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霖铃独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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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已入盛夏,各种不知名目的树木在幽暗的夜色里旁若无人地盛放着蓬勃的生命力,偶尔一阵夜风徐过,花枝丛叶在绰绰月辉灯影下隐隐散出阵阵的清香。
一路疾行的蓝蕴离渐渐放缓了步子。走出蓝月山庄,如魅的夜色便一下将他围在中央,虽然时有夏风拂过,可他仍是觉得空气中充满了潮闷,就像此时的心情,抑郁而找不到出口。
不觉间脚步已行到了平日最常去的那座酒楼,霖铃馆。
仍旧是酒香飘飘,笑语如莺,夜色里的霖铃馆如一位笑语温软衣锦华丽的女子,殷勤地扬着管弦丝竹,盏盏彩灯高悬如波光流转的媚眼。
蓝蕴离在门口默立许久,头顶的明月安静的将凉凉的光芒洒在他身上,流光似银,也许月也知人心解人意,试图用这最洁净最明亮的温柔月光来涤净这无边的万丈红尘吧……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蓝蕴离一迈进霖铃馆的门槛,便有几个桃红柳绿笑语盈盈的女子婷婷袅袅迎了上来,这座江南小城里最有名气的酒楼,因为有香浓如佳人的美酒,有甘醇如佳酿的美人,所以吸引了更多的官商豪门王孙公子。
而今日的蓝蕴离,只是为赴一场约会,一场虽有佳人美酒轻歌曼舞却注定不会轻松酣畅的约会。
蓝蕴离撇开几个娇笑如春莺的女子,径直走进一个设有屏风的雅间坐下,这时又有酒娘领着两个怀抱琵琶的女子走进来,就要奏乐。
“只取酒来,其余人都下去吧。”蓝蕴离挥挥手,示意将歌女带走。
酒娘是个四十多岁的美貌妇人,也是霖铃馆的老板娘,蓝蕴离是这里的常客,所以看他今日愁眉不展的样子,酒娘不禁笑叹道:
“蓝公子样样都好,只是这酒啊,每次总是饮得多了些。”
蓝蕴离饮下一杯晶莹醇香的竹叶青,微微笑道:
“你开酒楼,客人饮酒自然是越多越好了,酒娘还担心什么,应该高兴才是。”说着又斟满一杯喝了下去。
“这话不假,谁不是奔着我霖铃馆的佳人美酒来的,可唯独你蓝公子瞧不上我这里的女子,也难怪,谁不知江南绝色就落在蓝家的枝头上呢。”酒娘笑了一阵又帮他斟满酒,道:
“不过公子,美酒虽好,也须节制,饮多了可是伤身哪。”

蓝蕴离轻轻颔首,礼貌地微笑道:
“多谢酒娘好意,蕴离在这里约了客。”
“那我便不打扰公子了。”酒娘知趣地退了下去,带着两个女子出了门。
一杯一杯再一杯,琥珀清酒融月辉。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古人饮酒,也只为一醉同销万古愁吧,蓝蕴离默念着这些诗文,一杯杯清冽的美酒喝下了肚。
水玉衡驾着马车载着妹妹盈袖急急奔驰在这一片朦胧的夜色里。马蹄哒哒作响,水盈袖坐在车中,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蓝蕴离那张略带忧伤却又常挂着单纯温柔笑意的面容。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你的名字唤作‘盈袖’,是么?”
水盈袖心中忽然激荡起这样一句话,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吧。那夜翠堂上红烛高烧,罗幕中的自己却暗自垂泪,那夜的蓝蕴离被自己的新娘冷冷清清地撇在一边,本该洞房花烛**帐暖却是独守了一夜的清冷月光。
可是水盈袖没想到,自己到现在居然还清楚的记得,红盖头被掀起时他那温柔好听的嗓音和惊喜深情的目光,那时的自己眼前有一座沉沉的山峦,任怎样也越不过去,而蓝蕴离执着而温柔的目光流成了河,环环绕绕,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成为这静默清澈的河流里一朵洁白晶莹的细浪,唯有在长河宽阔澄净的怀抱里,才不会迷失不会干涸……
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车上的帘帏不时被夜风卷起,明月透过小窗,静静泻在水盈袖白净如玉的脸上,打出淡淡的晕影。
心情似乎是随着回忆不停地起伏波荡,看她一会儿蹙起细细的眉,一会儿嘴角又泛起浅浅的笑,幽黑的眸子在夜色里一闪一闪,正如黑暗中的水面潋滟闪烁的熠熠星光。
“蓝府到了,妹妹下车吧。”随着水玉衡的一声低喊,水盈袖收起了思绪,掀起小帘,凝望着夜色中蓝月山庄俊秀华美的大门。
大门还未关上,两名青衣小厮站在两侧,用好奇的目光望着这辆在门口停下的华丽马车,水玉衡扶盈袖下了车,正待进府门,忽然看见一个男子白衣飘却,姿容潇洒地走出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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