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同车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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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整整下了一夜, 直到天快亮时才歇。
赵衡当晚是睡在沈静的书房里。
折腾了大半宿, 天快亮时各人才睡下。天蒙蒙亮, 沈静便又早早起来,收拾停当,要去去翰林院点卯上值。
外头雨比昨晚小了些。沈静让小孟翻出了蓑衣和木屐, 刚穿戴停当要出门, 小有便撑着伞抱着包裹推开院门进来了。
他不知昨晚的事, 见到沈静, 连忙拉住问道:“昨晚没又吵起来吧?”
沈静顿了顿, 摇头道:“……没有。”
“殿下的腿没事吧?”小有又问, “是不是淋了雨, 又疼的厉害,才没有回去?”
沈静闻言,避开小有的眼神又摇摇头:“殿下没什么事……你放心吧。”
“没事就好。昨晚卫铮叫护卫给我捎信, 说殿下衣裳湿透了, 让我早点带殿下的衣裳行头来。”小有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殿下在哪间歇着呢,还没起来?”
“在书房呢, 想必还没起来。听卫校尉说, 圣上这两日特许了殿下免朝?”
“前日圣上听说殿下旧病又犯了, 就叫歇两天。横竖殿下是武官,也不耽误什么。也不知道昨晚这又是怎么了?”小有说着, 不由得露出一片忧愁之色, “这么个闹腾法, 可怎么好?我送了你回去,就见殿下从房中急匆匆出来,连伞也不撑,淋着雨边往马厩里去。拦都拦不住。我都吓懵了,幸亏侍卫们动作快跟了过来——”
“这就卯时了,我还要上值。”沈静想起昨晚的事,面上又泛红,也不知该如何与小有说,“殿下那里,待会劳你伺候吧。厨房里我已经煮上了粥,有什么欠缺的跟小孟说就是了。”
小有忙转身让出道来:“好。那你走着吧。”
还没说完,便听到院子对面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赵衡披着明显短了一截薄衫走了出来,隔着稀稀落落的雨幕往这边看了一眼,向沈静问道:“这是要去上值?”
“是。”沈静点头,“天色还早,殿下再睡会吧。”
小有打量着两人神色都还好,估摸着应该是前阵子的事就算过去了,站在沈静身后笑着,小声说道:“终于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沈静面上又浮起薄红,还没开口,赵衡便道:“你等等。孤去换了衣裳。外头还下着雨,一起走吧。”
小有闻言忙抱着包裹就过去了。
沈静则觉得不妥。趁着赵衡进房更衣,过去对卫铮道:“我先走了。劳烦卫校尉同殿下说一声吧。”
说完撑开了伞便往院外走去。
刚踩着水走出外头的短街,马车便挡住了去路,小有从里头探出头来笑道:“上来吧。正好顺路,捎带送你过去。”
沈静还待推辞,赵衡撩起马车帘子,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还要孤亲自下去请你?”
沈静无法,只好解了蓑衣上了马车。
马车里十分宽敞,中间一张茶桌,另一侧是小有和卫铮,另一侧坐着赵衡。沈静进去了,看看小有和卫铮,两人故意都把目光别开,丝毫没有让座出来的意思。
沈静尴尬的脸都红了。赵衡见状,忍着笑往里挪了挪,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委屈你,同孤挤一挤吧。”
沈静只好坐了过去,小心同赵衡隔开半尺有余的空隙,挨着茶桌做好。
结果马车刚走起来,赵衡便悄悄伸出手,借着宽袖的遮掩,握住他搁在腿上的手腕,把玩似的轻轻揉捏起来。
沈静脸上一热,又怕小有和卫铮看到,微微侧了脸去看赵衡。却见赵衡左手握着卷棋谱在看,可是书卷后头,那双丹凤眼里却盛满了笑意,嘴角也勾着笑。
沈静脸上越热,无奈没有办法,只得任他“轻薄”。
一直到翰林院不远的一处街口,沈静朝外喊了声停车,赵衡才将手松了开来。
沈静起身披了蓑衣,打开伞,道了声“多谢殿下相送”,看也不看三人,便匆忙下了马车离去。
雨水时大时小,一直到过午才彻底停了。
这场雨下的不小,刚一停了,沈静便听到消息,说护城河水位大涨,附近有些民居被水淹了,幸好没有闹出人命,户部与京兆尹此时都去忙着救灾了。
沈静却与吕蒙一道被拘在屋子里,与一屋故纸堆打交道。
他们二人刚一来翰林院,便被安排一起去整理归档旧年的文牍。大雨之后,存放文牍的屋子里一股潮湿味道,吕蒙从早上一进来便开始打喷嚏,隔一阵子打两个,隔一阵子又打两个,鼻头都喷的红肿了。
沈静见他实在难受,便在门口摆了张椅子,让他坐在门口的位置抄写文牍目录,负责端茶倒水,他自己则在里头翻着文牍,给吕蒙念书。

吃过午饭,两人各自伏案小憩。沈静因为没有睡好,就这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吕蒙也没有喊他,一直到下值的时候,才过来将他摇醒:“快起来,快起来啦!回家再接着睡!”
沈静懵懂支起身睁开眼,脸颊都被压出了两道深深的印子。吕蒙将他拽起来,边往外走边挤眉弄眼笑道:“困成这副模样,沈兄昨晚也不知做什么去了?莫非是怀抱温香暖玉,听了一夜云来雨去?”
沈静还没全醒过来,脑子迷迷糊糊的,听他这样揶揄自己一时没明白过来,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天天蹭着我的饭,还在这胡乱编派我。”
“也是。”吕蒙笑道,“你可是圣上相中了的人,将来说不得就做了哪家的乘龙快婿,还不得好好守身如玉?”
说说笑笑到了门口,吕蒙往外看看:“哎,这个天,该吃点辣的去去潮气——我请你去下馆子,顺便一起喝一杯?”
沈静刚要回话,眼光一扫,就见对面街口站着卫铮,远远地对着沈静招了招手。
他忙辞别了吕蒙,目送他走远了,这才匆忙走到对面。
拐过街角,果然见赵衡的马车正在那里停着,卫铮对着马车点点头向他示意,转身骑上马车后头停着的骏马。
沈静只好上了马车,撩起帘子进去,果然见赵衡真坐在里头,靠在窗口的垫子上,借着外头的光看书,神情是惯常的端庄肃穆。
见沈静进来,赵衡将手里的书放下,勾了勾嘴角,端肃的面孔瞬间就染上了和煦笑意:“怎么来的这么晚?”
沈静边回话,边挂着门口的帘子:“那些前辈都是这个时辰下值,我们也不好早走。”
回过头,就见赵衡坐起身来,笑着对着他伸出手:“过来。”
沈静迟疑了下,磨磨蹭蹭走过去:“殿下怎么来了?”
待他走近了,赵衡一把将他拉近怀里,手臂圈着沈静的腰,凑近了低声道:“孤也不知是怎么了……才一天不见,就想你想的厉害。”
沈静瞬间又红了脸,抬手推赵衡道:“殿下……非礼勿言。”
赵衡一下笑出声来,沈静肩头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那你说,按礼,孤该同你说什么?”
“……”
沈静说不出话来,脸红的都要滴出血了。
他从前那时与穆君怀初识情愫,因为彼此年纪都不大,从小家教又严,向来发乎情止乎礼。因此面对赵衡这样的亲近之举,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赵衡笑着松开手臂,换了一只手臂从后头勾住沈静的腰,凑近了,唇蜻蜓点水似的蹭了沈静通红的耳梢一下,轻声说道:“……妙安,你都不知道,孤想像这样同你说话,想了多久了。”
说完他抬起头来又看看沈静,见他一副紧张无所适从的模样,脖子和额角都冒出汗来,才将手臂略松开些:“觉得热了?”
又腾出手从身后抽出一把折扇,“哗”的挥开一下一下扇了起来,正是之前他过寿辰,沈静所送的那把扇子。
沈静脸上红色稍减,挪了挪身子,稍微离开赵衡些许,顺手接过折扇:“我来吧。”
他又扇了两下,才觉得不那么热了,脑筋也稍微清楚了些,想起赵衡刚才的话,忍不住问道:“那殿下——到底,到底是何时——开始想的?”
赵衡城府既深,向来又不苟言笑;说起来,沈静实在想不明白,赵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这点情思?
赵衡一下被他问住:“想什么?”
顿了顿才醒悟过来,笑道:“原来是问孤什么时候对你动的心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孤也不知道。不过孤头一回觉察自己心思,是在南京时。你还记不记得在南京那次,你给我来送衣裳,笨手笨脚拽着孤掉到了池子里?”
沈静点了点头,尴尬道:“……记得。”
他记得十分清楚。
就是从那回以后,赵衡还特意嘱咐了小有,再也不让沈静在近身伺候了。沈静后来知道以后,心里还颇在意了一阵子,以为赵衡嫌弃自己手脚太不利落。
所以……难道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以为的那样?
赵衡顿了顿,看了看沈静,笑道:“当时孤将你从水里扶起来。你靠在孤怀里,浑身湿淋淋的,白着一张脸,微张着口惊慌失措仰头看着我,半分没有平日里沉默稳重的模样。”
赵衡抬手抚过沈静唇角,凑近了,含住那双薄唇缠绵亲吻了一回,才微微喘息着,低声继续说道:“那副可怜样子……孤当时费了好大力气克制着,才没有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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