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窃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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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悠长的犬吠从深幽漆黑的远处响起,这声犬吠破开笼罩在邱尔特城街头的薄雾缓缓飘来,给人一种凄厉的感觉。
从一处阴影快速闪入另一处阴影之中,迪迪始终令自己的身体为黑暗所笼罩。
目标宅邸的正前方袒露在月光照耀之下,那里显然不是迪迪愿意尝试的所在,对于一个盗贼来说,光明永远是最大的敌人。
从公会提供来的情报,迪迪掌握了这座三层楼豪宅的详细图纸以及这家没落贵族的现状。
除了月光之外另外一个对于盗贼来说极为讨厌的大敌,四处巡逻于贵族宅邸的守卫猎犬,因为家境的窘迫已经被卖给了其他贵族,这样一来可省掉了迪迪不少的麻烦。
转到宅邸的背后,迪迪静静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从黑暗之中出来,飞身越过那高高的栏杆,靴底缝有毛皮厚垫的特殊软皮靴和轻灵敏捷的身手,令迪迪落地悄无声息。
看了一眼宅邸,前面那些装饰简陋,窗户上挂着普通白布窗帘的房间显然是仆人住的地方,在迪迪的记忆之中,这排屋子左侧第一个房间是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嘿!这个家族过去应该很阔气,就是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也被卖掉。”迪迪打量着面前的窗户,心底里暗暗嘀咕。窗户上都是一个个巴掌大小的木制方格,其间固定着小块的半透明玻璃,这些可都是只有诺曼自治领的玻璃匠师才能制造的上等货色,高价商品。
从腰包里拿出铁杆一头镶嵌着小颗钻石的玻璃刀,迪迪划破了一块玻璃,那涂抹着厚厚粘胶的贴布令所有这一切,都得以在无声无息之中进行,同样也令那被切割下来的玻璃,得以整整齐齐地和窗户分离。
打开窗户,他轻巧的从那个窄小的口子里面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储藏室的房门。
此时已然是午夜时分,走廊里面漆黑一片,不过对于迪迪来说,这正合适,黑暗和阴影是盗贼最好的朋友,同样也是他们在行动的时候,最能够信赖的安全保证。
如同幽灵一般,迪迪按照原先计划好的路线来到位于二楼末段的书房门前,一路上甚至连最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发出。他的无声潜行等闲难及,即便是在工会内,也没有几个老贼敢夸口胜过他。
低头看了一眼门缝,没有光线透出,而后将耳朵轻轻地贴在房门之上,迪迪确认书房内没有人后,手腕一转,从袖口里面摸出了一根铁丝。他一边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轻松熟练的打开了门锁。
先给门轴上了几滴油,再闪身进入书房,迪迪反手轻轻关上房门,书房里漆黑不见五指,厚厚的窗帘没有留下一丝缝隙给月光透进来打扰房间内黑暗的寂静。
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布袋,打开结口,一缕微弱的白光透了出来。
迪迪将布袋中发光的物体倒出,托在手掌上,这是一颗永久加持了“烛光术”、拇指大小的珍珠,镶嵌在一个镂空的黄铜底座上,正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晕。
书房的面积并不大,靠着墙壁安放着几排书架,书架显然有些历史了,很多地方的油漆早已经剥落,显露出里面黑檀木的底子。
这是一种质地极为坚硬的优质木材,正因为如此,经过了漫长的岁月,这些书架仍旧坚固牢靠。
靠着壁炉的那张书桌和旁边放着的那张椅子则显得崭新和普通的多了,用常见的红松木制作,外面薄薄地涂着一层油漆,书桌底下是一排排的抽屉。
这种书桌唯一的优点就是实用,相当实用,这些抽屉不但能放很多东西,而且最上层的两个抽屉安着锁,放些重要的文件相当保险。
但迪迪却连看都没看那些抽屉一眼,因为他知道,他要寻找的东西,决不会放在这种廉价的替代品里。
多年行走在黑暗中的经验,迪迪知道贵族和富豪们的书房中一般都有存放贵重物品或文件的小保险箱,所以他首先访问的就是这里,如果运气不好,他下一个目的地才是主人的卧室。
没有浪费一点时间,迪迪立刻仔细的搜索起来,先从墙壁上的装饰油画开始,再到书架上为数不多的书籍、书架的隔板,快速而利落,没有任何的遗漏。
“没有……不对,这里一定有保险箱,好歹奥尔德里奇家族当年也是伯爵封号,显赫一时,虽然现在没落了,但贵族们也有他们可爱的执著。”迪迪一直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这次的任务目标似乎并没有受到现在主人的足够重视,这是雇主提供的信息。
左手中指轻揉着眉心,迪迪一边环顾着四周围的摆设一边回忆宅邸图纸中关于书房的部分,想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视线从地毯、油画、天花、公鹿角挂饰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壁炉上。
高大的石制壁炉凝结着精湛的雕刻技艺配以柔和的木制壁炉框显得典雅尊贵,但是过厚的台面,令迪迪起了疑心。
借着“烛光珍珠”的微弱光芒,迪迪那双经过训练和强化的锐眼很快找到了破绽,要不是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普通人即便靠的再近也发现不了一丝破绽。
一番搜索过后,迪迪轻松的找到了钥匙孔,一处雕刻的花瓣是一个活盖,轻轻旋转就露出里面的圆形钥匙孔。
但他并没有急着马上动手,这样敢于放在明处的保险箱有着精细的伪装,但也保不准没有什么歹毒的机关。
活动了一下带着薄皮手套的双手,欣长的手指从腰包里面拿出了一串工具。这可是细致活,迪迪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这就好像机关的设计者在和盗贼玩游戏,一个出题,一个猜谜,如果盗贼猜错了谜底,付出的甚至是生命为代价。
一连串的检查过后,迪迪轻呼出一口气,这个保险箱的确有着一处毒针机关,机关也保持的很好,不过却没有毒针。
“呵,看来这家落魄的够可以的,不会连毒针也给卖了吧?”迪迪想着不禁撇了撇嘴。
一般的毒药涂抹在武器上容易挥发掉,并不能保持很长时间,只有经过魔法处理或是使用特殊的毒剂才能经年累月的保有毒性,当然价格也就不菲了。
没有了机关的威胁,迪迪就好像用相配的钥匙般轻而易举的打开了保险箱。
一小袋白金币,几张小面额信用券,一堆杂乱的卷轴,两枚戒指,不大的保险箱内只有这几样物品。
迪迪没有像普通盗贼那样毫不分辨得地就下手,把它们席卷一空。因为他知道这些看起来普通没有危险的东西,说不定就潜伏着未知的致命威胁。
他就曾亲眼见过一位经验丰富的前辈,在一次“大丰收”后,把手伸进自认为是存有贵重宝物的次元袋,想在后辈面前显摆一番。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个看起来华贵精致的天鹅绒口袋吞噬。目瞪口呆的同伙们这才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次元袋!根本就是“吃人袋”,一种特殊的诅咒类魔法物品。那个袋子是某种次元生物放出的诱饵,更精确的说,是它们的进食口,结果被那些贵富们用来做为保护自己财物的最后一道陷阱。
一件件谨慎的检查过后,迪迪找到了这次任务的目标,一份盖有双狮宝剑印记火漆封印的羊皮卷轴,上面还缠绕着红色的魔法丝涤。这些魔法丝涤只有正确的口令才会松开,否则就会引燃火焰,将卷轴焚毁,这些特征完全吻合雇主提供的目标信息。
迪迪认得卷轴上的那个印记,像他这样“理想远大”的年轻盗贼,当然对贵族们的纹章学很有研究,那是雷贡帝国皇室的徽记,这个北方的强大国度拥有瑞汶河以北广阔的土地,是人类诸王国中首屈一指的军事强国。

“看来这次的任务来头不小,难怪老萨姆提醒自己小心,也许还会有外来者的介入。”迪迪边想着,边将卷轴装进带来的木制卷轴管中。
完成任务的迪迪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对于保险箱内的那些金券、钱币、地契文件不感兴趣,把别人逼上绝路并不能给迪迪带来多少乐趣,即便对方是贪婪的贵族。他的目光投向的是那两枚戒指。
一枚只是普通的玺戒,另一枚则引起了迪迪的关注。戒指非常轻巧,由三根螺旋状的银色金属丝盘绕铰接而成,只镶嵌着一小颗白色钻石,看上去很是普通,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显得有点寒酸。
但迪迪总觉得这枚不起眼的戒指里似乎有什么在呼唤自己,令自己深深被其吸引。
当他拿起这枚戒指时,一股与戒指血肉相连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戒指内有一股能量与迪迪体内那不为人知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原来如此,看来它也拥有天界的力量,所以才能这样的吸引我,只是不知道它拥有什么样的功用。”迪迪脱下左手的手套,毫不犹豫的将这枚戒指带在了食指上。
将保险箱恢复原状后,迪迪退出书房,准备按照原路离开,就在他来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间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有人划玻璃的声音。
“看来有同行来了,‘外来者’动手也不慢呐!”迪迪迅速的作出了判断。
迪迪所在的“手艺人”是如今邱尔特城唯一的盗贼公会,名字在盗贼工会中虽然怪异了一点,也不够气派,但却很是贴切,盗贼刺客不都是一门“手艺”么!?
邱尔特城是迷雾海沿岸中部地区最繁华的城市,同时也是附近最大的港口。作为南北贸易的中转站,贵族、商人、手工艺者、冒险家、流浪汉充斥着大街小巷,那道弯弯的海岸线上排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码头,每日无数船只停泊在码头上等待着装卸货物,带来了巨量的财富也带来了罪恶。
繁荣富裕的城镇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黑道势力梦寐以求的理想根据地,从而汇聚了各色的盗贼公会、帮派组织,互相之间的争斗不可避免。
“手艺人”这个十数年前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公会,却在短短几年内异军突起。通过拉拢、收买、吞并、血洗、暗杀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从众多同行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渐渐成为了邱特尔城最大的地下势力。
当时的邱尔特每日都充满了腥风血雨,一片混乱,税收一路下滑,总督撤换了好几个,依然无效,俨然成为了罪恶的天堂。
“手艺人”的高层却在此时与官方达成了秘密协议,官方私下承认“手艺人”在邱尔特及其周边地区地下势力的统治地位,并给予一定保护,“手艺人”将帮忙出面结束现在的混乱,重归秩序。毕竟繁荣安全的商业环境才能给双方带来利益,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到处是小偷、骗子和杀人犯的城市。
随后就是官匪合作的肃清行动。为此,“手艺人”还清洗了一批公会内部的不安分势力,从此邱尔特的黑道买卖完全落入了“手艺人”的掌握之中。
能从众多的敌人中脱颖而出,“手艺人”不但是组织严密,还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章制度。比如迪迪接了这个任务,公会就会将这座宅邸划为禁区,其他盗贼半个月内不能对其下手,所以现在来的同行只能是老萨姆口中的外来者。
迪迪迅速躲藏进楼梯拐角处一个矮柜的阴影中,放缓呼吸,微眯着眼睛,竭力降低生命的迹象。看着那个“外来者”卸下大厅正门处窗户的玻璃,灵巧的窜了进来。
透过暗淡的月光,迪迪仔细打量着对方。穿着一身和自己差不多的灰褐色紧身皮甲,披着一件暗灰色的斗篷,头上戴着连在斗篷上的兜帽,腰上一圈工具腰包,身材短小精干,动作干净利落。
“是个老手,看他的身手格斗能力也不会弱,难怪敢从正门方向进来,嘿嘿,不过碰上我算你倒霉。”迪迪显得自信满满。
那个“外来者”在不知道有个危险的旁观者正对他虎视眈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就低伏着身子,没入阴影中向楼梯摸来。
当他小心翼翼踏上二楼时,毫无征兆的强烈白色光亮在他身前无声的爆绽开来,如同突然在他面前升起了一个白色太阳一般。适应了黑暗环境的双眼顿时剧痛,眼前白茫茫一片。
“外来者”显然经验丰富且对自己的实力信心十足,虽事出突然但他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他紧闭双眼的同时,身体向后贴在楼梯的栏杆上,并马上作出了防御姿态,两把黑色的匕首已经在身前舞成一片黑幕,身体也开始小幅度的摇摆,他相信自己的盲斗能力和手中的魔刃绝对能够坚持到眼睛恢复视觉。
他没有随便移动位置,这样做正是因为摸不清敌人的虚实,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准周围还有其它陷阱。而对方如果是个魔法师,在这种被偷袭的情况下,自己逃跑也是枉然。
双匕一阵挥舞后,迎来的不是意料中敌人的扑击,而是四周一片的寂静,要不是到现在双眼看出去还是一片雪白,“外来者”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中了邪,对着空气表演了一通匕首格斗术。
“难道只是一个魔法陷阱?可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设置着“强光”陷阱?太不合理了!”心中充满疑惑的“外来者”放缓了双手徒劳的自卫,微微探出身子侧耳倾听起来,随后他只觉后脑一疼,眼前的白光终于变成了黑暗。
迪迪不等他倒地,一把抓起扛在肩上,悄无声息的下楼,从储藏室离开了宅邸。
原来迪迪在释放了天赋异能之一的“炽光”后,就如同草叶间正在捕食的螳螂一般,一动一停,以慢如蜗牛的速度挪向“外来者”,以免被对方的听觉捕捉到。
他的眼睛并不会被自己释放的这种强烈白光影响到,所以他能很清楚地把握到对手的一举一动。屏住呼吸,控制好自己靠近的速度,迪迪知道“外来者”是不敢乱动地方的,怕周围还有其它陷阱等着,也不敢随便发出声音,那只会对目盲状态的他更为不利,而且估计这家伙还报着完成任务的心思呢!
腰间的闷棍早已握在了手中,这种一头包有皮革的短棍,可以轻易的敲晕目标,迪迪需要了解一下对手的来历。
欣赏着“外来者”的独自舞动双匕,那迅猛凌厉的招数的确配得上他的自信,但迪迪手中的闷棍渐渐到达了理想的出击位置,在“外来者”放缓双手的同时,发动了快速精准的一击……
随着天色变得渐渐明亮起来,街上的雾气也越发浓重,浓雾同样也是盗贼们所喜欢的朋友。
迪迪如同夜晚猫头鹰飞翔过林间一般,安静地穿过了邱尔特城杂乱区域的阴影,他没有直接赶回公会的据点递交任务,而是在确认身后没有跟踪者之后,钻进了距离最近的秘密小窝。
他要用点小手段从俘虏口中弄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并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心动的战利品,就像此时正系在腰间的那两把经过特殊处理的无反光魔法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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