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完没完？我说哥们，当初你邀我合租的时候可没说上面有这一号人物！”邰绎又一次在清晨被群鸟飞过的声音惊醒，奋力地用枕头砸向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同伴。
邰绎，男，24岁，大学毕业后刚在这个城市找到一份工作——派出所的户籍科所记载的资料也不过仅限于此。
他的同伴叫孟奇岳，也不过比他年长四、五岁，生活的艰辛反倒让他的体重与日俱增。被砸中后，他只是扭动肥硕的身躯，把枕头放在颈下，挑衅地伸了个懒腰：“这样才舒服！”
邰绎恨恨地想道：“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个双休日就这样又被破坏掉了！”一掀被起来洗漱，故意弄得杯盆乒乓响。窝着一肚子火，恨不得拿上竹竿把天花板捅个窟窿，好让那些鸟儿的扑腾声停下。
邰绎风一般的冲出门，用力地关上。他想：每个月300元的租金不能就这样白花，孟胖子要做老好人，我可不要！三步并做两步爬上楼去，把个门敲的山响。门上震下来的灰扑了他满脸。
真晦气！邰绎低声骂道。
没人应。
再敲。没人应。
再敲。还是没人应。
邰绎放下他那满是灰尘拍得生疼的手，耳听得屋内的声音小了下去。又仔细地瞧了瞧这门：黑漆漆的门面，由于上面落满了灰尘，清晰可见拍上去的手掌印。门框早就被虫蛀满了小孔。邰绎感觉这屋的主人仿佛有几十年没从这道门进出过了，似乎再拍下去会在瞬间轰然坍塌。
好，他想，今天先给你个警告，这次就算了。
扭身下楼去了。
一连三天，情况照旧。
邰绎发了疯似的每天早上去敲楼顶的房门。孟奇岳拦都拦不住。
经过这样的折腾，邰绎身心俱疲，把这个月的报表做的惊天动地——预算是赢利的180倍。在被主管训得天昏地暗后，彻底告别了这个衣食父母。
回到住处，越想越憋气。索性冲到楼顶，站好步伐，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决心，嘭嘭嘭地敲开了。直敲到肚饿气短头昏眼花，门里仍没有反应，这才下楼来。
在厨房里搜出两个半馒头并一碟咸菜。正吃到一半，电话来了。接起来，是孟胖子，仍是那句话——饭局、应酬、半夜里给留门。
邰绎把自己扔在沙发里，目光仍停留在窗外的天空。五点多了，秋天的夜黑得早，天边已经灰蒙蒙了。等到最后一抹云彩也变成了浅色的霉干菜，扑啦啦一声巨响，一大团黑色的阴影夺目而出，尖啸着飞去。
邰绎想道：这家人养的鸟真怪，晚上出去，白天自己回来。好在没有什么羽毛、脏粪。这些人在这住了这么久，也不去说说。
想到这，到底气不平，又跑上去敲门。
敲到两个半馒头消化的差不多了，转身要走，门却支呀一声开了。虽经几番折腾，但门上落下来的灰仍足够把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的邰绎弄得灰头土面。因为天色黑，楼道里的灯早坏了，屋内又没亮灯，只能隐约看出一个人的轮廓——胸前黑漆漆的两条似布条的东西，邰绎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什么。对方身形的瘦削让他惊讶，面部的五官是无论如何看不清的。那人半天不说话，邰绎窘在当场。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沙曼，让他进来。”
那个被叫做“沙曼”的听这样说，转身进去了。邰绎也跟着进来。门“咣”地一声在脚后跟关上了，吓了他一大跳。
屋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没有什么家具。借着从窗格中漏进来的些许月光，邰绎看到大厅靠墙的地方似乎搁了一张高背椅，上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大物什。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
年轻气盛，不知忍耐！邰绎暗暗骂道。
这时，那个大物什却开口了：“沙曼，去寻一支蜡烛来。”
待到烛光跃动时，邰绎才看清沙曼是个美丽清瘦的姑娘，前面的那两幅布条，原来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而说话的那个人，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蜷在高椅里。从外形上分不出是男是女，虽然他（她）的头发银白且更长些。他（她）眯缝着眼睛，却有一个硕大的肚子。像什么呢？邰绎不禁想到。
“你敲了这么久，不累么？”大物什说道。
邰绎想开口，却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发不出声音。
你打算什么时候停下来？我在这里住了五十年，从没有人抱怨过什么。连你们的房租都交了，怎么还与我这个老头子为难！你们人还真不知足！沙曼，把他请出去，并且告诉他如果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会有什么结果！”
沙曼走过来，在他的手心上按了一下，接着邰绎像被人推着一般被请出了那间让他惊愕不已的屋子。门又“砰”地一下在脚后跟关上。
邰绎奋力地咳了几下，喊了一声“喂”，声音大得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还好，他庆幸道，我还能说话。
到了自己的屋里，一盏盏灯掀过去，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照得满屋子亮堂堂的。就这样直坐到半夜，孟胖子回来了。无数次的历练让他已能千杯不醉。
孟胖子满脸堆笑：“真够朋友！不但留门还等我。”
邰绎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冲他喊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从没和我说楼上住的是一个怪物！”
孟胖子推开他：“你见到他了？他不是还有个美丽的孙女么？”
邰绎更气了：“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还拉我下水？”
孟胖子却不理他，打开门走了。
“喂！”邰绎追过去喊道，“这么晚你去哪？”
楼道里哪有人，却听见楼上又扑啦啦一声响。
邰绎恨恨地关上门，想道：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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