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篇 毒焰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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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害幼子
长话短说。转眼五年过去了。大正三年暮春的某一天,在镜仓有明男爵的宅内
又发生了一件惨祸。
在男爵家森林般的庭院的一角,有一个被葱郁的树林环抱着的水池。水池旁边
的大树上悬挂着一个吊床。一个春意融融的午后,母亲和两个孩子在嬉戏着。
两个可爱的身穿西装的男孩子在摇荡着的角床上嬉戏。大点的孩子五岁,小点
的两岁。站在旁边推摇吊床的是他们的母亲。母亲年轻漂亮,年纪有二十四五岁。
她身着便装,柬发随便,肌肤白皙,身材苗条。她前面是如镜的池水,背后是微暗
的树林,越发衬托出了她如画的美貌。
可能读者已经猜到了,这位年轻漂亮的母亲就是有明京子,是五年前有明男爵
托付给大曾根五郎的那个不可思议的遗嘱的接受者。吊床上大点的孩子名叫友之助,
是已故有明男爵的遗腹子,小一点的是京子和大曾根五郎再婚后的孩子。
五年前,传来宫古丸沉没,船上乘客全部遇难的噩耗半个月之后,大曾根五郎
突然出现在极度孤独和悲伤的京子面前。他煞有介事地向京子介绍了遇难的经过。
他告诉京子说,管家久留须左门在大船沉没时失踪,有明男爵病死在漂流的小
船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办法只好进行水葬。不知是福是祸,我一个人活了下
来。后来被鹿儿岛沿岸的鱼船搭救,这才好不容易回到了这里。
他拿出已故男爵的遗嘱,要求和京子结婚则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毫无疑问,京子谢绝了他的请求。她无从知道大曾根是那样一个恶魔,反而很
尊敬这个已故丈夫最亲密的朋友,而且感到他是自己的依靠。虽说丈夫有遗嘱,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情立即再婚。不仅如此,还有影响她再婚的其它重大理由。
那就是,当时京子正怀着已故丈夫的遗腹子。发觉怀孕时,已故男爵已出发去
中国南部旅行,而且男爵也不知道她怀孕。如果生了继承人,那么情况就截然不同
了。京子想都没想过作为男爵家的人再婚。
然而,大曾根一点也不灰心。
“等到生下继承人之后,你名义上取消有明家族的户籍不就行了吗。而实际上
并无任何变化,我们可以共同管理财产,抚育幼小的继承人。只有这样才符合已故
有朋友定的遗愿。你既没有有实力的亲戚,也没有靠得住的仆人。你孤零零一个人,
有信心顺利地抚育好这个宝贵的遗腹子吗?首先第一条,作本身还年轻得像个孩子
似的。”
这就是大曾根的逻辑。在这以后的三年里,一边是大曾根执着的求婚。一边是
京子考虑到贞节而犹豫不决,双方始终没有个结果。但是对于柔弱的京子而言,这
已经达到极限了。
考虑到年幼的爱子友之助的将来,考虑到那些黑心的亲戚朋友为了夺取她们家
的财产而对她的迫害,而且也出于对大曾根执着关爱的深深感激之情,京子慢慢地
按照已故丈夫的遗嘱接受了大曾根的爱。接下来出生的就是今年两岁的大曾根龙次。
刚结婚时,大曾报假装老实热情,但时间一长,逐渐暴露出他的本性。从和大
曾根的不经意的交谈以及他的举动中,京子总感到他有一种兽性。这常常使她感到
不寒而栗。
而更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年幼的龙次性情狂暴得世间少有:牙齿刚长出来就经
常奶妈妈的**咬得鲜血直流;特别喜欢把捉到的各种虫子撕成碎块,拿着露出肠
子的虫子尸体给人看,并且高兴得咯咯大笑。那情景连大人看了都感到可怕。
莫非这孩子的残忍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联想到过去一些事情,感到有这
种可能性。一想到这些京子就感到心惊肉跳。
“妈妈!您瞧阿龙!”
友之助突然的叫喊声和狗剧烈的惨叫声,使沉思中的京子吓了一跳。
她吃惊地朝吊床望去。首先看到的是流淌着的鲜血。
吊床里放着一只供两个孩子玩耍的刚出生的小狗。刚满两周岁的龙次撇着满是
口水的嘴,抓住巴掌大的小狗,用小小的手指头在剜它的眼睛。他满手是血却天真
地咯咯大笑。
“哎呀,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京子猛地掰开龙次的手,一手抱起笑个不停的龙次,一手拿起受伤的小狗,往
上房跑去。因为,必须赶快给龙次洗手,还要给小狗包扎。
从密密的树林那边传来京子呼喊保姆弥生的叫声。
寂静的树荫下的吊床上只剩下五岁的友之助。
受到流血场面惊吓的友之助,一时间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怎么
也等不来妈妈和弟弟,他感到有点寂寞,于是想自个从吊床上下来。
幼小的身子好不容易爬出了吊床,但脚却够不到地面。正当他在那里挣扎时,
刚巧从树林子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噢,儿子,你一个人在干什么呢?”
说着话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曾根五郎。
他外出回来,顺路从后门进来路过此处。透过树林看见只有友之助一个人,忽
然心生一念,于是就来到了水池边。他没穿大衣,漂亮的黑色西服上衣,配以条形
西裤,头戴呢子礼帽,手拿藤条拐杖。
“儿子,要从吊床上下来吗?好好,爸爸来帮你。”
说着他轻轻地抱起友之助,一步一步前水池边走去。
也许孩子有什么预感,有些不安地指着上房说:
“爸爸,往那边走。”
虽然友之助叫大曾根爸爸,但他一点也不亲近这个新爸爸。
“好好,去那边。”
虽然大曾根嘴上讲得很温柔,但眼神很可怕,他死盯着友之助可爱的后脑瓜。
(很可怜,你死后就去休老子那里啦。你活着,我的儿子就得不到幸福。而且
我看到你就不舒服。)
大曾根站在水池边,忽然把这个幼小的生命举过头顶说:
“去找你父亲去吧!去吧!”
接着是揪心的喊叫声。友之助幼小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大大的弧线,扑通一
声落入了碧绿清澈的水池中。
大曾根面带可怕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水池里泛起的波纹。等水池恢复平静之后,
他用鞋跟在水池旁边的杂草上伪装出一个小孩子滑入水中的痕迹,然后若无其事地
悠然朝上房走去。
白天见鬼
五分钟之后家子再次回到水池边。
只见吊床上空空的,树荫下已经没有了小孩子的踪影。也许他自己从吊床上下
来回上房去了。京子又跑回去让保姆到处寻找。爷爷和保姆找遍了整个院子。京子
紧张得心都到了嗓子眼,家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
不知何时来到上房的大曾根从书房里出来,不动声色地问道。
京子脸色铁青,嘴唇颤抖地说:
“孩子他爸,不得了啦……友之助找不到了!”
“什么?是不是把他一个人丢在什么地方了?”
“刚才他还在院子里的吊床上玩,我刚来这里一会儿就找不到了。肯定是他自
己从吊床上下来了。可是他不会走出去的呀。”
“吊床?是原来那个地方吗?哎,那里不是有个水池吗?会不会……”
“难道…”
面对这种可怕的想象,京子不由得感到头晕目眩。她一言不发地朝院子里的水
地跑去。大曾根也随后表情严肃地追了上去。
京子发疯似的在水池周围跑来跑去。
“阿友…阿友!
她的尖叫声悲伤地消失在水池的水面上,没有一点回声。
“现在慌忙还有什么用!喂!京子,这都怪你不小心……你看,你看这里的青
苔被踩倒了。好像有人从这里滑下去了。”
大曾根冷酷地让京子看刚才自己用鞋子故意踩出来的水边的痕迹。
“哎呀!这可怎么办?他爸,快救孩子!快!快!阿友!阿友!为什么你要从
吊床上下来呀!而且,还……”
可怜的母亲还蒙在鼓里,号啕大哭着扑在大恶魔怀里,把他作为推一的依靠。
不久,在京子的哀求下,搜索水池中尸体的工作开始了。叫来几个有来往的身
强力壮的男子,迅速开始排水池中的水。
水池的水位迅速下降,逐渐露出了水底的黑泥。几个浑身泥水的男人拿着棍棒
在池底打摸。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哪儿也找不到友之助的尸体。
站立不稳的京子在大曾根的搀扶下,站在水池边,眼睛直直地盯着水池。从孩
子母亲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几乎要发疯了。
但是,现在快要发疯的不仅仅是京子,扶着她站在那里的大曾根同样也脸色铁
青,表情非常恐惧。
(奇怪。这不可能。我的确把他扔进了水池中,而且是看着他沉入水底后才离
开的。通常情况下,这时小东西的尸体应该浮在水面上才对。但现在却无论如何都
找不到。太奇怪了。)
与其说是奇怪,到不如说是可怕,准确地说是恐惧。即便是这样一个恶魔,也
体验到了这种非人力所能及的奇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花医站在泥水中满脸疑惑地朝大曾根喊道:
“老爷,太奇怪了。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看样子少爷没有掉进这水池中。”
“不!不可能。这里有落水的痕迹,而且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没有踪迹。肯定
在这里。再仔细找找。”
“哎。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总而言之你再找找看。”
“可是……”
“什么可是!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照我的吩咐做!”
由于惧怕大曾根,老花匠又再次伏下身子去寻找。就在这时,从大曾根和京子
身后的光线微暗的树林子后边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在那里找不是白费劲吗?”
他们吃惊地回过头来,发现从大树后面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来。这个男人有四十
多岁,身穿难看的便宜西装,一头近似光头的浓密的短发,又黑又矮,浑身显得很
结实。男人站在那里冷笑着。
大曾根死盯着男人的脸,像是要从中寻找什么东西。转眼间他原本就苍白的脸
变得像死人似的,眼球差点没掉出来。
“鬼!……鬼!
看到那个黑男人,他感到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似的,嘴里奇怪地嘟哝着什么,
一步一步往后退缩。
然而,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的大曾根相反,当京子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时,突
然狂喜地喊叫着朝他跑了过去。
“哎呀!你不是久留须吗?是久留须!是久留须!”
“夫人,您还好吗?您说的不错,我是久留须。五年前淹死的久留须。”
啊!不是鬼。而是陪同男爵旅行时与宫古丸一起遇难,在东中国海葬身海底的
管家久留须左门。人们都以为他死了。
“夫人您放心,少爷被我久留须救起来了,现在他正在我住的地方高高兴兴地
玩耍。”
“哎呀!真的?谢谢你!谢谢你!那你能不能快把友之动带到这里来?”
“不,夫人您听我说。宝贝少爷是男爵家的继承人,我不能把他带到这个恶魔
的巢**里来。夫人,少爷不是自己去水池的,而是人面兽心的恶魔把他从吊床上抱
下来扔进水池的。这是我在树后边亲眼看到的。等恶魔走了之后我才悄悄把少爷救
了出来。…喂!喂!大曾根先生!你要去哪里呀?是不是想逃跑啊?哈哈哈哈,你
跑什么!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在这里说被别人听到不好,咱们进屋慢慢说吧。哎!
大曾根先生!”
即便是这样一个大恶魔,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显得狼狈不堪,不知所措。
大白天,即便是想跑也难以跑掉。嘴唇干涸、脸色苍白的地,只好硬着头皮假装镇
静。
“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那么,好吧。既然你有话说,那我
就听听。跟我来!”
走在前边的大曾根脚步踉跄,而他身后敦敦实实的久留须则显得沉着镇静,就
像是警察在押送犯人。
虽然京子还不知实情,但因友之助平安无事,也就放下心来。她吩咐水池里的
男人们停止寻找,然后急忙跟着两人来到上房。

狠毒的火焰
大曾根领先走进位于楼房一角的西式房间。这里是备用的会客室,摆设并不怎
么豪华,仅有的两个窗户上装着很结实的铁护栏,显得格外的阴森。也许他觉得对
于这个鬼魂般的来客来说,这样的房间更合适。
大曾根、久留须和京子围着桌子坐下来。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夫人,您感到更吃惊吧?因为按理说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倒是大曾根君你
可能感到很吃惊吧?因为,你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我久留须会活着回来。”
说着久留须瞅了脸色苍白的大曾根一眼,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大曾根君,当时我昏了过去。正在这时一艘蒸汽船路过那里把我救了起来。
幸运也好不幸也好,反正是我被救了。我这么说是因为,那是一艘中国的海盗船。
夫人,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一带今天依然有可怕的海盗船在游荡。那艘船把我
救了起来,为我精心地疗伤。但是,在我伤好了之后他们并不放我回日本,因为当
时他们正好缺船员。他们让我在地狱般的船底当了伙夫。即便是船靠了岸,也有人
严密监视着我。不要说上岸了,就是甲板也不让我上。具体的情况我以后再慢慢给
您讲。总之,五年来我就这样像海盗们的奴隶似的终日恐惧不安。
听了久留须所讲的离奇的故事,京子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
“提起海盗船来,可怕的事和今天想起来觉得有趣的事情多得简直可以写一本
书。不过我今天还有更重要的话给您讲。
“‘两个月前,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海盗船上逃了出来,经过千辛万苦好不容易
才回到东京。我悄悄地观察了这个家的情况,结果使我感到十分意外。夫人,说出
来我也感到很难过,您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您和原来老爷的敌人结了婚。您
的次于是您敌人的儿子。’”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相信这家伙的话。久留须!你给我住嘴!再胡
说八道我决不饶你!”
大曾根大声吼叫着。但是久留须对他的虚张声势并不感到吃惊。
“你说不饶我,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是不是又要拔出手枪杀人呢?哈!哈!
哈!哈!我看你不会在这城市里边公然开枪杀人吧?
“夫人,这家伙用手枪把我肩膀上打了一个窟窿。不,事情还不仅如此。
“夫人您不要吃惊,大曾根这个恶魔肯定在船中杀了原来的老爷,然后把遗嘱
抢夺到手,假装若无其事地回来把夫人骗到了手。”
久留须不在乎大曾根的阻拦,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他把小船在东中国海上
漂流时发生的事情和大曾根连杀二人的罪行全在京子面前抖落了出来。
“哎!我要是再早一点从海盗船上逃出来,就不至于造成目前这种无法挽回的
结果了。但是事已至此,虽说大曾根是个恶魔,但他目前有了龙次小少爷,没有夫
人的指示我也不好去告发他。因此,我想请夫人拿个主意,给大曾根君一个重新做
人的机会,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撒谎。喂!久留须!你有什么证据吗?尽管你小
子说你亲眼看到了,但我大曾根和你一个当了五年海盗峻罗的人相比,你以为会有
人相信你的鬼话吗?哈!哈!哈!哈!谁相信你这个海盗供罗的话!”
大曾根恶魔的嘴脸暴露得越来越充分,他依仗没有证据,死命抵赖,企图否认
他的罪行。
“喂!大曾根君,这种愚蠢的话你怎么也能说出来呢?即便我是海盗的噗罗,
但你忘了还有更重要的证人吗?”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人?”
“哎呀,真可怜。连你这样的恶魔也有点胆怯了。你忘了你用狠毒的手把友之
助少爷投进水池中了吗?少爷再小,也不会忘记想要杀自己的男人的脸。即使小少
爷不能正式提供证言,但只要夫人看一眼小少爷就会明白我的话是真是假。喂!大
曾根君,你说是不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嘴硬了,想一想今后怎么办吧。”
虽然久留须的话讲得很平和,但其中却包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京子不知何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此时,这个弱女子顾不上谴责大曾根的罪
行,她在深深地诅咒自己与丈夫的敌人结婚生子的罪孽。
看到伏在桌子上痛哭的京子,一直嘴硬的大曾根也不得不承认了。因为他看得
出来,京子现在相信的不是他这个丈夫,而是久留须。
“那么,你打算怎样呢?总不至于把我这个京子现在的丈夫、龙次的父亲送进
监狱吧7’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然而,他内心并没有缴械投降。
“夫人,依我看此事不要声张,最稳妥的办法是让他带着龙次立刻离开这个家。
您看如何?”
就久留须个人而言,他恨不能吃大曾根的肉。但考虑到这个家的名声,考虑到
可怜的京子夫人,他才提出了这个用心良苦的建议。
“好吧!”
京子突然抬起头,严肃地盯着大曾根这个刚才还是自己至爱丈夫的脸,充满仇
恨地喊道:
“请你立刻从这里出去!”
“啊,是吗?那我走。你们两个好好生活吧。”
大曾根这次出人意料地干脆。他丢下这句话向门口走去。但是,他真的像他嘴
上说的那样甘心了吗?这样一个恶魔,会这样简单认输吗?你瞧,他背对着两人拧
门把手时脸上那令人恐怖的笑容。
但是京子和久留须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到大曾根垂头丧气地消失在门口,
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久留须不敢正视泪流满面的可怜的京子。他把目光移向别处,无言地面对着京
子。京子忍不住又伏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
但是,细心的久留须此时仍然听到了门外西奇怪的声响。他急忙站起来跑到门
口去开门。
“哎?奇怪?大曾根好像把门从外面锁起来了。”
他嘴里嘟哝着, “昨喷2跨喷!”地使劲拧门把手。可是,结实的门就像一堵
墙似的,纹丝不动。
久留须站在门口思忖着对方想要干什么。这时从外面又传来奇怪的声音。是针
钉子的声音,而且是从外面往门上钉钉子的声音。
“谁?是谁在钉钉子?”
听到久留须的声音,门外面钉钉子的人停下手,吃吃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是我呀。是大曾根。喂!忠心的管家先生,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我在往门上钉木板。从外面给门钉上一块厚木板。”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是不是想把我关在屋子里趁机逃跑啊?”
“嗯,就算是吧。不过,不仅如此啊。为了让你日后长点见识,我就告诉你吧。”
从门外面又传来下流的笑声。大曾根声音嘶哑地接着说:
“怎么样?我先把你们关在这里,然后再把所有的家人都捆起来关进其它房间。
你明白了吗?我为什么要这么费事呢?首先是为了我和龙次能安全地离开这里。不
过并不仅仅为了这个。其次是为了得到这里的全部财产。为了这一天,我已经事先
把动产全部划到了我的名下,我可以随意把它变成现金使用。你明白了吗?第三…
…不,这就不用明说了。不说你也明白。这再明白不过了。”
说罢,门外又传来恶魔的冷笑声。但是,这次无论里面的人说什么他都不再回
答,只听见冷酷的锤子敲打铁钉的敲击声。
过了一会儿,敲打声停了下来,传来对方离开的脚步声。久留须回到桌子旁,
两人面面向视,一时间既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两人并不在意失去财产。
在金钱方面,京子简直像个孩子,一点也不在意。而久留须则认为大曾根他把财产
藏不了多久,相信警察会把它找回来的。
京子现在担心的不是财产,而是自己孩子的安危。
“友之助没问题吧?他没生病吧?请医生看了吗?”
“夫人,请您放心。我早就请医生给少爷治疗过了。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在
附近的旅馆和保姆玩呢。我马上让人把少爷送过来。”
为了安慰京子,久留须又详细地把救友之助的经过讲了一遍。但是,即使想把
友之助带来,他又如何从这被死死封闭起来的房间里出去呢?不用说门,就是仅有
的两个窗户也被铁护栏封死了。仅靠久留须一个人,再有劲也打不开门和窗户。也
许他在期盼会有人来救他们出去。
然而,恶魔的毒计非常人能够想象。大曾根没有明讲的“第三”究竟是什么呢?
莫非是地狱的使者比搭救他们的人抢先一步到来吗?
事实上,这时地狱的使者已经从门外边悄悄溜进来了。
“哎呀!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呛人!”
并没有人抽烟,但是屋子里却感到有烟雾。闻到一股东西燃烧的味道,而且还
听到哗哗啦啦的声音。
“奇怪……啊!是从门缝进来的。从门缝进来那么多烟!莫非那家伙……”
久留须大吃一惊,他不安地站了起来,京子也站了起来。
烟雾越来越浓,由白色变成了土黄色,接着又变为黑色,迅速前屋子里灌。
“久留须君,那,那是火……”
尽管满屋子黑烟,但蛇信子似的火苗还是开始审了起来,而且还响起一片劈劈
啪啪打机关枪似的声音。
门的下部已经被烧黑。不久滚滚浓烟夹着火舌从烧穿的地方向他们扑来。
“怎么办?久留须君,这怎么办?”
京子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身强力壮的管家的胳膊。
久留须咬紧牙关小声说:
“这个畜生!哎,是我失策了。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来。我太大意了,太大意了。不过,哼!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然而,身强力壮的久留须并没有逃出密室的把握。虽然他也知道解决不了问题,
但他还是抱起京子跑到了远离火焰的窗户旁边。
窗户上是难以逾越的铁护栏。久留须就像动物园里的野兽似的双手抓住护栏死
命地摇。但是埋在混凝土墙壁里的钢筋丝毫不动。
“哎呀!真可怜。看起来,忠实的人对钢筋也同样无能为力啊!”
恶魔在窗户外面令人讨厌地嘲笑他们。不知罢休极端残忍的大曾根还没离去,
从院子那边转过来观看囚笼中的牺牲者。
“咽…”
久留须狠狠地跺着脚,脸像燃烧着的煤炭似的,连钢筋都被愤怒的他摇得吱嘎
吱嘎响。
“后悔了吧?这可是你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你小子多余地回到这地方,这里本
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只能这样做。很遗憾,我要把你们
全杀光!一个不留!啊哈哈哈!”
啊!恶魔发疯似的捧腹大笑。过了一会儿,冷酷的恶魔头也不回地笑着杨长而
去。
“啊哈哈哈!”
虽然他人已经走远,但那就像来自地狱似的笑声依然在院子里久久回荡。
就这样,有明男爵的家宅被烧得片瓦无存。可怜的京子夫人以及众多的仆人被
夺走了生命,但谁有久留须左门从火海中逃出来保住了性命。
日后从久留须左门住宿的旅馆的主人那里得知,在大火烧得正旺的时候,一个
像怪物似的男子跑到旅馆的大门口大声喊叫着要水。他的衣服被烧焦,浑身冒着烟。
脸被烧得几乎难以辨认,甚至看不出嘴脸,惨不忍睹。女招待吓得不敢靠近他,纷
纷往后逃。这个人就是久留须左门。
刚强的久留须喝了点水,喘息片刻,又跑过自己住的房间,紧紧抱住因受到惊
吓而哭叫的友之助,失声痛哭了好长时间。
带有古对忠义气质的久留须,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声嘶力竭地喊叫说:
“可怜的小少爷,从今天开始你就成孤儿了。那个大曾根五郎是你父母的仇敌,
请少爷你这一生都不要忘记这深仇大恨。虽然我没有多大能耐,但我愿承担起抚养
少爷您的责任。您一定要变聪明,变强大,而且要像古时候的武士那样,将大曾根
这个坏蛋大解八块,以报这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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