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白藕青叶红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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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X走出酒店一人缓步走向努克繁华的市中心。X一路走走停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十几分钟后,X在一间珠光宝气,派头十足的珠宝店门前驻足停了下来。“梵克雅B”X口中轻念出珠宝店的名字心中略略生疑,因为他记得有一家深受贵族,富豪青睐的法国珠宝店叫做梵克雅宝,不知道七十多年后眼前这家梵克雅B和它有没有联系。
当X踏上珠宝店门前点金墨石铺成的台阶时,门倌热情洋溢地朝他走了过来。下巴上留一撮山羊胡的门倌快步走到X面前,一双黑眼珠不露声色地在他身上扫了扫,X那一身行头在他看来实在值不了几个钱。不过能在这日进斗金的顶级珠宝店做一名合格的门倌,一对认人的招子可得擦的雪亮。在这每日迎送数百权贵的门倌看来,虽然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张扬摆阔。有一部分人虽然家财万贯但处事低调,生活简朴平时走在街上和老百姓是没多大区别的,若真要较真论起区别,那便是他们身上有一股寻常人没有的自然养成的一种人上人的气质。这就好比比老百姓所说的官威,军威,虽然有些人穿着朴素但一身凌人气质绝非寻常百姓可比。
就比如他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虽然穿的确实差了点,但自己一眼就瞧出他的与众不同。在梵克雅B这努克第一大珠宝店前,神情如此泰然自若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们早就被店里的金碧辉煌震慑住了,眉宇间肯定会流露出一些紧张,忐忑。但这个年轻男人不仅对珠光宝气无动于衷,身上反而流露出一丝让他心悸的煞气,这种感觉他只在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老兵身上感受过一些。因此,这个世故圆滑的门倌断定,X一定是军队出身的年轻军官,或者年轻警督。说道煞气,仅在沃斯教堂一夜,X便杀了多少感染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古有杀神白起率军坑杀四十万赵军,号称“人屠”,那凭一己之力一夜之间屠戮万名感染者的X又为何不能称为“鬼屠”?门倌感受到的那丝煞气还是X刻意压制后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若是让他再现当日那一副灭道祖,弑佛陀,斩鬼雄的架势来,这的门倌怕是会吓尿了裤子。
门倌谄笑着对X行礼问道,“尊敬的先生,请您出示ID磁卡,这是我们店的特殊规定。”门倌之所以朝X要磁卡也是店大择客的手段,作为顶级珠宝店梵克雅B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名店自然有名店的规矩,雅俗共赏可以,但让权贵豪绅与贩夫屠狗之辈共处一室把玩选购珠宝就不合适了。所以,虽然门倌根据经验直觉判断X身份必然不俗,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也不敢违背店规随意让X进去。要ID磁卡作甚?ID磁卡上记录的公民等级以深入人心,等级高者自乃人中龙凤,天之骄子。而那些有钱有权者为了提升公民等级,也会采取义体改造升实力考取更高等级。除极少数对人体改造保有偏见的偏执者,可以义体改造是社会上层最流行的活动,也是社会底层居民无比崇尚的事情。
对现在“级高一等压死人”的社会风气略有体会的X也没说其他,将自己的ID磁卡递给了门倌。门倌微笑着接过ID磁卡插入自己的外脑中,在他所想这位气质非凡的年轻男人公民等级肯定很高。可是当他看到镭射投影上那大大的D字时,他极为失礼地惊疑道;“D??!”他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看着眉头微皱的X,心中暗自埋怨自己在这行摸爬滚打十数年,竟然有看走眼的一天……
“哼,一个D级废物凭什么进梵克雅B的大门?赶快轰走他……”就在这时,X身后一名阔少模样的奶油生不屑地瞟了一眼台阶上的X,随后对门倌冷冷训斥到。
“啊,少爷您回来了。”门倌看到阔少,眉眼笑成一朵花深弯下腰将阔少送进店门。
“对不起啦,这位先生,本店不接待公民等级低于D+的客人吗,请……”谄笑着送走梵克雅B大公子的门倌转身面对X后,放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丝毫不见之前的笑容,恭敬,充满了不耐,跋扈。正所谓店大欺客,业大奴刁,X微皱了下眉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家富丽堂皇的梵克雅B,与势利人置气是不智之举。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远处一辆黑色悬浮车中有一名看不清面孔的人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微笑。
走在街上的X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多少条街道,他竟然走到一条满是老店,古韵丰浓的大街。说是老店,其实并不是指店铺的历史悠久,格林兰岛被定为地把居住区才几年历史?核心城努克是一座新兴城市怎么会有老店老铺出现。不过这里的店铺一水贩卖着古董,旧物以及文物仿制品俨然一副古董街的架势,将这些各有特色古色古香的店称为老店倒也并非不可。
漫步老店街头,时值正午行人不多,只有一些老人在街口玩着国际象棋。十字军东征时期的教兵武器,二战时期纳*粹德国发行的纪念邮票,印度孔雀王朝时期的象牙佛塔,中国明初官窑烧制的琉璃瓶……看着老店街上琳琅满目来自各个国家的丰富藏品,X仿佛从这些来自不同年代,不同国家的古董身上感受到一股历史的沧桑。这份沧桑,古朴以及那隐隐散发的仿佛来自久远年代的味道,都是岁月长河在它们身上缓慢沉淀的痕迹。这一刻,X想起了自己。如果他没有参加那次实验,如果此时他还活着,自己会是什么样呢?也许和莉达一样已是垂暮于生死边缘的枯朽老人了。可是人生本身就难以琢磨,它充满未知与希望,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只能通过自己的手不断去改造它,努力将它打造成一副贴近自己梦想的样子。但是,人生中总是会遇到意外,X如此,他们如此,你也如此。

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漫步在老街上,看着那摆在柜台,堆在角落,一瓶瓶,一枚枚,一张张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董,人似物,物非人,一种难以言表的伤感涌上X心头。那源自他对自己失去的,错过的,自己属于的时代的悲伤。认识的人不在了,熟悉的风景变了,常年居住的城市毁灭了,甚至连国家也不复存在了,与历史,社会的脱节让X觉得自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星球,甚至他有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荒诞,诡异。但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熟悉的面孔,就在自己身旁的面孔,海华沙,狼,乌鸦,霍利,苏莫连……对,他虽然孤零零一人来到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但他现在还有他们,有这些关心他的朋友,他并不孤独……想到这,X心中的苍凉便随风消散在身后再也寻不见丝毫踪迹。
“啾啾,啾啾,恭,喜财”
“空七啪在,空七啪在……”
路过一家装饰成明清老北京古玩店风格的老店门前时,一位头戴瓜皮帽的黑发老人正用手中的饼渣逗八哥学话。
“恭喜发财!是恭喜发财!”觉得八哥学的不像,老人假装生气又对八哥大声说了两遍。
“空七啪财,空七啪财……”
被八哥吸引注意力的X驻足朝老店中瞧了瞧,觉得有些意思便进内闲逛起来。瓜皮帽老人倒也怪脾气,既不迎客也不介绍藏品,自顾自地继续逗着八哥。在这家名为“藏玉斋”的老店内,X到真看到不少好东西。明永乐年间的镂金镶珠凤钗,宋乾德年间和田羊脂玉镯,清顺治年的玳瑁耳坠……一件件上了曾佩戴在官宦豪商家夫人,姐身上的精美首饰静静陈列紫檀雕雀木架上。看着这些首饰,每一件都精美绝伦,人们能想到曾经佩戴过它们的那些精致美人的闭月之姿。
就在这时,一只做工极为精美紫檀嵌百宝螺钿首饰盒出现在X视野之中,X的手指轻抚在绘有松间嬉鹤图的首饰盒面上,那细腻的手感以及精美考究的做工让X给它加了不少分。首饰盒便如此精美,不知内藏的首饰如何了。X手指轻轻一拨紫檀盒身上的银质锁栓,将首饰盒轻轻打开,却见一套精美绝伦的镶金掐丝珐琅三件套。一只珐琅镯,两枚圆扣状耳环,X托起首饰盒走到窗前,借助阳光仔细观赏着这三件珐琅首饰。说珐琅,其实也叫景泰蓝,镯上绘的是白藕青叶红莲花,两枚圆扣耳环上也绘着两朵粉莲。X仔细看着三件首饰上的出水莲华,那笔间神韵仿如天成,画师笔触之神,莲华出尘神态把握之精,让人惊叹非国匠之手难成!除去仙凡绝来的神笔,三件首饰的烧制工艺也是一等一,当属精品中的绝品。就在这时,老店门外都八哥的老人背对着X淡然说了一道,“你眼光不错,那套明代莲华珐琅三件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仙品,凡间只有这一套因为这三件是景泰年间一位大员为他追求的一位多才美人量身打造的,不过那位美人因情郎负心便削发为尼踏入了佛门,至此夜守青灯日守佛。而这套首饰便一直被那位朝中大员静心保存着,直到大员触怒龙威家业被炒,才辗转流落世间……”
听到这套首饰的经历,X心中也是一阵唏嘘。不过老人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很抱歉,这套首饰不卖,只赠。”
“赠于何人?”X听到老人的话一愣,随口反问道。
“赠与有缘人。”老人转过身走进屋对X说道。
“何为有缘人?”X又问。
“我是那位朝中大员的后人,当年先祖为沉迷那美人的风华美貌近乎痴迷,在美人遁入空门后便心灰意冷性情大变。可直到先祖临死时仍念念不忘那位美人,并留下遗愿称这套莲华珐琅三件非有美绝凡尘,胜似仙子的女子不可沾染,如我家子弟遇到有幸遇到如此佳人,定要将此首饰赠予以了他愿。不知你想买这套首饰赠予何人?是否配得上这‘美绝凡尘’四字?若当不起这华冠,便收了心思选件别的……”
“美绝凡尘……”X口中轻念这四字,脑海中尽是苏莫连怀抱琵琶,对那冷艳锯轻声唱的风姿绰约。嗡,X口中轻轻嘘出一口气,打开外脑的投影屏,却见上面正是苏莫连在沃斯时被X拍下的一张照片。照片上,苏莫连站斜阳下的残垣废墟中,手持青龙那一袭原本银白的旗袍却溅满梅花般的血痕,眉眼间凝重肃穆。
“她叫莫连,今天是她生日,我想选件礼物送给她。”X将心思告诉老人。
看到外脑上的苏莫连,老人喃喃道:“莫连,莫连,人言山中有树生红花,绵美娇容赛红霞,叫莫连。人如花,花如人,这珐琅首饰上是绘的是莲华,莲华出淤泥而不染者。年轻人,你和花有缘,半是情缘,半是孽。这套首饰赠于这莫连美人了,你走……”
“谢谢……”
当X踏出这藏玉斋之后,老店中传来一阵吟诵,“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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