已经割裂了空气。
邓搈横刀,将苏浅若藏到身后,背影巍然如山。
他抬首望天,阴云滚滚,地动山摇,似聚合了某种天地大力的威能的剑光,照亮了这片天地,人力在其之前显得多么的卑微渺小,喉头逸出一道似从灵魂中透薄出来的轻叹:“天…要亡我么?”
苏浅若被摇得退了好几步,最后坐在地上还被震出两尺远才勉强稳住身子。
大地轰鸣,隆隆作响,仿佛下面有一只洪荒巨兽要挣破束缚,破土而出,撕裂天地。
“黑白纵横,杀伐无由!
纵年寿难永,也要踏破关山千重,豪情不朽!
邓搈,赤血!长殷!邓搈,坚持住!”
苏浅若看着他渗血的后腰处,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苍凉,不由得重重地闭上了双目,仰天嘶喊,为他打气。
邓搈绷直了腰,将刀往地上猛力一插,眼神渐渐坚定起来,他不是一个人,还要送浅若回府,他不能放弃,浅若可是苏家唯一的根了啊。
“赤血!长殷!我邓搈的命纵是天也收不走!”
抽刀,迎着剑光,痛击!
盯着远处阴笑着的龙鞘与夙列,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好的,坏的,最终定格。

“母亲!奉玉!”
大地被一刀撕开一道口子,邓搈一身是血地跪在裂口边,口中发出了一声夹杂着震怒与哀痛的悲泣——
他如同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瑰宝,纵使寻遍了剩下的天地,也没能再找回来,只得望着暮日残血恸哭,那样悲切凄凉却无奈!
男儿有泪不轻弹!
若绝望入骨,痛入心扉,摧心断肠!!
穷极天地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她们的音容笑貌!!!
纵使复仇,也只剩下苍凉和悲怆!
无人可赏!
那么,流泪流血又何妨!
“邓搈!”苏浅若大叫,泪眼模糊了视线,“她们一定希望你坚强的活着。”
“杀!”
“杀!”
“杀!”
最后一杀,剩下的六十几个重甲黑袍人再次举起剑,双目赤红,每个人的生命力都被烧到了极致,脸上只剩下狂热和嗜血。
龙鞘与夙列在死士中间忽隐忽现地跳跃着。
邓搈右手紧握着刀柄,缓缓站起身。染着斑驳血色的紫袍,在秋风中猎猎飞扬。
活着,母亲和奉玉临死前都说过要他活着。
活下来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母亲和奉玉的希望。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重剑杀阵最后一杀,仙神难归,可他要归!
恨意自眼中磅薄,似一条突然活过来的潜龙,跳出了眼睛的深渊,锁住龙鞘的脸。
手中巨大的斩马刀缓缓抽离地面,握紧,脚往前迈了一步。
向前
再迈了一步……
随即奔跑起来!
龙鞘和夙列微眯了眼,横握着剑柄,变换着身形,在杀阵中刻着灭阵的阵纹!
“他疯了,来送死了!”夙列笑着道。
“他以为他是常山赵子龙和幽州张翼德同河东关云长的合体么?纵使猛将如厮,遇上以一当百的重剑杀阵灭阵,也只不过是不自量力,蚍蜉撼大树耳!”龙鞘瞳孔中的瞳仁收缩成一个阴寒的点,“杀!”
“灭!”
璀璨夺目的光华捅破天空,方圆数丈被白光吞噬了般。
只见着不断有血色抛飞,却再也看不到人影。
前胸上一剑,砍断了三根肋骨.
右腹被挑穿,断剑还插在肚腹之中.
两腿被削掉了几块肉,血流不止.
左臂又被划开了。
时间似乎被人刻意延缓了,血一点一点的流失,神智也渐渐模糊起来。
每过一刻,血流一分,意识就被带走一分。
恍惚之中听到苏浅若在呼喊着什么,却已经来不及避开!
四周传来破风声!
那是重剑撕开空气的声音。
血花迸散,眼前一片血红,眼皮上似压着几重大山,邓搈想开口说,还活着呢。
唇一分开,囚在喉头的咸腥蓦地喷薄而出…
“搈儿…”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的苍老妇人走上前来,关切地看着他,蓦地又摇了摇头,“搈儿,活下去!”
“邓搈…”身穿着五彩斑斓,绣满山河鸟花各色图案彝裙的少女垂下头来,用冰冷的短剑在他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两眼瞪得圆溜溜的,“说,你娶我还是不娶?”
须臾间,整片天地都黑下去了,耀眼的白光照过来,扑天盖地,天崩地裂。
“邓搈…不能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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