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菜鸟法师正在车厢里说说笑笑，突然拉车的马匹一阵长嘶，马车急停了下来胖子没坐稳，向前一冲，虽然没从坐垫上摔下来，不过脑袋在车厢前板上磕了一下，前额马上显出了一片红印。
莱曼则是一头撞向罗伊斯的胸膛。
罗伊斯脸色很不好看，这倒不是被莱曼撞的，因为自家车夫的驾驶技术，让车厢里的乘客们受伤，这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他打开车门上的车窗，正要问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驾车的车夫惊叫了起来：“天啊，教皇陛下！这是教皇陛下的车队！”
顺着车夫手指的方向望去，路上隐隐约约可见一片金色，而这片金色正在急速地扩大。
还没等罗伊斯反映过来，惊喜交加的车夫已经扬起马鞭，赶快地将马车驶到了路边停下，罗伊斯几个人在车厢里又是一阵晃荡。
车夫停下马车，马上从车上跳下，脱下帽子抓在手里，扑通一声在路边跪了下来，激动地不停地划着十字，口中不住地祈祷着。
舒伯特一听说是教皇陛下的车队，也马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快步走到路边，向着车队驶来的方向望去，莱曼和罗伊斯不信教，他们慢吞吞地走下车，整理好衣服，站在路边看着。光明女神教是帝国的国教，除了莱曼这样的魔法师可以不入教，全国上下几乎都是信徒，教会的地位尊崇无比，怎么说也怠慢不得。
金色如潮水般，很快便漫到的莱曼的眼前。
那是一片片教旗，金底红十字，扎在光明教会骑士们的长枪上。成千上万的旗帜，在骑士们的运动中飘扬，场景煞是壮观。骑士们个个身着明亮的骑士全身铠，头戴全覆面头盔，只露出两只眼睛，眼中冷光四射。他们身披血红色天鹅绒披风，战马虽然颜色不一，但是都是统一的红色马衣，金色半身马铠，跑动中马衣贴身，勾勒出战马隆起的肌肉。整支马队显得战力十足，剽悍无比。不过这样的军容，在莱曼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仪仗队，太……威武了，不像是一群只管打扮的骑士。
马队后面是一辆由八匹白马拉的马车。马车的装饰相当华丽，全车以金字刻着赞美女神的诗句，马车的四角各有一只尽展双翅的天使，或执剑，或执琴，模样栩栩如生。车门上绘着一个由花枝绿叶缠绕的红十字，车窗后黑色的丝绒窗帘半开，上面也用金线绣了一个十字。
“赞美女神和教皇陛下！请陛下赐福予我吧！我是您忠诚而卑微的仆人啊！”车夫一见教皇的马车，顿时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低伏于地，高声喊道。
无论是骑士，还是马车里坐着的教皇，都恍若未闻，视高声祈祷的车夫于无物，继续赶路。滚滚金色并没有因为这个虔诚的信徒而停留片刻。
莱曼不禁对罗伊斯低声说道：“看不出来啊，这个车夫还是个拍马屁的高手，将神和人同时赞美了。”
罗伊斯哼了一声：“今天就看在教皇陛下的份上饶了他，不然有他的好看。”
舒伯特从一开始见到教皇的马车时就神情呆滞，他紧紧盯着马车上的金字，仿佛想将一个个字辨认清楚。
直到车夫的高声赞美，这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整整衣服，恭恭敬敬地朝马车深鞠一躬，神情庄严,莱曼仿佛看到了胖子周身泛起了一圈圣光。
那一片金色来得快，去得也快。教皇陛下的车队很快便消失在不远的转弯处。
车夫仍然是激动无比，他冲到路上，一边高声赞美女神和教皇，一边一个劲地吻着刚才马车压出的两道车辙。
舒伯特则看着教皇车队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莱曼轻吟一个咒语，无数的飞雪被莱曼召唤出来，拍在了舒伯特的脸上。
胖子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他看着一边的莱曼和罗伊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舒伯特，看来你已经在魔法和信仰之间做出了选择。”莱曼说道。
胖子马上脸色大变，额头也开始冒汗，一个劲地摇头。
“莱曼，你说错了。”罗伊斯说道，“舒伯特嘛，那是……那个……他看教皇陛下风采无双，英俊非凡，不愧是教皇，所以一时为之倾倒，整个人都巴不得随他而去，所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舒伯特，是不是啊？”
胖子赶紧一个劲地点头。
莱曼和罗伊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无比诡异。
“好了，上路吧，咱们还要去接凯特呢。你快过来，别亲了！”罗伊斯朝着车夫吼道。
三个人坐在车内，莱曼在和罗伊斯讨论魔法。胖子则坐在一边，并不没有参加讨论。他在仔细地看着光明教典，样子相当投入。
莱曼忍不住向舒伯特问道：“看你刚才那虔诚的样子。你见过教皇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教皇是什么样的人。”舒伯特很老实地说道。
“哦？有意思，说来听听，莱曼老是和我谈咒语和冥想，我都快睡着了。”罗伊斯说道。
莱曼则丢给他一记白眼。
“现在的教皇陛下是庇护一世，他是三十年前登基成为教皇的。不过由于他不是通过女神神谕登上教皇宝座的，所以之前的教皇名称不可以再用在他身上。”
“没有通过神谕？什么意思？”
“每一任教皇都是由女神直接指定的，前任教皇辞世后，女神会降下神谕，指定一个人来担任下一任教皇，所以大家已经习惯由女神来指定教皇。但是庇护一世陛下并没有女神的神谕，所以他的身份到现在还受到一些教区里教民的质疑。”
“为什么没有神谕？那他是怎么登上教皇位置的？”罗伊斯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舒伯特抱歉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光明教会的人。再说了，这个原因恐怕也不是所有教会里的人都知道，不过这三十年来，女神也没降下什么神罚，看样子现在的教皇陛下也应该是女神指定的。”
“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咱们几个人里只有舒伯特对教皇陛下感兴趣，让他去问一下不就成了，想来这个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莱曼对罗伊斯说道。
罗伊斯和莱曼同时大笑起来。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魔法学院。
莱曼把脑袋探出了车窗，老远就看见了学院门口，一只半人高的箱子边的凯特，如今的凯特，身上的绷带已经全没了。
凯特见到他们几个也十分高兴，莱曼注意到凯特这时的样子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现在的凯特完全是一副相当兴奋的样子。
凯特迫不及待地将箱子丢给车夫，自己拉着几个人跑回了车厢。
几个人尚未坐好，凯特就开口了，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兴奋：“你们猜我要给你们看什么东西？”
罗伊斯则是一巴掌拍在了凯特的肩膀上：“要拿出来就快拿吧，别磨磨蹭蹭的了。”
凯特四周仔细地看了看，又将半开的窗帘全部拉了起来。
众人被凯特这个神神秘秘的举动给镇住了，因为凯特嘴边的笑意已经不见了，整个人现在十分严肃。众人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可能真有什么正经事要说。
此时，黑色的窗帘将午后的阳光阻挡住，车厢里一片昏暗。
凯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手指半笼。
三个人围着这只手看了半天，罗伊斯忍不住问道：“手上什么都没有啊，你要给我们看什么啊？”
凯特猛然间一震手腕，轻喝一声，只见一道火焰从他的手心爆出，直冲车厢顶。
众人的脸离凯特的手较近，突然爆出的火焰结结实实地将众人吓了一跳。
他们赶紧向后一仰头,以免被火焰烧到。
火焰只是猛然爆开了一下，接着就迅速减弱，只在凯特手心里留下了一个跃动着的小火苗。
“咳，我说凯特，你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啊？是你开始研究火系魔法了吗？这个火焰也太小了吧，这个火焰……”
罗伊斯突然闭上了嘴。
莱曼和舒伯特早就已经死死盯住了那团火苗。
那是一团苍白色的火苗，正放射出无限的死亡气息。
那是无数灵魂的最终归宿，那是死亡之神的专属力量，那是亡灵法师的身份标志。
那团火苗，正是灵魂之火！
凯特变爪成拳，火苗被凯特的手指挤压，从指缝间猛然迸出，然后才不甘地熄灭。
车厢里一时间安静无比。众人只是坐在那里，相互看着，想从彼此之间的表情上读出点什么。
凯特也是十分紧张，他冒着危险将他已经成为死神信徒的事实摆在了他众位死们面前，不知道他们作何感想。要是有谁泄露了这件事，不管是魔法工会还是光明教会都会到处寻找他。那些希望杀掉大亡灵法师古得伊尔以获得报酬的佣兵们也会找上门来，毕竟使用的都是死亡之力，通过他来寻找亡灵法师可能比较简单点。
现在的凯特已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亡灵法师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车夫的马鞭破空的声音，看样子车夫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这一下鞭声又响又脆。
马车动了起来。
莱曼也动了，他抬起了手……
摸了摸鼻子。
莱曼摸了摸鼻子，开口说道：“凯特，你要小心啊，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不仅你危险，我们何尝不也危险。”
凯特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不过只要咱们不说，谁会知道呢？”
“不对，不只是不能说，你连这种法术都不能用，这种火焰的颜色太特别了……等等！”
莱曼突然想起昨天父亲和将军闲聊时说到的那个剑圣，将军当时说的那个剑圣身上的斗气火焰就是苍白色的。
那哪是什么斗气火焰，莱曼心里叫到，那明明是灵魂之火！
但是如索利米安将军这样身经百战，对斗气深有研究的将军都看不出那是灵魂之火，那么别的人也一定看不出来。
但是莱曼转念一想，将军不过是一介武夫，拥有的知识和学识渊博的魔法师当然不能比，如果凯特当众使起亡灵法术，而刚好有个魔法师在场的话，十有会被拆穿。根据那道“魔法工会无差别追杀令”，那些魔法师虽然不能把古得伊尔怎么样，但是像凯特这种学徒级的亡灵法师可就……
几个人都看着莱曼，在等他的下文。
莱曼想了想，说道：“你的亡灵法术现在到了什么阶段呢？3级还是4级？亡灵法术能不能使用？”
凯特说道：“应该是3级吧，现在只会几个诅咒，别的法术还早呢。”
罗伊斯接口道：“听说亡灵法师都会召唤一些不死生物，你会不会啊？”
凯特有点脸红：“不死生物召唤是6级才能使用的法术，而且召唤的生物还有种类和数量的限制，那本书上提到的最强的不死生物是重装骷髅兵，不过那是10级才能召唤的。”
莱曼沉吟道：“召唤不死生物这个法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使用，只要有一个人看见，你的身份就会暴露。别的一些诅咒，也要限制你使用，能让人死得特别难看的那些诅咒就不要用了，别的诅咒咱们帮你蒙着别人，我们几个大事办不了，吹吹牛骗骗人总会的。”
凯特有些惭愧：“我现在会的诅咒还没有一个能要人命的，死得特别难看的诅咒就更不会了……”
众人皆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凯特。
凯特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但是他们一直这么盯着凯特。最后凯特被盯得恼羞成怒：“不能要人命又怎么样？我才3级啊，你们见谁在3级的时候就能要人命啊？等我到了20级，想杀谁还不是一念之间？你们干吗老是看着我，干吗不去看古得伊尔？”
莱曼拍了拍凯特的肩膀：“当然，你没说错。我们只是觉得你放弃了已经修炼到5级的土系魔法，开始修炼亡灵法术这个决定有点轻率。毕竟咱们修炼魔法的本意并不是要别人怕咱们。”
凯特愤愤不平地说道：“莱曼，今天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你和罗伊斯都是家里的次子，我是卡帝亚男爵的侄子，舒伯特虽然是长子，但是他父亲的身份是终身骑士不是世袭骑士，他也继承不了。咱们这四个人都继承不了家里的爵位，以后我们可都是没有身份的人啊。还好现在我们几个都是魔法师，能让别人看得起，有个词叫什么？对，敬畏。你说要是我们不是魔法师，谁会敬畏我们？那你说咱们修炼魔法时是不是多少都带上了一个想让人敬畏咱们的目的？”
莱曼无话可说。另外两个人也是。
“所以我当时想学亡灵魔法，很是想过一阵，最后才这么决定的。”凯特说道，“再说了，学习亡灵魔法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光明教会里面有多少坏蛋？一边嘴里说着赞美女神，一边敲诈勒索，你们敢说这事你们不知道？”
几个人还是一阵沉默。
“所以我认为：力量的属性和善恶无关。既然能有坏的光明女神的信徒，就能有好的死亡之神的仆人！”凯特说到激动处，飞起一拳砸在坐垫上，姿势标准无比，倒像是练过两年的样子。
车厢里很静，只有车轮转动时发出的声音，骨碌骨碌地。
良久，莱曼抬起头，看着凯特：“凯特，我不得不承认，你所想的比我们所想的要多得多，也远得多深得多，看来是我以前小看你了。”
凯特一笑：“咱们什么关系了，你还和我客气。相互交流嘛。我修炼亡灵法术这事还得你们帮我瞒着别人呢。”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罗伊斯也笑了：“是啊，凯特这小子不仅想得比我们多，做得也比我们多啊。那天的大爆炸，我可还是记忆犹新呢。”
众人大笑。
凯特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转头对莱曼说道：“对了莱曼，上次给你的那只老鼠你卖了没？”
“该来的还是来了曼心里打了一个突，笑容不是很自然了。不过现在窗帘还没拉开，车厢里光线并不充足，大家也没注意到莱曼的怪异笑容。
莱曼硬着头皮说道：“当然卖了，我办事你放心，价钱不错，5000金币，怎么样？”
“5000金币？那只小老鼠你能卖到5000金币？”凯特和罗伊斯激动得跳了起来，舒伯特也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唔，5000金币，那可不是什么老鼠，那是一只难得一见的魔界鼩鼱。”莱曼肠子都悔青了，5000金币就能让他们乐成这样，早知道自己就少编一点了。
看来说谎是真没什么好处。
“那钱呢？”凯特一伸手。
莱曼为难地说道：“钱我没带来，边境城市人多眼杂，我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再说了，带那么多金币跑来跑去得多累啊。”
“也对，反正金币放你那里我们也放心。对了，那只鼩鼱你卖给谁了啊？”
“唔……卖给了我的未婚妻的舅妈的儿子的表妹。”莱曼继续扯谎。
“啊？未婚妻？莱曼你订婚啦？”凯特叫道。
“是啊是啊，就在前天，是索利米安伯爵的女儿，据说还是一个高阶魔法师。”罗伊斯说道。
终于顺利转移了话题，莱曼轻轻呼了一口气，可是见到凯特的表情时，才呼出的一口气又硬生生地截住了。
只见凯特用着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莱曼，琐的话和罗伊斯如出一辙：“节哀吧，以后你在家里会很没地位的……”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莱曼无力地抱着脑袋，彻底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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