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檀距离两人一米正对着坐下，其余人都不敢越于朱檀之前。
“没有她的相片，真的很可惜。”朱檀说，“可是这样画画，会像吗？”
狐偃说：“即使是用投影机摄像，也会照得与本人有所出入。但我们只通过你们的口述，利用傀影术，就可以把她完美地重现。所以关于夏姒的容貌特征，你们记得什么，都说出来。”
“啊……”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叫声，“莫非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傀形师？”
朱檀略回头说道：“小莹，再吵就给我退下去。”
“没关系。”狐偃说：“这个时候，人多一些会更好。”
曲水从皮箱夹层中掏出一个文件夹，翻开，里面竟画着一排排色彩。再翻一页，却见画着一些颜色不同的人面相。
曲水说：“你们在这里找出相似的肤色，尽量发表不同的意见。”
朱檀先指了一个。
曲水却把册子递到另一个人面前，叫她指一个。那个丫鬟指了另一个。
那青年男子却在一旁说：“娘娘选的那个太过惨白了一些，而翠丫头指的有点黯。”
朱檀道：“她本是一张白的脸。”
白衣女子道：“可也不是这样干巴巴的白，我倒觉得这个颜色最像。”
男子道：“你这个似乎过于红嫩。”
曲水插道：“我已经知道了。人脸的皮肤本来就不均匀，而且也会因了人的气色而改变。即使是同一个人，由不同的人看来，也会有所不同。”然后问道：“头发的特点呢？”
“黑发。”
“很长。”
“尾部有点卷。”
曲水翻开一叠图，问：“这种吗？”
“比这个更黑一点。”
“嗯。”
“对。”
他们七嘴八舌地达成了一致。
曲水道：“身高和胸围呢？”
这个比较讲究精确度的问题引起了一小许沉默。
忽然人群躁动了起来，让开一条道路。一个紫绿装的女子走过来，阔沉的发髻斜在颈后，托出闲闲的美。美中不足的她的面色有点疲倦。
她在朱檀旁边坐下，说：“娘娘久等了。”然后对两位傀形师说：“这个问题，我来回答最合适不过了。”
便是舞姬端木旋。
略施粉黛，也没有掩盖面容的憔悴。
“我曾教她跳过舞。所以，无论身高腰围，还是手臂的长度，我都了如指掌。”
当她说话的时候，谁也不敢作声，虽然声音低弱，却也听得非常清楚。
狐偃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人，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即使只看一个人胸部以上的相片，他的身高也是可以看出来的。对于未见面的画师来说，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信息。
端木旋简洁地给了一个答案。
然而一旁的青年男人却欲言又止，朱檀的眉毛也有点纠结，似乎也在怀疑刚才的数据。
狐偃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朱檀茫然地摇了摇头。
“如果有不同的感觉就说出来，其实这样会让我感觉更精确。”
端木旋道：“我说的是精确的数字，你们不信我？”
狐偃道：“但是也要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青年男子才说：“我印象中没有那么高，在人群中可以说是算矮的了。”
白衫女子道：“是的，常常在人群中找她不到。”
曲水道：“不引人注目吧？”
人们均点点头。
狐偃问那两个丫鬟，其中一丫鬟道：“却也不是矮。她平时不爱说话，是有点隐隐的，独自一人的时候，却也是站得亭亭的。”
傀形师得到答案似的点点头，又翻了几页图纸，在他们不同的选择之中知道了傀儡的体形。
只见曲水把一旁的瓷坛泼下，淡黄的细末撒在了雪白的卷轴上。
曲水用手指轻轻抹着的细末，似乎要把它们抚平似的，可是细末竟然奇迹地在他手下变成了黑黛色。而他的手指上却什么也没沾，仍然白皙干净。姑娘们发出轻微的惊呼。
无人察觉之下，那块半透明的坐台内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游动起来。
只有朱檀对此感到漠然。虽不是同属一系的修罗徒，可是对其中的内情也并非完全不懂。
有一类做“炇烃”的物质，根据不同温度的灼烧而显示不同的颜色，此细末看来也是由梅烃提炼而成。
曲水是焰系的修罗徒，刚才加热玻璃片的时候已经可以断定了。只见手指轻轻摩擦，加热在不知不觉中，颜色均匀涂淡，收放自如，看来已经达到修罗寻的水平。
傀形师是专门给鬼趣修罗做标本的技术人员，也会在高金的聘请下做一些人形复原的小事。
夏姒在紫微宫住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留下相片，在摄像机随手可触的舞厅来说，想来的确有点匪夷所思。紫微宫里没有，于是派来的人到夏姒的家乡去找，可是家乡里的人甚至连夏姒是谁都不记得了，仿佛从没在那里生活过一般。因此便收到了傀形师到访的信。
“请问，”虽然朱檀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但仍然试探地问道：“夏姒失踪十多天了，莫非出了什么事吗？”
“不清楚。”狐偃说。
“她被通缉了。”曲水却说：“犯的罪应该不小。你们不知道吗？”
这句话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端木旋说：“是怎么回事？”
朱檀却问道：“那这家的主人呢？”
曲水说：“这家主人是谁？”
“他的事我们不清楚。”狐偃却道，“我们只接到画画的命令。”
狐偃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从箱子的一侧取出一张卷轴，展开，却是一套精致的金属刀具。刀具非常细小，由短到长地整齐排列着，仿佛昂贵的化妆笔，却又像一套奇怪的手术刀。
狐偃问道：“你们能描述一下她的容貌吗？”说着抽出一只扁平的银刀，在铺着炇烃的卷轴上平平地划了几下，下手非常小心翼翼。
朱檀却不管狐偃，只问曲水问道：“请问夏姒究竟怎么啦？”
曲水摇了摇头，不再说多余的话。
朱檀不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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