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镇魂曲——杀手和盗贼
在高处俯瞰黑暗都市里繁华的星光，感觉有如在皇帝的尊座上，观看被诸神赐福的大地。
…………
……
库洛洛亦是，对死亡有所觉悟的人。
杀的人越多，越会产生这样的疑惑——我的生存值得吗？
凭什么，那么多人去死而自己活了下来呢？凭什么，自己的生存意义是正确的、梦想是可以实现与尊重的，而那些惨死的人却被自己否定掉所有的一切呢？凭什么，只有你重要？凭什么，只要你可以活着？凭什么……
于是越是杀人，越是无法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越是杀人，越是轻贱生命——即能轻贱别人的，也能轻贱自己的。
圣经诗篇第八篇中说：“我观看你指头所造的天，并你所陈设的月亮星宿，便说，人算什么，你竟顾念他。世人算什么，你竟眷顾他。”
若说弱者有罪于强者，那么为什么初生的婴孩可以得到生存，而不是被拥有力气的大人掐死呢？
因着那份纯稚、那份继承人类的可能性吗？因着杀人者看着初生的婴孩内心不忍吗？
那为什么当那婴孩长大，眼犹带纯稚，却要被诸人厌恶，觉得那是能力低下或智力残缺的表示？为什么便要杀害这样的人呢？
因为那孩子长大了，要吃的不是你不爱喝的牛奶，而是你也要吃的面包了吗？
原来杀人者的行为不过其内心的嫉恨与**的贪欲，再无高尚动听的借口。
9月3日23：10
库洛洛的身后挣扎着诡笑声，一会哈哈的笑一会呜呜的哭，他几乎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那杀手眼里爆裂的血丝。
无声地叹息，库洛洛走到月光灯光映照进来的玻璃窗前，灯华闪烁，繁华人间。
一条白色的骨鱼从库洛洛的腿上缠绕着，顺着他的身体向上到腰，仿佛在温柔地摩梭着他的身体，它又慢悠悠地在虚空里游了过去，在杀手暴凸着眼瞪它的时候，同样温柔地一口，咬走他脑袋上一块肉，露出里面鼓动的脑筋和血脉。
——杀手保持着被钉在墙上的姿势，身体却已经被咬得残缺不剩。
他呵呵地笑着，神经却已经错乱地朝库洛洛尖叫，“喂！你说！我为什么还没死啊？——”
“这是【密室游鱼】，是一种只能在密封房间里生存的鱼。”库洛洛的声音很是温柔。
杀手看着又把自己下巴咬掉的白色骷髅鱼，痴笑着扭曲了表情，发出一阵“嘻嘻呵呵”的怪叫。
“它们是肉食性的，尤爱人肉，被咬的人没有痛楚，也不会流血。”他一字一句地解释着，似乎很是担忧对方已经精神错乱到听不明白。说着，他按下自动玻璃窗的开关，伴随着电动声，玻璃由上而下地缓缓开启。
“在念鱼消失前，你是不会死的。”库洛洛阖上书，柔声细语，安静的黑眸孤灯一般的闪耀。
杀手呀地短叫一声，残剩的肉碎从墙上噗一声传出响声，好像是被外面流泻进来的空气产生的压强挤爆地，喷出仅剩的粘稠鲜血，砸落到地面，溅出一地的血。
库洛洛闭眼，仰头深呼吸口气。
进入胸口的高空冷气带来的刺痛让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他扬起手，在离地千尺的高楼，迎着临面的繁华灯光，宛如指挥家般地，挥动。
楼下传来初始般混乱的喧扬，但是那和死人的世界无关。
不断有人在惨叫在求救，但是那和死人的世界无关。
让人哀伤而又快意的血腥场面上演，但是那和死人的世界无关。
那只和库洛洛这样残酷冷漠的活人有关。
库洛洛不由地弯唇，浅勾笑意，温文清淡。
记得曾经被问过这样的问题。
‘库洛洛，我杀过很多人，你觉得那有意义么？’
‘嗯？如果你觉得它没有意义，就让它变得有意义吧。’
‘站立在世界的峰巅，让所有为你去死的人，都成为世界的意义。’
……窝金……
……听到么？……
……这首我们为你演奏的，镇魂曲。……
【穿着丧服的乐团奏出旋律，
把农历十一月的月亮安稳地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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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日23：20
砰！——————————
远方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即使是隔了好几条街也能清楚听到，街上的人群不由地恐慌起来。
‘怎么回事？’
‘是公墓大厦那边！黑道的拍卖会场！’
‘不是从昨天开始就封锁了吗？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是啊！据说有强盗来抢黑道拍卖会的宝物啊！’
‘好可怕咧！……黑道这次死伤惨重啊！……’
…………
……
一辆车子歪歪斜斜地行驶过来，引起了黑道防线守卫的注意。几个人正要去查看，但车里的射出的机关枪子弹把好几个人射成蜂窝，远处的警卫察觉到这边的异样，顿时射出一颗炮弹。
轰地一声，黑道警卫当然认为车里的人已经死了，他们哼笑着，“不管是旅团还是什么，这样就连人带车都干净了。”话未完，爆炸烟雾微微散开，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火海里，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疯狂的机关枪伴着狂笑声已经射破了他们几人的脑袋。
“那边有情况！”听到爆炸不断，其他地方的警卫也赶着去帮忙，但是路上跑过一丛树林，却看到好几个警卫打扮的家伙凭空吊在天上，伸着舌头凸着眼睛，像是站在隐形舞台上的死亡人偶。
底下几人不由瞪大了眼，惊恐莫名，“那是什么？”
树侧的手伸出，像是扯线一样地往后轻轻一拉。
几个被吊在树上的尸体像是开启了开关般，集体起手开枪射击。
又一处地方传来恐怖的惨叫声。
“嗯哼！壮观！壮观！”
西索站在高楼顶层，看着底下爆破闪亮的光芒和旅团团员一闪而过杀戮的身形，不由地眯着笑眼叹息。
…………
……
“旅团攻过来了！————”
“武装团体呢？那几百个在外面留守的人呢？——”
“喂？喂？——妈的！电话又不通！”
四周围一片乱糟糟的，酷拉皮卡收回视线，继续向他的目的地走去，一边开着手机，“我是酷拉皮卡，老板吗？……”他忽地顿住脚步，“找到大小姐了？”
“那是什么？”身边的一句问话让他瞥了过去，他瞬间就一手撑地跃到一条粗大的圆柱后。
砰砰砰的乱枪扫射而来，站在酷拉皮卡身边的黑道警卫被打得鲜血直流，全身破洞。
子弹擦着他的脸扫过，酷拉皮卡眼神一寒。
——旅团已经来了。
他不敢贸然使用念去搜索，但是身边不停有人倒下破碎的身体，那画面刺激着他的五感。
现在的团员一定已经布好蜘蛛网，同样窥伺着他的行动破绽，等着要捕捉他。
他要冷静，再冷静。
枪声停下来了，酷拉皮卡探头一看。倒在地桑的竟是自己人，是黑道人士。
……操作系，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酷拉皮卡想要出手去搜索团员，但是手机又响起来。
“喂？”酷拉皮卡的眼神有些烦躁，但是声音依然冷静。
【酷拉皮卡！你在哪里？】
“老板？”
【快点过来！找到妮翁了！】
“是……大小姐在？”
【晕倒了。现在该怎么办？——】
“……”酷拉皮卡按住了通话键，起身看着远方的爆炸。
……血是红的，大地是红的，天上的月也是红的。
“我现在过来。”酷拉皮卡说完这句就把手机挂了。
……不能焦急……
他的眼睛闪过残红，手机抓得隐隐发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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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日23：30
“干净利落的手法！”
“从背后一击即中，脖颈骨像被砍肉刀切断一样。”
“尸体的姿势很正常，如果不是仔细看简直像还活着。”
高大的席巴和白发的杰诺站在一具坐着的尸体面前，面色如常地讨论着。
“猜得到是旅团的谁？”
席巴说，“库洛洛，幻影旅团的团长。”
杰诺身周的【气】瞬间放出，“我用【圆】来搜索整间大楼。”
“把整间大楼罩住？做得到吗？”
“少看不起人了，我认真的话就是直径三百米也没问题！”他看着面前的尸体，白色的胡子轻轻上翘，看起来很是开心，“这次真是亏大了。”
席巴的指关节卡咯一下脆响，嘴边无声地轻笑。
…………
……
“在里面。”杰诺站在一个大型剧场的门。
“有两个人。”席巴说。
“一个是库洛洛，还有一个呢？团员吗？真是谨慎呢！”杰诺和席巴交谈，“我还以为团员都在外围。”
推开剧场的大门，里面是一个宽敞无人的剧院，正中间舞台的下面站着一个人，黑夜颜色头发和眼睛的男人。
男人首先注意到他们进来，抬头和他们眼神对上，瞳孔一缩，气势已经改变。
席巴提醒，“他的能力是偷盗能力。”
杰诺哑哑地笑起来，“席巴。”
“是？”
“我来抓他，你看准机会，一旦我抓到他，不用顾虑我。”杰诺说，“放手去干吧！”
库洛洛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深深的幽暗着。
杰诺和席巴慢慢走向前，库洛洛和深云没动，两方的视线交汇着。
忽然一个脚步，杰诺和席巴消失了踪影，同一时间库洛洛也消失了。
他们同时上前，杰诺和席巴联手对库洛洛进行了攻击，破空声、踢打声连成一串。
库洛洛的动作很快，尤其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全局观，杰诺主攻在前，他的念是充沛的【气】，每一次都正中库洛洛的身体。
库洛洛皱眉，双臂的袖子因为徒手抵挡念弹的攻击而破烂。忽地他回头，席巴正对上他防御的视线，他从高处双脚向他跳去，库洛洛正好此时翻身躲过。席巴抬头，库洛洛的右手一点光芒闪过，席巴瞬间瞪眼后退，但手臂依然被划出一条伤口。
……好刀啊，居然能割破他的身体皮肤……席巴看着那把刀感叹。
“怎样？”杰诺问。
“有毒。”席巴说，拔出一根头发绑住伤口上方，吡的一声，头发有如钢线一样紧紧箍住他肌肉结实的手臂。“没事了。”
库洛洛叹息一样地微笑。
没事？那可是一毫升就可以让整条鲸鱼昏迷的毒药啊。
“年轻人身手不错。”杰诺看着库洛洛，满眼赞赏，“能在我的攻击下还不断地防范席巴的攻击，不过你是防御型的，还是反攻型的，在拉开我们的战斗距离呢——你用短刀威胁就是证据……心机深沉啊，每次都一副要看穿我攻击的模样。”
库洛洛只是微笑，孩子一样的眼神和笑容。
他是第一次见到杰诺，倒是和席巴打过几次，席巴杀死过一个团员，而他们同样站在世界危险的峰顶，碰面的机会不算多，但也不少。
杰诺说他心机深沉，他只觉得好笑。在这条每次都能看出他意图的老狐狸面前，他自觉单纯许多，因为……。
库洛洛眼神一闪，回手丢掉刺伤席巴的，全身瞬间念力沸腾。他伸手，【盗贼的极意】翻动，同时左手一伸，宽大的布被他从虚空中抓住，一连串动作流畅得有如艺术描绘，只是他眼神深得漆黑，可怕的鬼一样的威胁感也随之流露。
“一，二，三，四，五……”杰诺毫不为其所动，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五个条件，才可以偷得了我们的能力。放心吧，席巴，他想在战斗里偷走我们的能力几率为零。”
库洛洛又笑了。杰诺又全部猜中他的意图，但库洛洛只觉得被人看透的威胁感真是美妙。
对着库洛洛的笑容，杰诺眼神一沉，喝地一声凭空画出一条光龙，再一个手指前挥，光龙带着压迫的风声朝着库洛洛呼啸而去。
库洛洛闪身避开，但光龙的速度太快，而且行动的路线极度不规则，再怎么躲闪，光龙都一直纠缠着他。
席巴看着他的身手叹息……库洛洛的武艺更加精进了，要打败他真是越来越亏本了。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库洛洛身后爆发出强大的念压。
库洛洛条件反射地看过去，但是马上，杰诺的念龙的光芒已经闪到他的身前，库洛洛心底一惊。
……陷阱。他知道，但是杰诺已经冲到他身前乘此机会抓住了他，把他按在墙上痛打。“杀了他！席巴！——”
“咳……”库洛洛被他的拳打得牙关咬紧，但是他的视线被另一边吸引住。
席巴手里的闪电在高高地闪耀。
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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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日23：40
整栋大厦都在摇晃，黑道的高级分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地站起来，“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栋他妈的大楼！十老头自己不知去向，我们没理由在这里等死！”
这样的话一出，其他人接着响应，“至少要出去看看现在的情况怎样了！”所有人都这样吼着。
“请各位稍候片刻！————”骚动立刻被镇压，“十老头来消息了！”
全场的人静了下来。
会场屏幕上出现了他们熟悉的，十老头其中一人的脸孔，那人带着舒心的微笑。“各位，好消息啊——旅团首领已经死了。”
会场依然安静着，下一刻爆发出欢呼。
“其他的团员也陆续被杀死，接下来就请各位一边享受战斗的余韵一边开始拍卖会的狂欢宴吧。”
知道危机消失，立刻有人上前谄媚，“十老头果然神通广大，在我们世界黑道面前，旅团那群悬赏犯又算什么呢！”
十老头笑笑，但是似乎不想再交谈，没一会就关闭了视屏，那些想讨好他的人只能悻悻地后退。
…………
……
奇怪的吡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孤独地响着。
十个穿着正式的男人围坐在圆桌前，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在视屏上说话的十老头，一只苍蝇在室内飞来飞去，最后停在他的眼睛上。
他一动也不动。
奇怪的吡声依然一下一下有如心脏跳动一样地响着，那是揍敌客专用的联络机——只在杀人任务执行完毕时响起。
“没接电话。”伊尔谜终于关掉了手上的联络机，沉声说。
一边的柯特听到这句话马上转身，被伊尔谜叫住，“去哪里？”
“爸爸他们还在战斗吧？”
“那又怎样？”
“大哥……”柯特捏紧了自己小小的拳头，他想说很多理由，最后只是咬牙，“——大哥！”
沉闷的空气压着整间布满死亡气息的房间。
“席巴和杰诺一起，不会有问题。”一直手插裤袋，脸上皱纹压出古怪笑容的矮小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如果有问题，我们去也没用。”
“念能力的战斗没有一定的。”柯特的眼神带着稚嫩的坚毅。
“柯特。”伊尔谜轻声唤道，就在柯特回头的瞬间，他的念钉呼一声划过去。
伴随着倏然狂乱的恶意念压，停在柯特嫩嫩的脖子上。
一滴血流下。
柯特动也没动，只是眼睛死死睁大，汗水滴下，他看着伊尔谜那双强大力量的手。
——他甚至不敢看伊尔谜的眼睛。
“回答我的问题。”伊尔谜说。
“……”
“我们是什么？”
“……”
“你知道的——杀手。”
“……”
“父亲和祖父在做什么？”
“……”
“你知道的——执行任务。”
“……”
“知道我们和旅团的分别吗？”
“……”
“他们以杀戮为乐，我们以杀戮为工作。”
…………
……
绿色的念弹压着闪电的光芒，在宽敞半毁废的剧场上方高高地停顿。
黑色长发的少年嘴角留下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前面的人。
黑发黑眼，柔嫩的脸孔，永远柔软而专注的眼神。
“……为……为什……么？……”
伤口顺着她白皙的手，喷出来大量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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