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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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夕阳,袅袅炊烟人家,和谐的宛如置身在一副水墨画中。
我静静看着眼前平静湖水,烟雾萦绕,看久了,我忽然很想就这么走进去。
“不是说想来泛舟的吗?怎么停下了?”见我驻足了良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旁的少清才好奇的问道,打破了宁静。
“那些姑娘再采莲,不想打扰她们,看她们笑得多开心,那歌声真好听。”我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那群采莲女。
入耳不过是平凡无奇的民歌,我羡慕的其实只是那一阵阵清脆无忧的笑声。没有任何的烦恼,她们偶尔互相泼着水嬉闹,偶尔又认真的再湖里摸索着。
素衣,高卷起的裤脚,让她们开起来并不是那么美丽。只是置身于繁复的荷花丛中,反倒别有风情了。
“怎么了,忽然那么伤感?”
少清的低问声在身旁响起,我才回神,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原来此刻我脸上的表情是伤感的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们好快乐。”收起心思,我努力微笑,最终还是觉得这个笑容太过勉强了。
偶尔放纵一下吧,想着我蹲下身,不顾少清的惊讶,也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礼数。突然退下锦靴,扎高裙摆,任性的在湖边坐下,将脚探入湖水。微凉的感觉传来,解了几分暑气,舒服的让我笑开了。
“班泉说对了,你呀,真是任性。”少清斥了句,也陪着我坐下了。
我还是笑,轻松的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好好享受,我们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还会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
“少清,如果在这样的地方,做一辈子的采莲女,也是一种幸福吧?”我脱着腮,问了句。
他闻言,拨弄着湖水,随意搭话:“人各有其命,你羡慕她们,她们也羡慕着你。”
“会吗?”我心里清楚,这不是一种羡慕,只是一份感慨,因为我从未嗔怪过任何人,也从未对自己的选择有过后悔,只是……“你不会明白,男人总是难解女儿心思。都说我娘是祸国红颜,可他们不知道,她临死时有多希望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娘,永远不要认识老劭王。”
“那你呢,也希望自己永远只窝在晨潇酒庄,做着无忧无虑的小师妹吗?”
“不是,师兄们宠不了我一辈子,我只想做个小女人。”就像嫁给少清之后,我努力安分守己一样,我曾经以为他就是我的归宿,从未想过要抗争什么。是不是幸福我不知道,幸福这东西,一直都是看人怎么去定义的,我知足便好。
是他,夏侯少清他给了我机会去挣扎。可我不怪他,心若是坚定,谁左右得了?
“少清,我们打个赌吧?”他似乎正在消化我的话,我转过头,淡笑唤回他的游走的神。
“什么赌?”
“赌这浩淼江山最后究竟花落谁家。”遥望远处连绵山壑,我开口,语气是云淡风清的。
“好。”没有迟疑,他爽快的应下,而后很坚定的告诉我:“劭王虽然八面玲珑,在朝野上党羽众多,可是他有太多牵挂;游怡树敌太多,何况满朝文武不会甘愿对一个女人臣服……我赌皇上。”
对于时局,他要比我清楚的多。劭王的那些功绩中,我猜多半是有少清的功劳的,从小生长在蓟都,又撑着国库,他对皇上的了解自也比我多。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的很突然,并没有急着表态。
“他啊……”少清犹豫了会,像是在想究竟该怎么表述,良久才道:“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可以利用任何人,只要能达到目的。”
“他就不怕悠悠众口吗?”
“呵,怕什么?天下都是他的了,要找些为他歌功颂德的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总有软肋吧?”我继续追问,怎么也不信这天下间会有一个人是无所不能的,纵使他是君王,可也是个凡人。
“有,太过自负。”少清的评价很中肯,脱口而出后,才察觉出不对劲,倏地转头深究起我:“你想做什么?”
我笑了笑,抚顺被风扰乱的发,避重就轻的回答:“没什么,我赌王爷,他会赢。”
“为什么?”他的口气有丝难以置信,仿佛是想不明白我哪来的自信。
“因为我要他赢!”我说得更坚定了,一字一句吐得清晰。
我不确定这世间是否会有永远不变的爱,隐约觉得那是神话,永不变质,除非把相爱的人共葬在最浓情蜜意的那一刻,用坟茔来抵挡岁月的无情。
如果一定要会变,那我宁愿输给了天下,也不愿意输给某一个人。我不容许自己以爱为名,拖累了他,那太自私。

“赌注是什么?”沉默了很久,少清才无奈的开口,声音里夹杂着酸涩。
赌注?我很认真的考虑了会,才举起手,笑言:“如果我赢了,带我走,陪我玩遍他最爱的天下,陪我一起酿酒,酿一壶你和他都想喝的酒。”
“若是输了呢?”他的目光望着我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没有急着与我击掌为誓。
“随你处置。”
“好。”说着,他举起手,轻击我的手掌,慢慢的转而握住我的手。很紧很紧的握住,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这是一场无论怎么看都对他有利的赌约,但是我知道,唯有我才是最大的得利者。因为,不管输赢,眼前的这个男人都会想尽办法让我快乐。
半晌后,他放开了我的手,忽然起身,拍了拍白衣上的灰尘。弯身捡了块扁平的石头,笑脸盈盈的看向我:“会不会打水漂?”
我摇头,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我教你,总得放松下,崩那么紧会累。”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拉起我,塞了块石头到我手里。继续耐心手把手的教着:“这样握,然后用手腕的力量扔出去就好了。”
顺着他的话音,忽然,石头飞了出去,接连而来的水瓢扰乱了一池静水,泛起阵阵涟漪,我抑制不住的轻笑出声。
他似乎玩得不亦乐乎,我跟着他,有些笨拙的一遍遍学着他的动作,湖边除了刚才那些采莲女的歌声,还多了接连不断的朗朗笑声。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日头隐没在山后,我们一直笑着,笑得漫无目的,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些。弦月高挂在上空,宁静的氛围被慌乱仓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我和少清互看一眼,一起回头。
瞧见不远处的快马正离我们越来越近,马上的人是德功,瞧见我们的身影后,他像是见到了救星,眉宇间的愁绪不见了,刹那就笑开了。
“大少爷。”还没来得及跃下马,他就已经说开了。
“你怎么来了?”少清的声音有丝慌乱,德功一直被他留在蓟都城,照顾夏侯府的人。此刻突然出现,不用细想,多半不是好事。
果然,德功跳下马背,胡乱用衣袖抹去额间的汗,脸涨得通红:“大少爷,您可让奴才好找,蓟都出事了,御林军围住了夏侯府,三小姐和四少爷都被压进宫了。两位夫人没了主意,让奴才赶紧来找少爷回去。”
少清闻言很平静,好像一切就在预料之中一样,只是眉头轻皱,看了我眼。我看着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耽误他,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自己小心。”
“嗯。”他重重点头,抢过德功手上的缰绳,挥鞭而去前,只冲着德功厉声吼道:“你留下,好好保护默静,她要是有任何差错,小心你的命!”
“是……”德功的回应听起来有丝怯弱。
我第一次听到少清用这种口气对德功说话,以往他对自己的手下都亲如兄弟,一直都是个很温和的人。话音隐没在了马蹄声中,他走得很决绝,扬尘而去,如同以前的每一次,没有给我任何诺言。
少清曾说,诺言二字,有口无心,他从来不说。
那时,我不明白,是我一直没有懂过他。夏侯少清这样的男人,是适合一起生活的,而劭王……是用来刻骨铭心的。
“柳姑娘,奴才陪您回府吧。”在一旁安静了会,德功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没理会,索性就在岸边坐下了,面对他的困惑只回了句:“我想在待会。”
“可是,入夜了,起风了,小心身子才是。”
“是啊,起风了……”我自顾自的呢喃,眼神空洞的定在空荡荡的荷花丛了。
那些采莲女都已经不在了,夜色下的湖水里只有一轮弯月,看得见,摸不着。我一个人,傻傻的坐了好久好久,这样的安静让我觉得好幸福,只想贪心的一直一直如此。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爱而不得,多好……
突然的,有些想念那个人,我一直没有过问过我被少清带走后,蓟都劭王府是怎样的情形。他会找我吗?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他的霸业,显然皇上针对夏侯府的举动,应证着劭王已经蠢蠢欲动了。
那个天子没有劭王得民心,朝野中更没有劭王的势力,无疑少清或许能帮他解决好多的麻烦。以我这些天住得那栋大宅子来说,少清是藏了不少实力的。
混乱间,人人都带着面具而活,只有我无数次的被推上风口浪尖。
傻吗?我不觉得,以诚相待,有何不好?可惜,我的结果却是看不懂任何人,就连自己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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