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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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如战场,这个比喻非常恰当,它们最根本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无情。今天是宏泰与昌宁发生商品战争的第三十天,在这短短一个月内,双方已经把商品价格大幅度下浮了两次。阿阳仔细翻阅最近几天从市场反馈回来的情报,无论从竞争开始到现在,宏泰的经济状况怎么样,这次战争在阿阳的计划中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龙城的商业界对宏泰这种出人意料的举动感到非常震惊。阿阳为了进一步赢得这次行动的主动权,他把宏泰大部分力量都投入到了宣传工作中,他要在短时间内用这种先声夺人的气势压住昌宁。他同时还在内部制定了许多极端的制度,其中主要内容就是要使宏泰所有人员对这场竞争的必胜拥有绝对的信念,彻底压制所有的反对意见。他又把宏泰的管理人员大部分做了调整,而且在动员会上明确重申,如果有谁反对这场以守为攻的战争就是阻碍宏泰的重新掘起。
当阿阳把下个月的预定生产计划和价格重新做出调整后,蒋干打来电话让他立刻过去一趟。
“蒋总,您叫我?”阿阳一进门就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异常。
“唔,阿阳,请坐。”蒋干的脸色阴沉得很厉害。
“请问有事吗?”阿阳猜到了他为什么忧虑。
“阿阳,我最近听到不少商界朋友对我们宏泰不满的言论,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蒋总,”阿阳说:“我们现在的工作情况您天天都能看到,其实这些流言蜚语在我们还没有开展工作之前就已经听到不少,如果从那时就顾忌这些说法,我们的宏泰就不可能有今天这样好的成绩。”他说的也是事实,宏泰在这短短一个月内的订货合同猛增了百分之三十,这样的增长记录在宏泰的历史上也是罕见的。因为货便宜当然卖得快,不过卖得快不等于利润增长,他在避重就轻。
“嗯,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不过有些大企业对我们这次行为已经提出了警告,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总觉得会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蒋干担心地说。他这种忧虑并不是多余的,宏泰这次行动针对昌宁也许是正确的,但是宏泰并不是一个独立王国,它的一举一动必定直接影响到整个市场的链结,除了食品行业外,与食品有关的商业组织也同样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冲击,这是一个整体,相互影响,也相互依存。
“我不谈论那些企业主、大老板对我们的评价,但我们可以这样来考虑问题,他们的企业肥得流油时宏泰却得不到他们一点点好处,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他们都是我们的对手,既然是对手,他们对宏泰当然不会有一点点怜悯之心。可是当我们大力发展时,他们为什么这样热情来关心我们呢?其实这不难解释,如果宏泰现在走的是一条死路,他们就会在一旁幸灾乐祸,但是现在他们是在竭力反对,不停地威胁,这又是为什么呢?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我们让他们害怕了,宏泰用不了多久就会占领整个市场!”
这篇丝毫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演说词却把蒋干说得心花怒放,满脸的忧愁竟被一种莫明的热情吹荡得无影无踪。在这个问题上,蒋干理解有误,既使昌宁真的被击垮了,其它同行业也会趁机吃掉宏泰的,因为宏泰本身就没有多少基础,经过一场鏖战更会变得空虚无力。不过目前没有根据能证实这一危险,而阿阳现在让蒋干明白的就是用事实来说明目前很好,将来也会很好。
阿阳用过晚饭后独自坐在小白楼书房里思考问题,宏泰与昌宁这场竞争在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结果。计划实施后的这一个月可以说是第一个阶段,宏泰的财力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趋势,经过两次调价,各方面的反映非常强烈;第二个阶段虽然刚刚开始,但他已经准确估计到宏泰的财力会损失到什么程度,而且在以后至少还要经过一次调价,直到所有利润下降为零,社会反映更加强烈;等发展到第三个阶段,宏泰的财力紧缺就会直接影响到生产能力,成本核算无疑会出现负值,收入小于支出。宏泰按照他这种快速竞争法最多能坚持三个多月,针对这一结果,他确定了工作重点:一定要使宏泰进入到第三个阶段;一定要把昌宁拖进第三个阶段。虽然到那时宏泰已经产生不可弥补的损失,但昌宁的实力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也正是阿阳最终希望的结果——用宏泰拖垮昌宁,当然到那时宏泰能不能再度崛起?阿阳的回答也是肯定的——那是不可能的。
宏泰与昌宁的竞争已经持续了两个月,可阿阳最近却为一件事感到担心,他并不是担心宏泰日益艰难的处境,而是昌宁的商品价格并没有按他的预料再度下降。 
今天下午,阿阳突然接过小狸猫的电话,说有急事相告。为了谨慎从事,他们定好分别开车去一处停车场见面。
下午四点整,阿阳驱车驶进停车场,等他把车停好,发现小狸猫已经早到了。这时小狸猫动作轻快地钻进阿阳的车里。
“小狸猫,这次你的车子没有出毛病吧?”阿阳高兴他已经学会了遵守时间。
“不,我是租车来的,因为我那辆车已经彻底休克了。”
“哦,这可不是好消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阿阳,你可以听听这个,也许你会感兴趣。”小狸猫说着拿出一台微型录音机按动开关,里面传出一段对话;
“……李经理,我认为我们这段时间对宏泰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我们应该重新制定相应的策略,再这样下去,昌宁也会被拖垮……”
听到录音机里的对话,阿阳不禁看了小狸猫一眼。
“唔,这就是昌宁的总经理李亭和部下的一次谈话。”小狸猫简单解释了一下。
录音机里的对话在继续:“……江文,你这些话说过不止一次,我知道你很有才干,不过我认为宏泰并不是无缘无故才这样做的,难道他们会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
“……李经理,企业之间相互竞争本身是正常的,可这次宏泰为什么要拼着老本和我们作对呢?据我调查宏泰在各方面的力量都不如我们,而这些事实对方也一定清楚,这样下去不但宏泰会破产,我们也会受到重创,虽然您以前主张趁这个机会挤掉自不量力的对手,可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面临的这种竞争是不正常的,我从没有听说过商场上有这种拼命的竞争,这简直就是自杀。”
“可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想宏泰一定是疯了,虽然我们找不出对方这样做的理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再这样下去,昌宁也会跟着一块儿完蛋,所以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可我们昌宁确实比宏泰强,这一点你不否认吧?如果我们半途而废,那这两个月的损失就算白扔了。”
“有一句话也许不该说,不过为了昌宁我还是要提醒您,也许以前我承认昌宁比宏泰强,可现在不一样,您的兄弟李义在昌宁拥有相当财产的股份,但他却从未真正为企业做点什么, 而且有许多资金他都擅自主张用在一些毫无意义的项目上,就算没有竞争,昌宁的情况也并不尽如人意。”
“哦,能具体一点吗?”
“您的兄弟对昌宁的发展没有多大热情,与宏泰发生竞争以来,他总是忧心重重,准确说是害怕,昌宁与宏泰的竞争再继续下去,经营状况出现危机,他一定会从昌宁抽出自己的资金,如果是这样,这场竞争的失败者将是我们昌宁兄弟食品厂,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问题。”
“这件事我也考虑过,我承认我们兄弟有时合作得不愉快,不过……我想不至于发展到那种地步吧?”
“李经理,不知您想过没有”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宏泰为什么要对我们发起这样的攻势呢?”
“难道就是针对我们兄弟不和?”
“也只有这个答案才符合逻辑,虽然我不能最终确定,但我相信宏泰决不是吃饱了没事来找事的。”
“如果你来决定,该怎么办?”
“李经理,我已经想好一个办法,昌宁目前的资金也不太富裕,为了以后不至于出现危机,您必须先买回您兄弟的股份,在这方面您是有决定权的,然后终止这场毫无意义的竞争。具体可以这样做:将这个月的商品调价原封不动保持下去,虽没有盈利,但也不至于赔本,在时间上逼着宏泰自行衰竭,宏泰实力不如我们,最多用不了半年宏泰就会倒闭,为了确保没有后顾之忧,必须尽早把您兄弟的股份买到手,在这个时候他会痛快答应的,如果错过机会,后果将不堪设想。”
“也许你说得不错,可他毕竟是我的兄弟,这样吧,我再考虑一下,你认为拖长时间有利,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我还是认为这次是挤掉宏泰的好机会。”
录音机里的对话结束了,阿阳也皱起眉头。
“这都是秀才的杰作,就是安装这些东西把我累得够呛――这是最近的谈话记录,其他的也有,只是我认为没多少价值。”
“与李亭对话的人是谁?”
“只知道他叫江文,不到三十岁,是昌宁业务部里最年轻的一个主任,其他嘛……就这些了。”
阿阳没有再问什么,他已经明白了昌宁为什么会突然停止跟进的原因,他吃惊的是昌宁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角色,而且这个江文分析的情况与他计划的完全一样,如果这样下去,他的计划不就等于全部失败了吗?看来这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小狸猫,你在两天内把江文的材料想办法搞来,不!一天之内就必须办好。”阿阳考虑一会又说:“另外把这段录音设法让李亭的兄弟李义听到,巧妙一些,只要让他听到该听的一部分就行。”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小狸猫说完从车里钻了出去。
“小狸猫,”阿阳又喊住他说:“你干得很好,真的,我很高兴,谢谢你。”
“去你的吧!”小狸猫欣慰地晃着脑袋走了......
下班之前,阿阳赶回蒋干的办公室。
“蒋总,您好,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您商量一下。”阿阳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这么急?请讲吧。”蒋干一边收拾准备下班的东西,一边问。
“蒋总,我打算把宏泰的资金抽出一半分放到其他隐蔽的帐户上。”
“提出宏泰资金,为什么?”蒋干不由停住手问。
“是这样的,现在我们与昌宁的竞争已经到了一决雌雄的时候了,可是最近昌宁突然对我们减轻了压力,好象有退怯的意思,我这样做就是为给昌宁制造一种假象,让对方误认为我们已经支持不住了,从而吸引它继续和我们拼下去。”
“这不是很好嘛,昌宁的退怯,不正好说明我们已经赢得了这场竞争的胜利吗?”
阿阳耐心地说服道:“蒋总,从目前情况来判断,我们不但没有胜利,而且还会损失更严重,因为昌宁的实力根本没有受到多大消耗,如果对方用一种拖延时间的办法对付我们, 宏泰反而会被拖垮,所以必须让昌宁继续按我们的意愿走下去。”
“可是,阿阳,事到如今我怎么越来越感觉这件事不太正常?”蒋干对这次竞争的结果隐隐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也担心宏泰今后是否能象阿阳所说会迅速崛起。
“蒋总,如果拖长时间与昌宁僵持,失败的只有宏泰,但现在我们只能速战速决,为了保存东山再起的实力,只能逼其就范。据我所知,昌宁的兄弟俩已经出现了分歧,而且李义随时会拆李亭的台,如果我们继续增大压力,昌宁不用多久就会自动瓦解,到时候就算我们有一定损失,可我们的对手已经不存在了,再注重发展不是很容易嘛。”
阿阳的话也许有道理,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与这项竞争计划互相矛盾的现象,蒋干既使有疑虑也没有根据。
“好吧,我同意这么做,不过我总觉得没这个必要。”……
昌宁兄弟食品厂的办公楼内,李义的脸色非常难看地走进来,没进办公室之前就告诉秘书立刻把江文叫来。
时间不大,江文来到副总经理办公室门前,他不清楚李义今天一早为什么急着找他,听秘书说李义的情绪不太对劲。
“李经理,您找我?”一进门,江文便试探性地问。
“是的。”李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而且也没让江文坐下。
“您有什么事请吩咐吧。”江文勉强露出笑容。
李义好半天没有说话,他恨不得杀了他,如果不是昨天无意中买到一盘录音带,他说什么也想不通李亭为什么总和他过不去,原来都是这家伙背地里捣鬼,他越想越有股无法抑制的怒火。
“江文,你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现在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看来当业务部主任真是委屈你了,我这里有一张拟定好的辞职书,你只要签个字就行了。”他说着从抽屈里取出一张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不,你干得很出色,只是我认为昌宁不适合你,你应该去更大的企业里展露才能,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得更加出色。”李义的话语里已经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了。
“哈哈,这就是理由?好吧,不过你会后悔的。”江文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拿起笔签完字,转身离去。
“哼,后悔?我认为留下你才会后悔呢!”李义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不由忿忿道。
李亭每天来得很晚,快十点了才慢步走进办公楼。
“李总,您好。”秘书向他打招呼。
“嗯,有什么好消息吗?”李亭掏出钥匙随口问了一句。
“哦,一切都很好,只是江文临走时让我代他向您告别。”
“你说什么?告什么别?”李亭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又停住了。
“怎么,您不知道”刚才副总经理把江文辞退了,我想他应该向您打过招呼吧?”秘书也是在明知故问。
“江文被辞退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李亭猛然把钥匙拔出来,转身向李义办公室走去。一进门便劈头问道:“李义,你把江文开除了?”
“哦,是大哥,请坐。”李义笑吟吟地站起来。
“我在问你,江文是不是让你开除了?”李亭盯问。
李义望着对方气愤的样子,不以为然地笑道:“是的,我认为……”
“你太过份了,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作主?!”不容对方分辫,李亭便喝斥起来,他确实感到非常恼火。
“大哥,你怎么这么说,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李义虽然也觉得不痛快,不过他还是不想把矛盾激化。
“李义,我告诉你,你现在越来越不象样了,你如果不想干就趁早滚开,省得把整个工厂都毁了!”李亭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什么?你让我滚开?可你也别忘了,昌宁也有我的一份!” 他现在已经认定江文这么干一定是授意于李亭,否则江文不会有那么大胆子?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昌宁的一切事物必须经过我,你总是对着干,你认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李亭充分显示出自己的权力。

桌上的电话铃忽然响起,李义抓起来听了一下说:“找你的!”然后把听筒生硬地塞给李亭。李亭瞪了他一眼,举起话筒问:“什么事?”
话筒里传来秘书的声音:“李总,宏泰食品厂的业务经理陈九阳先生来了,他说有事找您。”
“陈九阳?找我――好吧,我马上过去。”李亭放下话筒又对李义说:“李义,这件事我暂时原谅你,不过你好好想一想吧。”他仍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李义坐在椅子上越想越生气,他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对他这么无情,看来李亭和江文要收回自己的股份是早有预谋的了。
总经理办公室里,李亭热情地接待了阿阳。
“陈九阳先生,听说您刚到宏泰不久,工作便干得非常出色。”
“李经理,您过奖了,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阿阳说话时,脸上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不安。
“不完全是这样吧?我了解蒋干,而且据我所知,宏泰的一切都是由您一手安排的。”因为对方来得突然,李亭还是试探性地想搞清楚对方前来的目的。
“也许您说得对,我到宏泰时间不长,蒋总便对我非常信任,信任对一个人来说既是幸运又是负担。”阿阳好象有什么难言的顾虑,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可是最近昌宁与宏泰发生了许多不愉快,多年来我们两家一直是亲密的伙伴,可最近却受到了某种影响,所以我认为我们之间应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其实有不少问题都是产生于我们之间的误会。”
这段话有些词不达意,但李亭却能听出其中的重点,不过他还是继续用装傻的方法迫使对方说明来意:“陈九阳先生,我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们既然是亲密的伙伴,可为什么还要出现那么多的问题?”
“李经理,其实您也清楚,昌宁与宏泰在许多方面互相抵触得很厉害,尤其是商品价格,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我们双方都会受到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我认为应该坐下来重新考虑解决这些问题的途径,我们蒋总对此事也是很有诚意的。”阿阳表现得有些迫不急待。
“哦,您是说这个,但您不要忘了,这一系列问题的责任根源应该是宏泰,而我们并没有首先做出任何破坏我们两家关系的举动。”李亭理直气壮地说。
“是的,我承认宏泰在这方面有些失策,所以这次来就是希望得到您的谅解,毕竟我们以前关系一直很好,我希望能保持下去。”
“那么您的意思是我们重新回到从前?把这些不愉快都忘掉?”
“是这样,这不单单是我个人的愿望,也是整个宏泰员工所期待的,如果我们重新合作,不但宏泰能发展,昌宁也会更加兴旺,所以希望您能抛弃前嫌,以大局为重。”阿阳尽量说明着停止竞争的好处,但也不把宏泰说得过于低微。
李亭一面听一面表示理解地点着头,他凭直觉觉得这位陈九阳并不象听说的那样奇特,无非也是匹夫之勇罢了。他反而替蒋干叹息,他发现蒋干是越老越糊涂,将若大一个宏泰交给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这才叫自食其果。
“好吧,陈先生,我先考虑考虑,然后再给您一个答复。”他认为这次谈话应该结束了。
“可这件事您完全可以立刻做出决定的,您要知道,我们双方每天都在毫无意义地损失着。”
“是的,正因为我们每天都在损失,所以更要慎重。”李亭露出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说。
“那好吧,我明天再来……”
“不用,我如果想好会通知您的。”李亭语气柔和地打断说。
“可是……”阿阳还要说什么,见对方毫无兴趣,也只好告辞离去。
等客人一走,李亭不禁得意地笑起来,这个陈九阳为什么来?为什么要劝他停止竞争?看来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说明宏泰这次愚蠢的行动不但伤害了别人,自己也痛苦难忍了。想到这,他立刻抓起电话要通过关系进一步证实这个判断的准确性。电话里的答复相当明确,宏泰在银行帐户上的资金已经所剩无几, 而且最近还向银行递交了一份五百万美元的贷款申请书,以解决资金周转困难问题,目前此事还在协商之中。
“好!”李亭放下电话不禁欣喜若狂地捻了个响指。 
下午;他已经把重新拟定好的调价决定书交给执行部门,他宁可再付出一点代价也不能失去这次使对手彻底完结的机会,虽然这次大幅度的降价昌宁也难以承受,但他相信宏泰更没有维持下去的可能。
宏泰食品厂与昌宁兄弟食品厂的竞争已经发展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阿阳这套行动计划已经持续了七十五天,就在他去过昌宁后这十五天内,昌宁的商品价格已经降到了令人不敢想象的程度,而昌宁所做的这一切也更加保证了这项计划的最终成功。
桌上的电话铃把阿阳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喂,什么事?”
“经理,生产部的维修工老古要见您,我已经告诉过他您没时间。”电话里是接待小姐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阿阳不加思索地说道。
不一会儿,随着办公室被推开的门,一位身穿工作服的老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阿阳虽然在宏泰已经工作了近三个月,可对这位老古并不熟悉,因为他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去接触下面的工人。
“老古,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吧。”阿阳客气地摆摆手。
“谢谢您,经理。”老古略显拘谨地坐下说道:“我知道您的时间很宝贵,但有件事我早就打算想和您谈谈,所以今天来打扰,请您原谅。”
“老古,不要这么客气,请说吧。”
“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份有关生产方面的建议,想请您过过目,不知有没有用。”老古说着从油腻腻的工服里掏出一叠材料,毕恭毕敬地放到阿阳面前。
阿阳看到这叠材料磨损的边角就知道他已经装了很长时间了。
“经理,这些东西您随便抽个时间看看就行,我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先走了。”老古虽然舍不得离开,可又觉得这种场合还是知趣点好。
“不用,你不要走,我现在就看,如果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当面请教。”
这句话虽然是阿阳随意说出,可老古却异常高兴。
阿阳的办事效率向来都是非常惊人的,这叠材料虽然不算长,可他翻看几页后不禁越看越慢,而且对某一段还要不自觉地思索半天。
“老古,你在宏泰工作多久了?”阿阳忽然抬头问。
“自从有了宏泰,我就在,一共十三年了。”
“你有多大岁数?”
“已经五十一岁了。”老古奇怪阿阳怎么会问这些。
“是啊,你是宏泰的老职员了。”阿阳象是在自言自语。
“经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问这些?”老古有些不安起来。
“哦,没什么,你这些材料一定保存了很长时间了吧,为什么不早交给有关部门呢?”
“我在一年前就给过部主任,可答复是这些想法不切合实际,后来我又把这些材料交给蒋总经理,可等了两个多月我去问时,秘书却说那些材料不知扔哪去了,也许是蒋总太忙了, 我只好另写一份……”老古小心翼翼地回答。看着这份字里行间渗透着多年实践经验创造性的报告,阿阳不禁叹了口气。
“老古,你目前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主要是在车间负责设备维修。”
阿阳好象在考虑什么,半天才说:“老古,你可以走了,不过不用再去原来地方上班了。”
“啊!为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我的经理助理吧,一会我就把你的调令和任职报告替你办好。”
老古现在不完全是惊讶,一时都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方法来理解阿阳最后这句话了......
从小狸狸提供的情报上,阿阳清楚地了解到了昌宁的近况,主要是财力方面,他认为宏泰与昌宁最后决战的条件已经成熟。
明天是周末,阿阳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办,所以今天下午他把宏泰以前所有分散的资金又重新聚集起来,虽然在数量上已远不如从前,但他清楚,这笔大部分是宋召辉借与的资金一定会对昌宁形成最终最有力的威胁。不过这些工作,他并没有去找蒋干再做什么多余的解释,因为现在凭几句话已经无法消除蒋干对他越来越重的疑虑了。
周末的夜晚是很美的。从小狸猫提供的地址上,阿阳顺利地找到了海边一栋别墅,这里的主人就是他今晚要见的人——昌宁兄弟食品厂付总经理李义。小狸猫说得很明白,李义半年前买下了这套别墅, 而且在每个周末,他都要在这跟他不到二十岁的小情妇快乐一夜。
轿车停到门前,阿阳不紧不慢地钻出车打量着这座漂亮的房子,这栋房子并不算大,可四周的环境却很幽雅。他慢慢走上台阶,按过门铃后便靠在门柱上等着,他知道这个时候主人需要准备一下才能开门。
过了好长时间,门上的视孔才被打开。
“你找谁?”
“哦,您就是李义先生吧,我是宏泰食品厂的业务经理陈九阳,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才冒昧打扰,请原谅。”阿阳不想在门口多浪费时间。
“嗯?陈九阳?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见客,如果有事可以明天去办公室谈。”里面的人说完就要关上视孔。
“等等,李义先生,如果能在办公室说的话,我也不会来这儿找您,现在昌宁的处境很不妙,我为什么要来,您至少应该想一想才对。”
这些话明显起了作用,虽然李义听到陈九阳这个名字就觉得不舒服,而且讨厌见到这个人,不过刚才的话肯定有什么暗示。
“好吧,不过可要快点。”李义打开门。
阿阳走进门,李义穿着一件大花睡袍把他让进客厅。
“陈九阳先生,您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李义不想多耽误时间。
阿阳坐到沙发上说:“李义先生,我这次来是经过认真考虑的,有一件事必须和您单独谈谈,当然,对昌宁的现状没必要重复,主要是我认为您应该有一个明确的打算。”
“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呢?”李义不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所以试探地问。
“不,李义先生,我们的关系很密切,从目前来看昌宁与宏泰已经竞争了三个多月,而且用不了多久我们两家就会有一个面临破产,如果没有昌宁,宏泰完不了,如果没有宏泰,昌宁也同样会发展得很好,从这一点来说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嗯,不错,我承认您的观点,可您今晚来就是为重复这些商业报道的吗?”
“不全是这些,我听到过不少关于昌宁的传说,昌宁从几年前的一个小厂一跃成为很有影响力的大企业,这确实体现了您精明的管理才能,对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可是现在的昌宁却越来越令人担心,当然这并不是您的责任,也不是宏泰的,因为竞争是合法的,如果昌宁在竞争中一但因为您哥哥的独断专行而失败的话,那么您又该如何来处理这个局面呢?” 
“陈九阳先生,这些事好象您没有关心的必要吧?昌宁的好与坏是我们自己的事,您只是我们的对手。不过您刚才提到的问题倒很有意思,难道说这场竞争只有昌宁会失败吗?”李义确实很聪明,他知道对方来找他决没有好事。
“这个问题以前也许不好确定,不过现在已经成了定局,昌宁在这场竞争中已经付出了几百万美元的损失,现在所存资金已经寥寥无几,而宏泰呢?现在还有六百万美元的储备力量,按我们双方目前的消耗量计算,宏泰最少还能坚持两个多月,但昌宁呢?我怀疑它还能不能再维持十五天?”
李义有些紧张起来,他发现阿阳这个人很可怕,昌宁的一切,对方竟了如指掌:“可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知道您是一位坦诚的人,我也不想再兜什么圈子,说实话,我不愿意看到宏泰再这样损失下去,也不希望昌宁走向破产,为了这个原因我来找您,您在昌宁拥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如果宏泰出钱买下这些股份,您不是再也没有危险了嘛?”
“哦……”李义终于明白了对方来此的目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这些股份我不可能卖,就是要卖,也只能卖给我哥哥。”
“您说得对,这个问题,我只想谈谈个人的看法,现在昌宁的前途已经显而易见,宏泰的局势也是骑虎难下,不到最后,谁也不会停手,如果您哥哥以前和您商量一下也不至于把昌宁搞到这种程度。我曾经问过您哥哥,希望两家握手言和,可他不听劝告,继续盲目决定着昌宁的一切,虽然我们是竞争对手,可我在这一点上却不赞成他的做法。现在他已经困难重重,而且又从不听取您的意见,所以您对今后也应该拿出自己的决定,您就是留下陪他倾家荡产,他也不会感激您。”
李义其实早想把自己在昌宁的股份抽出来,只是碍于兄弟情面难以开口罢了,现在他真的感到了危机,如果昌宁一但破产,他的股份又有什么价值呢?
“但我哥哥一定不会同意的。”
“他当然不会同意,任何股份在转卖时都要先通过股东,可有一个问题您不要忘了,如果股东没有能力买下您的股份,您当然有权转卖给任何人。”
阿阳是故作关心,李义是故作为难,他倒不是怕背上一个背判哥哥的骂名,而是在暗地思索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应该能值多少钱。
“陈九阳先生,您的话也有道理,不过这件事我还要考虑一下,现在我只是想听听宏泰打算出多少钱来买我的股份?”李义显得很老练,他可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急于出手,在生意场上滚打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怎样处理这种情况。
“李义先生,如果您有诚意我当然很高兴,您在昌宁拥有的所有股份,我们可以出五百万美元成交。”
“您说什么?五百万美元?先生,您这是在开玩笑吧?我们昌宁的资产超过四千万美元,我的股份最少也有一千万美元,如果您的情报不太准确,我希望您最好核实一下。”
“我非常佩服您的沉着,其实您的股份到底值多少钱您心里清楚,而您的股份也只有宏泰能买,除此再没有谁来冒这个险了,我认为宏泰出的价格已经非常合理了,如果您不信,我保证不出半个月,您这点东西连五十万美元也卖不出去,何去何从您自己决定吧。”
阿阳脸上带着微笑,可李义却没有一丝笑意,这些话充满了一种冷冰冰的威胁,他有点坐不住了。
“陈九阳先生,我承认您很厉害,但我也相信昌宁只是暂时的经济问题,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阳面对他那张变化不定的脸,微笑地站起身说:“李义先生,也许我今天不该来,不过任何一件事的结果都可以用时间来证明,到时候事实会告诉我们一切的——再见!”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了。李义呆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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