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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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半夜,东南方传来了沉闷的隆隆炮声,南满独立师突围的战斗打响了。根据方位判断应该是在李家粉房附近独立师遇到了**的合围部队,李二虎等几个通讯兵不断地来往侦察,但是由于天太黑,人靠不上前,消息不是十分明确。
将要天亮了,王道全在营房中不断地踱来踱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刘清全政委在边上不住地抽着烟,刘君神色忧郁地坐在边上。
“不过十七八里地,怎么着也该过来了,吴师长为啥不派通讯兵?”王道全在急急地嘟囔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军区机关、被服厂、军工厂,这多人可是不容易快走啊!遭殃军的火力又猛,怕是……”刘政委还是比较冷静。
“集合队伍,我们去增援!”王道全扔下蛤蟆头卷烟,跺脚下了决心。
“老王,我们的这个村子,是师长告诉一定要守住的,也只有这地能让我们师再往外突,我们一走,要是没人驻守,人是接到了,没了路可怎么办?”刘政委不放心地说。
王道全唉的一跺脚,生生地被定在了屋门口,没人能判断在当前的局势下,离开这个小小的罗家洼子的决定是对是错,但眼看着自己的队伍就在眼前但是音讯全无,也确实让人心急如焚。
“我们连先去看一下,骑上马,是打是跑都比较容易,一去一回,晌午前就能打个来回,你看行不,营长!”刘君这才开了言。
王道全实在是有些舍不得七狗连去冒险,必竟现在七狗连是他的心头肉啊,其余的两个连队都是新组建的,战斗力不强,一但七狗连离开,敌人攻击的话,这剩余的三百多号人的战斗力就是个问题,但是当下的情况让这又成了最好的选择。不放心也罢,舍不得也罢,王道全营长还是咬牙下了决定,七狗连前出到李家粉房附近,抵近侦察一下独立师与新二旅的战况,一有消息,先派李二虎回来送信,让这里有个准备,是出击还是坚守,有个提前量。
于是,七狗连能骑马的战士,一律骑上了国民党79骑兵营的战马,趁着天还没亮,一路小跑上路了。
小柳子跑着跑着圈回了马,望向了回头路,七狗三皮犹疑地看着他,小柳子笑了,“张大炮自己追来了!”
“你咋知道?”三皮撇着嘴。
“后边追来的这几匹马这么重,肯定是这小子还驮了炮,没错!”小柳子望向来路。
晨曦中,六匹战马如同一片云彩,正在向着这边飘来,还没到前,张大炮气急败坏的骂声先到了,“你们他妈的不要兄弟了,走都不打招呼!你娘!”
七狗三皮小柳子大头溜子仿佛又回到了汤原的那次侦察,也是张大炮,那时还穿着伪军的军装,也是这样追上了小队,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阵激荡,溜子礼亏嘴不亏,“炮兵作啥子哟,我们去侦察,又不是去抄家,一会儿就回,你还赶来,大炮,小心眼哟哈!”
张大炮凶野地对骂,“你们他妈的有好事从来不记得我,老子跟你们没完,七狗,你讲不讲理?”
明知道这不过是托词,张大炮舍不得才是真的,七狗憨憨地笑着,溜子也吐了吐舌头,大头迎上去,三皮当胸亲热地给了大炮一拳,“来就来呗,你小子就是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你的宝贝疙瘩(迫击炮)!”
就这样,七狗连又全部集结了,张大炮与几个原七狗连的炮兵战士,带着三门小炮,二箱炮弹跟在刘君后面,回到了连队。
越靠近李家粉房,枪炮声就越响了起来,溜子三皮带着一个班的战士,骑着快马抢上了东南侧的高地。溜子端起狙击步枪,三皮仍是心疼地看着他的望远镜,不住嘴地问:“怎么了,吱声啊?”
“硬是要的,龟儿子截断了队伍,现在我们两头挨打,中间还有人在河里,不好啊!”溜子回应到。
原来独立师的队伍在夜里渡河的时候,被二旅的侦察兵发现,狡猾的敌人等独立师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开了火,把独立师拦腰截成了二段。战斗部队在前面与敌人胶着在了一起,机关与非战斗人员还都大部分在河南岸,由于天又黑,局势十分混乱,现在刚刚好一些,能见度让独立师虽然损失十分大,但是已经能够组织起像样的反攻了。
独立师的先头部队不断地冲击着河南岸的几个小高地,那里有大约二个团的敌军在守卫着,由于没有重武器与火力,南满独立师的战士们只能用躯体不断地英勇冲锋着,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没有工事与掩体,经常被**的优势炮火成片地杀伤,死尸已经积满了河口,战况空前地惨烈!
赶到的七狗的头嗡的一声轰鸣,血上了头,七狗连个个都急了眼,马上就要冲向敌人阵地。刘君及时赶到,与李公鸡一道制止了冲动的战士们。他在沉吟着,望远镜不住地在敌人阵地上逡巡,这让暴躁的三皮大为不满。“观景呢,刘扒皮,我可要上了,别挡道!”
刘君也不生气,扯过七狗与李公鸡,几个人在地上一顿乱画,不一会溜子小柳子也加入了,商量起来,让三皮抓耳挠腮地晒在了一边。
刘君招来了张大炮,让他用望远镜看了看四五里外的一处小山包,“有把握吗,把炮弹全打光,听我命令。”
“操的,没问题,但让我再近个一里半里就好了,我跟溜子他们一道再上前点,行不?”
“好,也行,但是打完了马上就跑回来,我们掩护你!”刘君坚定地下了决心。
七狗连的战士们下了马,开始了紧张地准备工作,同时也让马匹歇歇,一会儿就要冲锋了,在这场以少对多的战斗中,冲锋的马力是七狗连的最大优势,机动性十分重要。
当李二虎被李公鸡连骂带吓地逼着离开连队回营部去报告,河口方向突然响起了冲锋的军号,这是独立师第一次有效地集结了部队,趁着天亮冒着敌人的炮火开始了又一次冲锋,刘君也手一摆,沉着地下了命令,七狗连兵分两路,开始了行动。
溜子带着二十几个骑术好的战士,挟着张大炮的三门炮,冲向了侧前方的一个小山包,那里边上的小树林中,出奇地安静,所以刘君判断,应该是遭殃军的指挥部。
隆隆的马蹄声,很快引来的敌人的注意,敌人在促不急防的情况下,乱七八糟地向着这一小队骑兵在射击着。骑兵小队中不断有人倒下,有的战士的尸体被马拖着仍然在队形中向前冲着,七狗心急火燎地用望远镜观察着,喉咙中不住地呜咽着。
张大炮在一片小树林中架起了炮,很快迫击炮嗡嗡的呼啸就向着目标开了火,一轮的炮后,目标区的树丛中,窜出了大队的**部队,向着张大炮的阵地冲了过来,另一半冲向了溜子的骑兵小队,意图阻击,看来刘君猜对了,这里正是新二旅的指挥部。
张大炮没有犹豫,根本不管要包围上来的敌人,趁着敌人围上来的不长时间间隔,又发动了第二轮炮击。由于第一轮炮击打断了几株目标区树林的树木,几顶军用帐蓬露了出来,使这回的射击目标十分明确,张大炮一下子就向那几顶帐蓬倾泻了所有的十发炮弹,他操控的那门炮十分精准地打掉了两顶帐蓬,一下子整个河南岸乱了营。
溜子的骑兵等敌人冲过来时,一个迂回,从山包的另一面又向目标区的那片已经被张大炮轰得乱七八糟的树林冲去,**们跟不上他的机动,另一队向张大炮包围的连队也被调了过来,两方包夹,要形成包围圈,合围住溜子的骑兵队。
一看有空,敌人被调走了,张大炮同几个炮兵一道上了马,没命地向着七狗连的高地窜了回来,可是以炮为命的他又带上了一门迫击炮,让他的马速最慢,拖在了小队的最后。一枪击来,他的马被流弹放倒了,张大炮一头撞到了地下。
三皮七狗冲下了高地,不顾自己的阵地暴露,向着张大炮坠马的地方狂奔而去,小柳子的狙击步枪紧张地瞄向每一个可能对三个战友构成威胁的地方,大头在机枪后面额头都冒着汗,事关自己的兄弟性命,他紧张的手直抖。

眼见张大炮一动不动,七狗三皮拼了老命在奔跑,但是一小队**慢慢靠近了草地,距离张大炮的地方不足百米了,七狗三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快过他们,刘君李公鸡在望远镜中看到后急得直咧嘴,但是三皮七狗不放弃,仍在向着那片小草地狂奔着。
砰一枪,小队**中的一个家伙一头倒下了,是小柳子开了枪,第二枪又打掉一个后,那个小队的**们马上卧倒到了草丛中,让小柳子失去了目标。大头让小柳子指明了方向,30机枪轰鸣着响了起来,这让那个小队的**更不敢再抬头,这突然响起在敌人后面的枪声也让整个河岸更加乱套,敌人知道独立师来了后援,而且不只一队,信心受挫。
溜子眼见敌人被调动,调转马头与剩下的十几个战士急忙打马向连队小高地跑回,冒着乱枪不断有人倒下,但正好赶在那小队**前面接近了张大炮。
溜子跳下马一拉大炮,没拉动,他惊讶地看到,满脸是血的张大炮,手里仍然抱着他的那门宝贝炮的炮身,但是人已经昏了过去。
溜子又好气又好笑,手忙脚乱地扯掉了炮管,把张大炮架上了马,向马**上狠狠一鞭,战马一声惊嘶,向高地奔来。溜子刚要上另一个战士的马,那匹马也被一个冷枪放倒了,二个人都成了滚地葫芦。小柳子不顾准头,没头没脑地向着那个打冷枪的地方胡乱地连开三枪,压制住了那个**小队里的射手,大头也加紧了火力掩护,不住地长点射,机枪打得草丛里的草乱飞,这让溜子与三皮七狗四个人安全汇合了,四人从转身又向高地狂奔。
敌人被张大炮的炮击打得指挥部炸了营,十四五个参谋在一顶帐蓬中集体“殉国”,新二旅的参谋长被炸伤,敌人失去了无线电指挥,无头苍蝇般地乱了起来。由于溜子的虚张声势,更让**们害怕了,他们眼见骑兵的攻击重点直指旅部,马上调来了一个多营的**,向着骑兵撤退的方向攻击前进。
大头的机枪,掩护了七狗他们四个,但是暴露了小高地七狗连的位置,敌人一见,不明虚实的他们,为了保险起见,调动所有火炮,向着小高地轰击。
刘君与李公鸡带着七狗连已经凭着战马的机动力转移了地方,所以炮击没有奏效,但是他们要抢占一个高地掩护独立师大部队的意图无法实现了,因为一个营的**已经黑鸦鸦一片地冲了过来,但是敌人在正面给独立师的压力被七狗连大大地减轻了。
是打是走,刘君犯了难,七狗把头一昂,喘着粗气,手一指,意思很明确,留下!
李公鸡眼睛放光,大嗓门又亮了起来,“打,吴师长还没到,我们怎么能走!”
刘君接茬问“打是打,打哪呢,我们就百十号人!”
一个虚弱地声音说了一句:“打他们的炮兵,抢他们的炮,不行炸了都行……”原来是张大炮刚刚醒了过来,又贼心不死地惦记上了敌人的炮,他的排已经失去了炮,变成了步兵,这让他心疼得不行。
三皮在后面又扶住了大炮摇来晃去的身躯,“操,就惦记炮,你小子!”
刘君的眼睛亮了,李公鸡张大了嘴,七狗的头昂了起来。
“对啊,打他们炮兵,我们人少,只能挑最软的地方下死手!”刘君下定了决心。
就这样,几个胆大包天的年青人(年龄最长的李公鸡也不过三十),不管不顾地实施了另一套灵机一动的备用方案,但没人考虑后果,也没有人想到退路。
攻击而来的一个营的**由于被已方炮火拦阻,怕误伤,好一会儿才敢前进,但是七狗连凭借战马的高机动已经退出了老远,让那个追击的**营一时间不知是追还是不追。这时河岸边的喊杀声与枪声空前激烈起来,这是独立师发动的攻势,已经到了决定关头。
敌人的炮火马上调转,又指向了河岸。七狗连这时也开始发动,斜刺直指向了**营的侧翼。当**们加强了火力配置,形成了阵地时,七狗连由松散的散兵队形(为了显得人多),迅速集中,迂回向了**阵地外侧,一个急驰,已经绕过了**阵地,仍然向着**指挥部冲去。
**营被七狗连搞得晕头转向,眼见这队增援人马不过百十多号人,以为没什么威胁,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么不怕死,不管不顾地仍然冲向了自己的旅部,大惊之下,只好调整部署,撤掉火力阵地,又变成行军阵形,向着七狗连追击,但是已经被七狗连甩在了后面。
新二旅的指挥部更是惊恐,当他们发现自己又成了骑兵冲锋的目标后,狗急跳墙地从前面的阵地上,调回了二三个不满编正在战斗的连队,加上自己的警卫连,乱哄哄地在小山包前开始重新集结,等待着七狗连的第二次攻击。
七狗连的战马不断地倒下,有的是中了流弹,有的是被生生累死了,虽然他们速度慢了下来,但是战术意图却已经实现。在将要到达那片小草地的时候,刘君大喊一声,七狗连全体调转了马头,向着西南面的一大片灌木丛发动了冲锋。
那里正是新二旅的炮兵阵地,敌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敌人的炮火马上顾不上河岸,慢吞吞地又调了回来,向着七狗连的冲锋队进行射击。
这是最后的冲刺,没有人再爱惜马力,不断有马倒下,没了马的七狗连战士们仍然向着炮兵阵地跑步冲锋着,义无反顾地冲锋着,不考虑退路,没有撤退的意念,根本没人仍想在这敌人的重重包围中能够生还,只是不顾一切地冲向敌人阵地!就这样,七狗连抢在敌炮调整之前,突破了山炮的最近射程,没有受到很大的伤亡,冲近了炮兵阵地。
由于距离已经很近了,炮火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威胁。七狗连的最后一段路程只有警卫连的机枪阻击了几下,但是残存的战马让七狗连的机动性优势又发挥无遗,抵近的一轮手榴弹攻击后,炮兵阵地的警卫连几乎马上就被驱散了。
七狗连这些个老抗联战士马上冲进了敌人中,出手就是杀着,不管自己安危,连几个解放战士都变成了浑身杀气弥漫的野狼,并且抗联战士们只要没了退路就拉光荣弹,与敌偕亡!这一切让新二旅的炮兵们十分惊恐,由于炮兵的轻武器不足,很快就丧失了战斗力,大部分逃跑了,一小部分被成功地俘虏了。
张大炮歪歪斜斜地咧开了大嘴,手扶着三皮在傻笑着,象找到了无价之宝样看着眼前这些个美式重炮!李公鸡更是兴奋,只在书上看到的这些个宝贝,现在正活生生地摆在眼前了……
七狗、刘君阴沉地看着远方,新二旅的旅部方面,追击的**营已经与旅部警卫连等阻击部队汇合,黑沉沉地一片向着炮兵阵地压了过来。这时的七狗连只剩下了八十多人,体力已经几乎全部耗尽,并且人人带伤,已经没有了什么战斗力。
猛然间,河岸方向山崩一样的呼啸声传了过来,独立师终于突破了敌人阻击,在激昂的军号声中,发动了总攻!
溃败的**们蝗虫一样从河岸方向漫天地涌了过来,正要攻击七狗连的**们受了感染,已经不再组织进攻,加入了集体的逃亡中,成了败兵的领头羊,这真是兵败如山倒,溃兵如洪水般从炮兵阵地涌过,就这样,七狗连眼见着大批的**们冲向了北方。
七狗大头不停地射击着,七狗连所有的战士都开了火,重伤员都挣扎着端起了枪,好一会,大头的枪管都已经发红,但是**们仍没有一次象样的还击,只是不管不顾地跑着,逃着。成批的人被放倒,但是身边的**兄弟们没有人看他们一眼,只是绕过他的尸体,跑得更快。
七狗连的炮兵阵地,就象激流中的一块岩石,挺立在洪水中,岿然不动!
七狗连以自己无畏的勇气,打破了战场的均衡,以一个连的兵力,解了南满独立师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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