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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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感情很复杂,过去绿里不懂,直到今天他开始妒忌。
……
“道歉。”绿里毫不畏惧的跟石心野对视,因为他听到这个人对唇语发出的生命威胁。
石心野愤怒已极,多年刀口舔血经历的捶打,他怎会在乎面前年纪轻轻的黄毛小子?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恶狠狠的说,也真的开始这么想。
绿里的回答相当令他意外,“我早就不想活了。”
“什么?你是不是失了智!”石心野怒极反笑。
绿里摇摇头,继续重复刚才的话:“你马上向她道歉。”
唇语是真的担心了,伸手拽绿里的衣服说:“你别这样了,他、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绿里没说话,从前他第一反应是躲开任何与自己有接触的动作,但这次他用尽全力没有去甩掉唇语拽着他衣服的手。
“呵呵,害怕了么小子?”石心野狞笑,“老子告诉你,太晚了。”
绿里不理他,扭头认真问:“他真的会对你……”关于眼前这个女孩会死的内容,绿里怎么说的出口。
躲在他后面,唇语怯怯的点点头。
仿佛明白了什么,绿里转回身对石心野说:“那你不用道歉了。”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到底下定了什么样的结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石心野当然也不知道,仍狰狞的步步紧逼:“知道怕也晚了,小子,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嗯,不需要的。”绿里认真的点了下头,态度就像被老师说教后的小学生般诚恳。
“咦?你不是那个……”突然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不远处走过来一位漂亮无比的年轻女子,居然是许久没出现的婉倾腰姬。
她径自走到绿里面前,上上下下端详的半天,这才说道:“果然是你,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我么?”
仅仅一天不见,婉倾的态度很奇怪,就像是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样子,不同的是初见那次,婉倾哪里会如此从容。
可惜就算天塌下来,绿里也不会有什么情绪外露,他毫无表情的回应:“我记得你。”
“真的啊?”婉倾既开心又惊喜,不自觉双手捧着自己圆润的脸颊笑道,“看来我的样子没怎么变嘛,简直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碰到熟人耶~”
随着美女靠近,她身上的香味也扑鼻而来,绿里闻了闻,觉得味道一般,还是唇语的最好。
自从婉倾进场,石心野便安静了下来,一边诡异的偷笑,一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他早就知道绿里和婉倾是认识的,但婉倾现在奇怪的表现,究竟是因为什么?
突然石心野的对讲机响,他赶紧接听,继而诺诺连声:
“洪哥,听您的命令,我在外圈……”
“哦,婉倾老师在我这里,是,是是,我马上就带她过去。洪哥我没偷懒,真没有……好,马上来。”
挂断对讲机,石心野对婉倾说:“滕总有请。”
“是嘛?他可真讨厌。”虽然说着讨厌二字,可婉倾脸上的表情分明却是娇羞欣喜,跟前两次抗拒的态度大相径庭。
临走前,她仿佛终于发现了唇语一般,柳眉轻扬评价道:“这个小姐姐长得可真好看。”
唇语眉头微颦并没回答,她的注意力投在别处。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唇语没说什么,绿里倒是表达了赞同。
“呵呵,我也是个大美女哦。”婉倾的笑容里藏着情绪,似乎对自己的相貌更为自信,忽然她话锋一转说,“滕总找我呢,咱们回头聊。”
说罢便跟着石心野朝别墅区走去。
临别石心野还不忘朝地上吐了口痰以示警告。
绿里不断移动,胸脯高高挺起,一直挡在他跟唇语之间。
“我们也走吧,”唇语说,“希望他还在那里。”
绿里知道她说的他是滕飞,又噘起了嘴,跟在唇语后面走向会场。
人声鼎沸,颁奖典礼虽已结束,但大多数主播仍未离开,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东方神鹳酒吧门前,边聊边望向门内,就像是期待老师点名的孩子们。
“兄弟!我在这!”永远活力满满的拓跋热情的跟绿里打招呼。
“你们在看什么?”绿里问。
“当然是看滕总啊,他现在酒吧里喝点小酒,谁不想被他老人家翻个牌子,跟这个大人物攀攀关系呢?”
“无所谓吧。”绿里有点不爽,却也伸长脖子朝酒吧里望去,虽然从未见过正脸,但他却一眼便看出了哪个是滕飞。
所有人都站着,只有一个人坐着,坐着的便是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神秘年轻富豪。
滕飞并不是特别俊朗的小鲜肉模样,但一个从小便受过高等教育、尊贵着长大的人是无法被不同经历的人模仿的。他的眼睛不大,甚至还是单眼皮,平素都是带着笑意眯起来的,可一旦谈及正事便会完全睁开,那时他的双眼之中会射出两道凌厉而极为自信的光芒,令人不觉避让三分。今天他穿着一身价值千金的黑色燕尾服,领口没打领结,微敞的衣襟显出一丝不羁的叛逆,彰显其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斜倚着吧台,叼着昂贵的古巴雪茄,训练有素的随从弯腰低头上前点着,他单手慵懒的托着下巴,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在欣赏着调酒师卖力的表演。

就是这么一个人,身边站着世界顶级的保镖,身后藏着顶级的网络高手,身为顶级富豪家族的独子,他的资源,他的眼界,他的地位,还有他的女人,他所能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这个社会最稀缺,最珍贵,最好的。
滕飞跟平常人真的不一样,常被簇拥;绿里其实也不一样,深陷孤独。他们是两个极端,都被区别出来,然而为什么会嫉妒的那个却一定是绿里?
是的,这是绿里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嫉妒一个人,很强烈。
“也不过如此嘛。”他居然冷哼着说道。
可惜一旁的拓跋早就挪向距离酒吧更近的位置去了,他只得把头转向另一边的唇语。
哪里知道,此刻,唇语泪流满面。
她的脸上怎么会……有水珠滴落?从前他并不是没见过别人哭,他的妈妈,他的姥姥,他的养父,只是之前他从未在乎。
“你……哭了?”绿里问,在此同时他那颗朽木般的心似乎竟然疼了一下。
唇语直直望着门内,她的表情里必然会有故事,可惜绿里看不懂。
接着,唇语转身,小跑着离开。
绿里追赶她之前,再次狠狠的朝滕飞的方向望了一眼,他要把那个男人牢牢记住,到底为什么,唇语会因为他而流泪。
云海距离这里不远,唇语跑到湖边,绿里紧紧跟随。
湖水清澈,不过配上阴郁的心情,似乎每滴水都与泪有关。
终于,绿里伸出手一把将唇语的手臂抓住。
唇语奋力挣扎,绿里就是不松手。
“你松开!”唇语回头怒视,伴着飞溅的泪珠。
可当她看到绿里脸色苍白,嘴角颤抖的样子却不禁被吓了一跳。
这又是第一次,绿里主动接触一个人,那种对其他同类强烈的抵触情绪一波又一波剧烈冲击着他的心脏,但他拼命的抵抗着从出生就从未战胜过的名为孤独的病魔,没有松开那紧握的手。
“滚开!离我远点!”唇语一边甩手一边崩溃的大吵。
“不行,我怕你跳下去。”当这句话说出口,绿里的头脑忽然像被一股莫名的巨力所冲击,一瞬间许多似乎从未清晰过的回忆如黑白胶片慢放快进般一幕幕上演。
首先是一个女人,把他一把抱在怀里,那时的他还小。“儿子,妈妈已经再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别怪妈妈狠心。”
下一刻他便看到正在无限接近的地面,冷冷的看着。
可突然抱着她的女人大喊:“不!”
接着天地倒转,他又看到了天空。
无法形容的强劲震感,短暂迷离后,一个个脑袋纷纷出现在视线中,绿里一直觉得别人的脸长得很奇怪,或是没有鼻子,或是两张嘴,总之很可怕,那是通过孤独症者的眼睛所看见的同类。
但当时他觉得身后女人的身体很柔软,也很温暖,所以他并没有很害怕,只是越过那些脑袋的看着天空,伴着吵闹如噪音般的声音“从上面跳下来的”、“跳楼啦”,冷冷的看着。
以后,他再也没有被人抱过。
过了很久又有一次,有位阿姨告诉他,汪医生跳楼了。汪医生是他的养父,从那时起,绿里搬进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屋,开始真正孤独的活着。
“不要,不要跳下去。”绿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并且出现了焦急的表情,“求求你。”他如此说道。
“比这更高的我都跳过,你这个人简直……”唇语真的急了,伤人的话冲口而出,“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就是有病!”
绿里也急了,他用前所未有音量大喊回去:
“在我眼里,你是个生命!”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几乎要刺穿两人的耳膜,无数鸟儿从地面、水中、树上冲天飞起,场面无比壮观。
当轰鸣声结束,唇语叹了口气说:“我不会跳的,你松手吧。”
绿里并没有松手,反而用力将她拽离湖边,挡在她跟水之间。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距离从未如此接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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