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宴后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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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醉酒, 沈静真是怕了曹丰了, 谁知道这次堤防着堤防着, 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他和小有被众人兴高采烈架到了台上,小有被贴了一把胡子,套上明黄戏服扮演唐明皇;沈静被戴了个纱帽, 塞了一直拂尘扮演高力士;曹丰自己浓妆艳抹,发髻插了一只鸾凤簪,披了一件大红的披风,亲扮起了杨贵妃。
抱着拂尘, 在戏台子上看着下头一张张看好戏的脸, 沈静脸上作烧, 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一样。
可是曹丰一张嘴, 梦就醒了。
他这嗓子,不该唱杨妃, 应该唱张飞啊!
虽然捏着嗓子, 可是时不时还是跑了调偏了音, 立即便引来台下众人齐声喝彩。
沈静和小有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不笑,结果曹丰唱到马嵬坡上吊的一段, 小有实在忍不住, 本来应该失声痛哭的唐明皇, 看着吊在白绫上翻白眼的曹丰,忍不住“嘿嘿嘿”就笑出了声。
沈静此时本应该用袖子遮住脸哭, 也忍不住用袖子捂着脸大笑起来。众人在台下更是笑成一团。
还没笑完呢, 就听假装吊在绳子上的曹丰小声的叫他:“哎!高力士!笑够了没!快过来把我从绳子上放下来啊!”
沈静忙忍住笑, 放下袖子将拂尘缠在腰间去扶曹丰。
演戏嘛,他本以为曹丰一抬头就起来了,然后自己架着他下台就是了。谁知道曹丰那么入戏,闭着眼真装起死来了。沈静只好费劲拖着他下台,一直往桌子那边拖过去。
台下一群人看曹丰还在装死,都快笑抽过去了,也没人看小有扮的唐明皇在台上吱吱呀呀的唱,全都围过来看曹丰。
曹丰本来就比沈静个子高,沈静搀扶的费劲,结果众人一挡,沈静脚下一绊,便被曹丰压着,“哎哟”一声倒向了旁边的桌子上。
曹丰吓了一跳,也不敢装死了,爬起来也顾不上别的,立刻去扶沈静:“没事吧?”
小有也吓得从台上跳下来看。沈静衣裳上沾满了酱汁菜叶,好不精彩,一边拍着身上一边笑道:“没事。就是衣裳脏了。”
曹丰这才放下心来:“人没事就好。叫他们扶你去后院换一身就是了。”
说着挥手叫过来一个小子:“带沈先生去后院换身衣裳。”
小有也要同去,被沈静劝住:“你且同他们喝着吧。我去去就来。”
曹丰这院子不小,那小子带了沈静曲曲折折到了后院一间厢房,先请沈静稍坐,随后便有人送来了两个火盆和一身干净的衣裳,又上了茶水。
沈静道了谢,关了门,在里头换了衣裳,才又叫那带路的小子:“可有酒?”
带路的小子愣了愣:“有倒是有。不过先生不去前面喝吗?”
沈静笑道:“我有些累了。想略喝几杯,借着酒意在你们这睡一会。”
那小子虽看着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是,我这就去取来。”
等他走了,沈静才卷起袖子,在灯下轻轻搓着左手腕子。
方才跌倒的时候,左手腕在垫在身下,折了一下,众人都在兴头上,他也不好直说,怕扫了曹丰的兴致。
可是这会手腕子疼的厉害,他有些忍耐不住,只好要点酒来先擦擦,不然只怕明天就立刻肿起来了。
片刻那小子就端来了托盘,上头隔着酒壶和酒杯。沈静道了谢,打发他去跟曹丰说自己累了要睡一会,然后便取出帕子,用酒浸湿了,将手腕子包起来。
随着酒气挥发,手腕上传来阵阵凉意,沈静才觉得腕子不那么疼了。
他将火盆挪到榻前,便后便在榻上躺了下来。
今日闹腾的确实不轻,他本想着只眯一会,待手腕子好点便再回前头去。谁知道这一眯,便扶着手腕子睡着了。
只是不在自己家里,到底睡不踏实。等他觉察身边有人,睁开眼时,就见赵衡正在榻前,弯着腰给他盖被子。
沈静立即惊得清醒了过来,迟疑了下,正想闭上眼装睡,赵衡已经发现他醒了:“把你惊醒了?”
装睡不成了,沈静喊了一声“殿下”,要起来给赵衡行礼,刚掀了被子坐起来,便被赵衡按着被角制止了:“坐着吧。”
“孤出来走走,看到这边亮着灯,门也开着。谁知道过来看你在这里睡着了。”赵衡边解释着,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目光看向沈静的手腕:“腕子拧着了?”
沈静低头看了看,笑道:“不小心折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沈静平时行止安稳,怎么会无缘无故压着手腕子?赵衡立刻便猜出了缘由:“曹丰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是不是拽着你们陪他唱戏了?”

“……”沈静干笑道,“是。”
“这人真是闹腾。”赵衡苦笑,“方才闹得孤头疼,这才躲了出来——今晚唱的是哪一出?”
“长恨歌。”沈静笑道,“贵妃醉酒,和马嵬坡两出。”
赵衡笑着猜道:“曹丰唱的杨妃?”
“嗯。”沈静点头,顿了顿道,“倒像张飞。”
赵衡听了不由笑出了声。
沈静也跟着笑了两声。两人笑过去了,房中渐渐安静下来,一丝丝尴尬,便随着笑声的沉寂,不着痕迹的浮现了出来。
沈静想找几句话说。可是半个多月未见,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赵衡先打破了尴尬:“小有说,你的院子收拾的差不多了?”
“嗯。”沈静垂眼道,“今天下午还过去看了看。屋子里头墙上刷的粉子已经干透了。院子里的砖也铺好了。桌椅床凳也进去了。只等着再打扫打扫,添置些被褥窗幔,也就齐备了。”
“小有说,你收拾的很简单。”
“院子里光秃秃的,显不出来。”沈静笑道,“等开春天暖和了,种上些花草点缀着,看着也就有生气了。”
“嗯。”赵衡点点头,顿了顿又道,“从从容容的收拾着。不着急。”
“是。”
一时两人又是无言。
沉默令人尴尬,沈静刚想着起身告辞,赵衡已先一步站起身来:“你歇着吧。孤再出去走走。”
沈静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目送着赵衡。
天上一轮明月,冷清清的,照着赵衡高挑的背影,孤单单的走远。
沈静在门口站了会儿,也转身进屋,坐在火盆旁边,无声的叹气。
当晚赵衡借口有事,与卫铮先离开了曹丰府上,并留下话让小有和沈静多玩会儿。
小有一直耽到三更时分,才叫人来喊着沈静回府。曹丰叫马车送二人回去,小有有了几分醉意,路上先聊了几句曹丰宴席上的趣事,忽然说道:“沈静,殿下有阵子没来西院里找你下棋了吧?”
沈静先愣了愣,然后笑道:“殿下这阵子,许是不爱下棋了?”
小有便不做声了,半天叹道:“你看曹丰,跟咱们殿下年纪其实差不多。又是好喝酒,又是好唱戏,家里养着鹞子,狗,八哥鹦鹉一大堆。还常赌几把。真是什么有趣专门玩什么,只要有空闲便闹腾,过得真是有滋有味,热热闹闹。咱们殿下,自小少年老成的,每日里除了领兵打仗,公务,也就好个下棋了。要是连这个都不爱了,每天只剩下公务,那真是过得没什么趣了。”
沈静闻言默然。
听小有又道:“其实我有些觉得,打从你进了府里,殿下时常过来聊个天下个棋,多了个常说话的人,似乎不像从前那么绷着了。不过眼看着你又要搬出去了,唉。”
“不过就是离着府里一炷香的路程,以后也是天天的来府里听候差遣。”沈静笑着,“听你说的,我像要去什么天涯海角似的。”
“你说的倒也是。”
两人说笑着便回到了豫王府,径直回了西院。
刚进院门,便见卫铮迎了上来:“你们也忒能闹腾。什么时辰了才回来?这都三更了。”
小有笑道:“有何贵干?莫非是晚上没喝够,过来我们这找补几杯好酒了?”
“找补什么呀,没那功夫。”卫铮哼一声,闪身让开。
沈静这才看到卫铮身后站着王府里常用的大夫。
卫铮对沈静道:“殿下说你腕子折了,吩咐请了大夫来给你诊治诊治。苏大夫这都等了半个多时辰了。行了,你们既然回来了,我便先回去了。殿下那还要人守着呢。”
沈静忙道谢,送走了卫铮。
回来将大夫请进屋里,看了看有些肿起来的手腕,大夫留下了几贴药让贴着。又送走了大夫,沈静才向小有解释了自己在曹丰后院遇见赵衡的事,末了叹一声:“殿下如此,真叫我……不知该怎么回报了。”
小有笑道:“跟殿下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殿下的为人?这是殿下的心意,又不是图你这么感恩戴德。可见殿下也算对你上心了,对我们这些身边的老人都没这么关照过。”
沈静闻言,面上笑着点头,心里却越发的觉得不知所措。
次日一早,他便找了个借口,同小有解释过去;又同赵衡说了一声,便带着简单的行李,搬到了还没有完全布置好的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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