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轻笑低眼，密长的睫毛挡住了猫十四询问的目光。他为我斟了杯热茶，“这些，主人该问十四。是十四解决的。”
猫十四又恢复了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什么好问的。他答应不来闹鬼，我就让他走了。”
“哦？”我走过去盆架那里，画菱临睡还不忘给我准备了洗脸的热水。“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猫十四倚着门，垂眼看着地。
我顺便抄了把水抹了脸，“为什么闹鬼杀人，他没说？“
“没说。”他回答得很自然。
“哦。”我抹干脸，看见白毛巾上一团黑，只好又重新洗过——一会儿还得记着往脸上补点颜色。猫儿调制的这玩意倒挺好用，防水，可惜隔天还得补次，不然一脱色，脸上半黑半白的，跟一阴阳脸似的。“那他说什么时候再来了吗？”
猫十四惊讶地抬眼看我，“你怎么知道他还会再来？”
“废话。”我慢慢走过去桌边坐下，猫儿已经把颜料拿出来了，正等着帮我补妆。“没说为什么闹鬼，那肯定还会再来。他不像是个为了胡闹而弄鬼的人。”
猫十四瞥我一眼，没说话。暗里称奇——南宫昔说的就是，“等你们家少爷醒了，我自当登门拜访，亲自与他说明原因。”
猫儿的刷子动得极慢，轻柔地刷过我的脸，痒痒的，却很舒服。我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主人，别动。”猫儿总是那么温柔地同我说话，声音里有忍俊不住的笑意，“看一会刷歪了，人看了还以为你的脸晒坏了呢。”
“切！”猫十四不以为然地嗤鼻，“她的肤色现在跟那烂苹果有什么区别？”
这小子！三分钟前我还对他印象大有改观，一开口，还是那么臭！我微侧了脸斜瞥他，“那你的肤色真叫美的！别人一看，哟！那是人皮么？怕不是过了开水的猪皮吧？”
“好男不跟女斗！”他嘴里第一回冒出新词来。
我忍不住转头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不错啊，十四！懂换词儿了啊！谁教你的？黎海还是小二哥？估计人家也是老听你只会‘你你你’的，听腻了吧？”
“我还用人教么？”他气得脸胀红，“我这么天资聪颖，还用人教？！”
“啧啧啧……”看看这孩子，跟我那么久，别的没学会，厚脸皮那点倒学了个十足，“今天这是怎么了？新词儿不少啊。都会说自己天资聪颖了，看来还是我教导有方啊！”
“呸！”他眼一翻，“好歹是个女人，脸皮那么厚，看你嫁得出去不！”
“哟哟，看这说的。”猫儿硬把我的脸扶正，我扯着嘴，“我要是嫁不了别人，不是还有你吗？”
“你！你！你也不会脸红！”一提这茬儿，他的脸瞬时白红变换，煞是好看。
我不接茬，突然想到件事，“我们什么时候回的凤翔客栈？”
“废话。昨天晚上。”
“那……”我的脸不能动，只能滴溜溜地转着眼球，“那些‘鬼’怎么走的？我那可是一两银子一桶的上好漆胶，人家老板保证过，啥玩意儿粘住了十年内开胶都包退包换的。”
“金兄的胶果然是好胶。”有声音远远地自门外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猫儿恰好刷完最后一下，我们配合默契地把东西收回袖里。这时候就不得不赞扬下古人的宽衣大袖的好处了。你看看那一件衣服，怀里能揣，腰间能掖，袖里能装，那宽筒袜子里还能塞下不少东西。所以我如今才觉得，中国最伟大的发明其实不应该是火药指南针什么的，而该是这种衣服。莫怪现代人如今想要复兴国服——这样一件衣服，外面再加几个口袋，那可是连购物袋都省下了，多实用多环保啊。再说了，穿这衣服出门，连小偷都不怕了。为啥？您自个儿想想，就算想偷，偷哪儿啊？那么多地方可以藏东西呢，他就是千手观音他也无从下手啊。
我们刚收拾完，说话的人已到了门口。看来今天这位仁兄连护卫都省了，只带了那个呆嘴书生过来。
南宫昔无视猫十四讥讽的眼神，进得门来，眼睛看着我笑，嘴里却说：“怎么样，许落？金兄的九两银子就换了你们那几双破鞋子，这回你服气了？”
许落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不敢说不服，“是，少爷。”
“原来如此！”我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真是不好意思了，为了我的九两银子，就让你们家的小鬼们在那么凉的夜里光着脚回家。”我突然收笑，冷冷地看他，“那我还真是不厚道了。”
南宫昔似乎听不出我的讽意，仍和气地笑着，“哪里哪里，金兄言重了。若不是金兄大量，恐怕他们就要成真鬼了。”
“呵！”我懒得再跟他作这种表面文章，“那么南宫昔，你今日来，是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呢？还是打算跟我称兄道弟完了，再继续往我的房子里放鬼呢？”
“大胆！你竟敢直呼我家少爷的名姓！”许落横眉怒目。
我若不是不喜欢人身攻击，这会儿早叫猫十四把这只汪汪乱叫的狗**去溜溜了。我瞥了他一眼，“您挺护主的啊。那天晚上怎么我的刀抵住的不是您的喉咙呢？真是遗憾。”
“金兄不必动气。”南宫昔的风度保持得很好。但再好，也抵消不了我心里的厌恶。
我本非此时代的人，看多了装神弄鬼的戏码，有预防才没中招。可其他人呢？那些莫名暴死的人呢？若我没能预料到他们的计划，那我现在尸骨都凉了。
若那房子真藏着你的什么秘密，那么你买下它封了不就行了？丢着房子让人买，买完又要杀！管是你天王老子，皇亲国戚，管你有天大的秘密，天大的理由，我就是看不过去，我就是不爽！我就是要用这种态度对你，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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