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水迢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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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江南三月,春风拂面,杨柳低垂,青灰色的砖瓦江南笼罩在烟雨蒙蒙中,唱着婉转柔美的小曲。一如黄沙肆虐的北方有着男子的高亢沉重气势,江南就像是少女微垂颤动的眼眉,遮不住的千娇百媚,盖不住的风雅别致。
沿着高高低低的方砖,打着油纸伞走在细雨之中,灰蒙蒙的天空映衬着灰色的墙面,一幅幅肆意的水墨画平铺在这让人**的时节。男子慢步走着,并不在意脚上的鞋子已被淋湿,依旧毫无目的地注视着眼前的画卷。土黄的油纸伞遮住了他的上半身,只看到淡蓝色的衣角沾满了雨点,染上了块块深蓝,与周围格格不入。
终于,男子停下了脚步,驻足在一处破落的小院外。院前简陋的小木门快要松散脱落,竟在男子修长手指的推动下,发出欢快的响声,为这灰白的春季增添一丝生气。
男子缓缓收起伞,走进院落,任雨水打落在发丝、肩头……
“爹爹……”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出来,张开双臂扑向男子。男子吓了跳,慌忙抛下伞,一把接住快要跌倒的女孩,抱在怀里。
“今天有没有听话?”好听的声音如同这春日南方的纯净,被雨滴淋洒得不染尘埃。
女孩约莫三四岁的样子,咯咯笑个不停,胖乎乎的小脸匀开一层淡淡的苹果红,杏仁眼一眨一眨,比夜幕中的星辰还要明亮几分。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口齿含糊地回答道:“风儿今天很听话。”
男子轻轻点头,想要继续问时,里处小屋出现一道清丽的身影,“你回来了!”
微微一愣,又迅速恢复惯常的冷淡,“你来这做什么?”
不想让怀中孩子淋雨,男子径直走入小屋,与女子擦身而过,没再理睬她。
女子痴痴望着男子俊逸的背影,有些妒忌他怀中乖巧可爱的女孩。天地之大,没有人能住进他心中,唯独那个女孩,占有了他全部的视线,和仅剩的温暖。
女孩坐在小板凳上,翘着脚温顺地让男子为她擦干沾着雨珠的发丝,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看着那个女子。她年龄尚小,许多事还不明白,只觉得那女子一直都不同于往常来家里的人,散发出的忧伤得让人无法不在意她的出现。
而她,又是如此的美丽,如同江南清浅水中一抹深深浅浅的红,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绽放出最美的风姿。女子柔柔站着,纤细的形体令人担忧她是否能在风中稳稳站立,倾泻的乌发脱离了最初的束缚,无拘无束地飘荡。她精巧别致的五官,细腻白皙的肌肤隐隐渗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娇弱,硬是让人无由生出丝丝怜惜。这样的女子,但凡男人见了都会滋生想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然而她真正在乎的人,却丝毫不在意她。
“晨,我不好么?”不知为何这么问,只是女子失掉了所有的信心,变得脆弱不堪,此时她只愿得到他的一个答复,一个承诺,亦或是一个拒绝。
“你很好。”男子为女孩擦干了头发,又摸了摸女孩的衣角,湿得不多。
贪恋着男子俊秀雅致的面庞,就像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而惊为天人一般,对他的眷恋之心随着岁月的过往,有增无减。只记得那一日,他出现时失魂落魄,却是美得绝尘脱俗,他浑身浴血,却是美得凄艳超然。

在这古朴的小镇,这个神秘男子突然到来震撼了所有的人。但淳朴和善的风气,加之谦和有礼的为人,使得他很快被人喜爱、接纳,而女子的父亲对男子更是关怀有加。
男子感谢他们的照顾,却依然淡漠如常,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他的心扉,直到那个小女孩的出现。
谁也不知道女孩来自哪,女孩的双亲是谁,只知道女孩唤作“晚风”,女孩叫男子“爹爹”,女孩的父亲,叫“绝晨”。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名字了。绝晨,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与他,隔绝。
女孩的出现,使男子便不像刚来时那样死气沉沉,渐渐恢复了常人的生机,偶尔也会露出浅浅的笑。
女子喜欢现在的男子,不再冷漠得可怕,至少他偶尔会叫出她的名字,就像此时一样。
“云姑娘,若没有事,请回罢!”淡漠疏离的语气让女子心寒,男子浑然不觉,做着自己的事。
倒是小板凳上的女孩,看到女子悲怆欲绝的样子,像是猜出了什么,有些责怪地说道:“爹爹,云姐姐拿来了很多好吃的!”
“是吗?”男子整理着书桌上的纸页,漫不经心答道。
“恩,风儿最喜欢云姐姐了!”女孩很认真地点点头,起身拉住女子说道,“云姐姐,一起吃晚饭!”
女子怜惜地看着女孩,轻轻摸着她光洁的额头,自己真傻,怎么会去嫉妒一个天真善良的孩子?
晚风就像天际飘来的一片云朵,纯白得找不到一丝瑕疵,连喜爱都还来不及,又何谈嫉妒?
“不了,云姐姐还有事,风儿要好好跟着爹爹哦!”女子半蹲着,捏了捏晚风圆嘟嘟的脸蛋,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精致得无可挑剔。
说罢,又起身,对着背对她的男子说道:“晨,我走了。”语调中不含任何情绪,方才的失态,已全部收起,深深看了男子一眼,见他没有反应,才下定决心般狠心离去。
女子离开了许久,男子依旧静静站着,手中的纸页已被捏得起了褶皱,也毫无察觉。
“爹爹,怎么了?”晚风跑到男子身边,见他没有任何动静,撅着小嘴摇着他衣角问道。
男子敛神,俯下身拍着晚风说道:“爹爹没事,风儿饿了么?”
“风儿不饿,风儿吃了很多云姐姐带来的东西,爹爹,云姐姐为什么走了?云姐姐不喜欢风儿么?”一口气说了很多,到后面口齿越发不清,男子微皱着眉耐心听完,到最后只听清“喜欢”二字,却猜度出女孩的疑惑。
“风儿很乖,云姐姐怎么会不喜欢风儿呢?云姐姐是——”男子笑笑答道,说到后面猛然意识到什么,话音陡然变小,“不喜欢爹爹。”
好在晚风听到前面一句很是开心,并未注意后面的话,自然也没发现男子有什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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