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身世之谜 第185-188章 生化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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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狭小、阴暗、潮湿,涂凤和曹静文接受严刑拷打,宁死不屈,海东青**着上身,手持沾水的皮鞭,一步步逼近,竹签,烙铁,老虎凳,辣椒水——无数念头此起彼伏,鲁克加快脚步,向风一样飞进中六区。
鼌江川所说的地下室位于鸿运大厦,主战派的秘密集会地,那里曾经是沼南城最高的建筑,顶层有豪华的旋转西餐厅,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仰望皎洁的明月——但战乱过后,它只剩下残垣断壁。
鲁克张开三十条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七名半妖人后,剩下的全都退出鸿运大厦,目送他消失在楼道口。他带着死亡的气息走向地下室,所有人都开始为海东青惋惜。他享用了那两名美女奴隶,他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扇厚实的铁门挡住了去路,正中铭刻着亢明子的族徽,鲁克用力推了一下,纹丝不动,屈指敲敲,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是整体浇铸而成的,难以破坏。他把手指挤进狭窄的缝隙里,摸索着同时抬起三道沉重的铁闩,用肩膀一顶,铁门嘎嘎向里打开。
他侧身闪了进去。
出乎意料,地下室异常宽敞,脚下铺着厚实的地毯,脏得分不清花纹,正中是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周围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张椅子,座位前的桌面上刻着图案各异的族徽,大部分都很简练,像某种图腾或徽章。鲁克只认识位于主席位子前亢明子的族徽,其余七个是陈旧的,末尾两个是新刻上去,露出木材的纹理。
他猜想,亢明子左右手的应该是鼌江川和狴炎,新刻的一个代表螭龙,另一个代表苏翙。
鲁克在地下室里逡巡,细心地敲击着墙壁,终于发现了端倪。在西南墙角,地毯铺得不大平整,边缘卷了起来,毛毛糙糙,像被什么动物啃过。他蹲下身,把地毯掀在一边,露出了木质的地板,用手指敲打几下,发出空洞的回音。
在地下室的下方,还有一个隐秘的空间!
鲁克把手掌按上去,试探着向各个方向移动,果然,地板是活动的,边缘装有划轨,能完全推进墙壁,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入口。石头台阶旋转着向下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通道相当狭窄,只能容许一个人勉强通过。
鲁克关上铁门,架起门闩,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通道。
摸着冰冷潮湿的墙壁,鲁克快步向下走去,大约数过一百多级台阶,又是一道铁门拦住去路。这一次,铁门与石壁吻合得天衣无缝,手指根本不可能钻进去,而且,在齐肩高的地方,镶嵌着一只程控密码盒,屏幕闪动着蓝光,要求输入一串十位数字。
鲁克小心翼翼地卸掉盒盖,露出集成电路芯片。“盘古,能解开吗?”
“我试试看!”盘古控制雷鸣机夔,从鲁克的食指放射出无数银灰色的细线,连接上集成电路,屏幕上的数字以极快的速度跳动,最后定格为1123581321。“啪嗒”一声响,铁门向内打开,一间昏暗的密室展现在眼前。
“斐波那契数列!”盘古嘀咕了一句。
鲁克走近密室,四周是坚硬的石壁,天花板上吊着几盏油灯,已经燃烧了很长时间,灯焰暗淡,剩下的油已经不多了。
在沼南城,电是稀少而昂贵的能源,照明多数用蜡烛或油灯,尤其是在阴暗的地下。
鲁克伸出触手,摘下一盏油灯,绕着密室走了一圈。石壁上铸着铁环和镣铐,地上横七竖八堆放着各种刑具。海东青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地上,左颈有一个大口子,血肉狰狞,浑身的血都被吸干了,只剩下皮包骨头。
在密室的某个角落里,石壁被砸开了一个大洞,风阵阵吹来,带着潮湿的暖意。
“凶手十有**是曹静文,嗜血机夔控制了她,她是第二个刘子枫!”
“闭嘴!”鲁克暴躁地叫了起来。
盘古固执地继续说下去:“夔的本意是传说中的一种怪兽,夔化程度达到百分之一百,曹静文受到威胁,启动机夔的时候出了差错,变身为吸血鬼,她杀死海东青,掳走涂凤,也许现在她正躲在某个角落吮吸着涂凤的血……”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你追上去,如果发现曹静文已经把涂凤吸成了人干,并且永远都不可能恢复正常,你会怎么办?”这才是盘古真正想问的话。
鲁克怔了一下,渐渐冷静下来。
“想清楚你会怎么办,然后再追上去。鲁克,你要想清楚!”
盘古在拷问他,鲁克明白他的心意。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会继续爱她,陪在她身边,哪怕她永远也不会清醒!”
“那我们就去吧!”盘古感到欣慰,在他的心目中,曹静文才是最适合鲁克的伴侣,涂凤和刘若馨都无足轻重。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对曹静文产生了感情。一台有智慧的电脑爱上了一个人类。
鲁克从洞口探出头去,那是一个宽敞的空间,似乎是地下巢**的一部分,隐约可以看见一道深深的痕迹,从陡峭的斜坡向下延伸。她们是从这里滚下去的,掉进未知的黑暗里。他担心起来,奋不顾身追了上去。
触手扎进土壤,鲁克一点一点往下滑,速度太慢,斜坡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鲁克急躁起来,伸出十多条触手裹住身体,形成一个坚韧的圆球,沿着斜坡连滚带跳,速度越来越快,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涂凤和曹静文一定承受了相同的折磨,她们是怎样熬过去的呢?
片刻后,斜坡渐渐变平缓,他掉进了冰凉的地下河中,载沉载浮,顺流而下。河面上下都是坚硬光滑的石头,没有半点着力处,鲁克尽量舒展开触手,靠触觉感知周围的情况。突然,他在岩石上摸到几条深深的抓痕,一滑而过,隔了一段距离,又摸到另外几条,似乎有人竭力想稳住身形,用爪子抓出来的。
“是曹静文,从抓痕的方向分析,应该是右手。”
鲁克略微松了口气,说:“她左手挟带着涂凤,腾不出空来。她们都还活着!”
片刻后,抓痕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浅,这表明曹静文快撑不住了,鲁克的心又提了起来。“快,快!”他拼命催促着自己。
转过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大弯,河道突然开阔,水流变浅,鲁克的双脚触到了实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风声呜咽,带来阵阵凉意。
雷鸣机夔放出一道蓝光,照亮了有限的范围,在稍远的地方,光线仿佛被黑暗吞噬,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
“好像是一个地下溶洞……”鲁克用触手在四下里摸索着,到处都是冰冷的石壁,曹静文和涂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们消失在四通八达的迷宫中。
“糟糕!”鲁克嘀咕了一句,以站立点为中心,沿着逆时针方向快步兜了几圈,发觉自己站在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洞**中,四周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洞口,不知通往何方。
“她们到底朝那个方向走了呢?”鲁克闭上眼睛感觉空气的振动,却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脑子里嗡的一响,嗜血的**膨胀,无数触手本能地追随着血腥味,不断向前延伸,消失在其中的一个洞**中。
鲁克循着触手的指引,低下头在黑暗中穿梭。血腥味越来越浓,触手末端突然碰到一具柔软的身体,刷地缠了上去。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叫起来,是涂凤!
鲁克急忙收回触手,快步走到她身边,把她颤抖的身体搂进怀中,安慰道:“别害怕,是我,是小卢子!”
“那些触手……”
鲁克苦涩地说:“是从我身体里长出来的,靠了它们才找到你。你受伤了吗?”他的手指划过涂凤的脖子,那里有一个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依稀是牙齿咬过的痕迹。
涂凤紧紧抱住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是小文咬你的吗?”鲁克小心翼翼地问道。
涂凤本来还想为她隐瞒,被鲁克一语道破,错愕地说:“你都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她的手臂里植入了嗜血机夔,危急的时候能变身为吸血鬼,吸血是她的本能。”
涂凤松了口气,焦急地说:“你快救救她吧!”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辰星庄园里等你回来,喝了几口水,突然头晕目眩,失去了知觉,醒来是发现自己在一间地下室里,手脚被锁住,到处都是刑具。一个自称叫海东青的半妖人向我们逼问,要知道你的过去,我们都不肯说,他就拿了拶子出来,威胁要夹我们的手指……”
“拶子套到了小文的手指上,她闭上眼睛,还是不说,海东青突然改变了主意,把她推倒在地,拉扯她的衣服,想强暴她。小文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珠是血红色的,嘴角露出了尖利的獠牙,脸色白得吓人。她轻轻一挣就把铁链挣断了,举起手掌切在海东青的后颈,他像麻袋一样摔在地上,死了。”
“然后,然后小文失去了控制,开始吸尸体的血,我听见咽血的声音,咕咚咕咚,非常响,海东青的尸体慢慢变瘪,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小文抬头看我,嘴角边全是血,她好像清醒过来了,说我们要离开这里。铁门很重,怎么推都不开,她拼命捶打墙壁,力量大得异乎寻常,硬生生砸开一个大洞。”
“我们沿着斜坡滚下去,掉进了激流里,小文一手抱着我,一手去抓四周的岩石,体力消耗得很快。她说很渴,喝再多的水也不解渴,她想吸血!我们来到这里,她突然抱住我的肩膀,咬破了我的脖子,全身的血全部涌进她嘴里,我挣不开她的爪子,像铁打的,只能等死……后来她突然停止了,把我放在地上,说不想伤害我,然后就走开了。”
涂凤说得很快,语音含糊不清,鲁克听了个大概,大致弄清了来龙去脉。
“我们快去救她吧,吸不到血,她全身的血液都会沸腾,她会死的!”
“你不恨她吗?”
涂凤摇摇头:“不,这不是她的本性,是机夔强迫她干的。”
“好,我们追上去,希望她平安无事。”鲁克抱起涂凤,沿着她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触手追逐着血腥味,他们在溶洞里穿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前方出现了亮光,一条人工挖掘出的通道展现在眼前,四壁不停渗水,泥地上留下了模糊的脚印,不远处还丢着一只破旧的皮鞋。
“那是小文的,不会有错!”涂凤叫了起来。
鲁克打量着四下里的地形,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好像什么时候到过这里。地下巢**的三维地图浮现在脑海里,盘古标出了他们所在的大致位置,低声说:“见鬼,我们糊里糊涂来到了地下巢**的最底层!”
他们沿着通道继续向前走,渗水越来越严重,淋湿了他们的衣服和头发。涂凤抱怨说:“湿衣服裹在身上,真难受。地下也会下雨吗?”
“不是下雨,我们在一条大河的下面,这些水是渗进来的。看来这条通道长年失修,已经被废弃了……”
涂凤脸上微微变色,她情不自禁看看头顶。
脚印渐渐变清晰,曹静文就在前方不远处。鲁克忍不住高声叫道:“小文,你在哪里?”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回声重叠,化作一片沉闷的嗡嗡声。
“别,别太大声,会引起塌方的!”涂凤急忙提醒他。
“放心,这不是雪崩!这些岩石已经支撑了几十年,不会有事的!”
但最坏的情况却骤然出现,仿佛为了证明他的错误,头顶的滴水一下子汇集成涓涓细流,泥沙纷纷落下,接着是小块的碎石,“哗啦啦”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巨响,几道手腕粗细的水柱冲在他们身上,迅速扩张成湍急的瀑布。
鲁克猝不及防,跌一个踉跄,嘀咕道:“糟糕,真的被你说中了!”他抱起涂凤,泼开双腿向前奔去,才跑出十几步,通道开始崩塌,洪水像一条吐着死亡之息的巨龙,衔尾疾追而来。
麒麟机夔和雷鸣机夔全部启动,盘古在他们身后布下重重能量场,试图挡住汹涌的河水,同时把生物能注入鲁克的双腿,把他的速度提升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在自然的力量面前,能量场有如一张薄纸,轻易就被撕得粉碎。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鲁克和涂凤的头顶,只要被水吞没,那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点。
鲁克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拼命向外呼气,肺压缩到极限,眼前的一切变模糊,喉咙口充满了血腥味,涂凤的身体仿佛有千斤重,一点一点往下沉。
洪水紧追不舍。
通道转过一个S形的弯,前方出现了一扇圆形的铁门,鲁克几乎要绝望了,他扑到门口,伸出颤抖的手握住把手——门竟是虚掩的!
他奋起最后的力量,抱着涂凤合身扑了进去,触手重重一带,铁门掩上,一连串绞链收紧的声响过后,洪水被挡在了外面。
趴在地上喘息了片刻,鲁克慢慢爬起身。似乎是一间实验室,到处散落着他不认识的仪器和装置。他举起手臂,用能量盾散发出的淡蓝色光线照亮四周,涂凤抬起头,突然指着他背面尖叫一声,似乎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鲁克本能地转过身,只见一个**裸的女子漂浮在自己面前,四肢张开,目光呆滞,似乎死于已久。他本能地向后跳了半步,从前胸抽出三四根触手,闪电般搠出,却被一层坚硬的玻璃挡住,滑到一边。

定睛一看,一根圆柱形的玻璃柱伫立在眼前,有一人多高,寸许厚,里面密封着澄清透明的液体,女尸浸泡其中,完好无损,就像昨天才刚刚死去。
“别害怕,那是人体标本,玻璃柱里装的大概是防腐液。”鲁克慢慢蹲下来,在玻璃柱的底部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铜标牌,上面刻着“采精者”,底下有“1.724个单位β射线暴腹部照射12.4小时”一行备注。
“原来她就是述荡念念不忘的采精者,半妖人的变异品种!”鲁克透过玻璃仔细打量着她,外形跟普通人类女子没什么区别,算得上是一个出众的美女,但在这具诱人的皮囊下,长着数目众多的特殊小囊,用来收集不同种族雄性个体的***,并长久保持活性。
看来他们误打误撞进入了半妖人的生化实验室。
鲁克继续向前走,在采精者标本的背后,整整齐齐排着十多个相同规格的玻璃柱,按照β射线暴强度增加的顺序,浸泡着各种不同类型的变异半妖人,他们全都**着身体,漂浮在防腐液里,栩栩如生。
在倒数第二个玻璃柱里,浸泡着一个六手半妖人,牛头人身,左右胸脯对称长出六条触手,软绵绵地垂下来。铜标牌上刻着“六手莽牛怪”,备注刻的是“5.341个单位β射线暴脑部360度照射6秒”。
所谓半妖人的进化就是在这间实验室里完成的,改变β射线暴的强度和照射时间,挑选出具有稳定性状的个体,最终确定了进化到第二阶段的适合条件。“主持这样研究的半妖人究竟是谁呢?”鲁克感喟不已,“他是半妖人的袭肜,每个种族都拥有这样出色的精英……”
他停住脚步,站在最后一个玻璃柱前,出乎意料,里面并不是变异的半妖人,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男性,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全身皮肤松软地耷拉着,双手抱膝蜷缩在一起,就像母体子宫内的婴儿。
“哗啦”一阵突兀的巨响,似乎是玻璃仪器被打破,鲁克来不及细看,急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高高举起手腕,塞进口中拼命吮吸着。
那是夔化程度达到百分之一百的曹静文,她在吸自己的血!
鲁克心念微动,一条触手缠住了她的上臂,另一条卷住她的额头,硬生生把獠牙从手腕里拔了出来。“小文,你怎么样了?”
曹静文僵硬着脖子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喉咙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突然挣脱触手,双脚一蹬,像蝙蝠一样贴在天花板上,血红的眼眸恶狠狠盯住他。
“盘古,关闭嗜血机夔,她能不能恢复正常?”
“理论上应该可行。但强行关闭嗜血机夔的时间过长,可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先关掉再说,回辰星庄园慢慢想办法医治。”
曹静文突然四肢发力,当头扑下来。鲁克任由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把白森森的獠牙扎进左颈,趁她拼命吮吸的时候,从后背伸出四条触手,拦腰缠了上去。
獠牙命名刺进血管,却仿佛刺进了木头,吸不到半点甘甜的血液。曹静文本能地感觉到威胁,双脚蹬在他小腹上,身形猛地拔高——已经太迟了,更多的触手缠上来,把她横七竖八裹成一只大粽子,丝毫动弹不得。
盘古操纵着雷鸣机夔,从鲁克的手指里释放出银灰色的丝线,像针灸一样扎进曹静文的手臂中,连接上嗜血机夔,把它强行关闭。曹静文尖叫一声,仿佛被一下子抽去了骨头,身体瘫软下来,立刻失去了知觉。
“她……没事吧?”涂凤担心地问。
“不知道,回去再想办法。”鲁克收回触手,把曹静文背在背上,踩着碎玻璃四处寻找出口。
不一刻,他就在沾满灰尘的试剂橱后找到了一扇虚掩的铁门,拉开后才发现,门外已经被巨大的石块堵得密不透风。鲁克用力推了几下,纹丝不动,看来是无数石头累叠在一起,重逾泰山,没有十年八年是挖不出去的。
他耸耸肩,继续寻找第三个出口。
“小卢子,快过来,这里还有一些玻璃柱!”涂凤突然惊呼了一声。
鲁克走近涂凤,只见靠墙整整齐齐堆放着三排玻璃柱,只有半人多高,里面装着千奇百怪的胚胎,有人类,有妖怪族,也有半妖人,他们还没有发育成熟,就从温暖的母体总取出,浸泡在冰冷的防腐液里,这是多么残酷的事!
在这些玻璃柱的底部,同样镶嵌着铜标牌,鲁克随意凑近一块,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精子提供Ⅰ述荡Ⅱ狴炎卵子提供Ⅲ任虹母体采精者3号”。
鲁克愣了一下,又看另一块,上面刻着“精子提供Ⅰ桕歌Ⅱ涂墨卵子提供Ⅱ帝鲮母体采精者11号”。
鲁克隐隐感到不安,他一块块看下去,每一块铜标牌上都刻着相似的内容,他发现,这是某种融合试验,Ⅰ代表妖怪族,Ⅱ代表半妖人,Ⅲ代表人类,精子卵子由两个或三个不同种族提供,胚胎植入采精者体内生长发育。
盘古用专业的术语解释说:“这是在做不同种族的精子卵子融合实验。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实验毫无意义,因为精子一旦与卵子接触,卵子本身会发生一系列的激活变化,比如说皮层反应、卵质膜反应和透明带反应,起到阻断多精受精和激发卵进一步发育的作用。换句话说,即使有一个以上的精子进入卵,也只有一个精子的雄性原核能与卵的雌性原核结合,成为合子的细胞核,其余的精子逐渐退化消失,不起作用。”
“但是一旦树妖族参与进来,情况就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某些植物能提供一种高度特化的雌配子体,叫做胚囊,进入胚囊的两个精子分别与卵和极核融合,一个与卵融合成二倍体的合子,另一个与中央细胞的极核融合形成初生胚乳核,这一现象称为双受精。”
“也就是说,只要卵子提供者是树妖族,那么就可能产生具有稳定性状的杂交品种,一般来说,这样胚胎发育成熟后会具有杂种优势,表现为更强大的生命力和特殊的能力,或者继承父辈的某些记忆片断……”盘古的声调中隐隐透出怜悯。
“够了,别说下去了!”鲁克突然叫出声来。涂凤吃惊地望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
鲁克伸出手指,接触到冰凉的玻璃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来到最后一只玻璃柱前,它是空的,除了防腐液外,什么都没有。铜标牌上刻的是“精子提供Ⅰ述荡Ⅱ迪迪卵子提供Ⅰ穹篁女母体采精者4号”。
泪水涌上眼眶,鲁克终于知道为什么迪迪这样看重他,述荡为什么说他的容貌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为什么当他看到穹篁的遗体时会感到亲切。他的母亲是采精者4号,他的兄弟姐妹才是他父母真正的后代,而他,只是一具植入的胚胎!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进化到第二阶段后,并没有完全被半妖人的本性所控制。他依然深深爱着,这份感情连鲁克自己也从来没有意识到。人类的感情,其实是不需要学习的,它们发自内心,就像种子发芽,花朵开放一样,编译在生命的密码中。
鲁克颤抖着伸出触手,用尽浑身力气,把所有的玻璃柱全部砸碎。防腐液在他脚下流过,那些凝固的胚胎接触到空气,迅速发黑坏死,转眼就缩成一团,失去了原先的形态。
涂凤指着墙壁尖叫起来:“看,那里有个洞!”
鲁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壁破了一个窟窿,只有掌心厚薄的一层岩石,被触手轻易贯穿。他重重一脚踹了上去,墙壁轰然倒塌,对面是一个空旷的岩洞,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贴着悬崖有一条小路,正前方一座石桥飞架左右,连接起通道和祭坛。
他们竟然就在半妖人的进化岩洞旁,只有一墙之隔!
“这是哪里啊?”涂凤敬畏地仰起头,望着高不可攀的洞顶。
“半妖人的地下巢**,他们进化到第二阶段的地方。我来过这里……”鲁克摇了摇头,似乎要把一切都忘记,“走吧,我们到地面上去,在出口的地方,你可以看见周文的石像,只要看上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
三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辰星庄园。
“大人,您回来啦!”宋风迎了上来,年轻的脸上洋溢着诚挚的笑容。
鲁克没有理睬他,抱着曹静文快步走进庭院。
涂凤有些过意不去,她偷偷向他摆摆手,压低了声音说:“小文受了伤,他心情不好,别去打搅他!”
宋风会意地点点头,问道:“小文姐的伤严重吗?”
“不知道。”涂凤回答得很干脆。
“对了,刚才黑寡妇和耋猿都派手下来买岩盐,马管家正好不在,我就擅自做主卖了一些,钱放在仓库里。另外,库存的岩盐已经不多了,是不是再添加一批?”
“知道了,我会跟小卢子说的,你干自己的活去吧。”
宋风答应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涂凤打了一盆水,来到曹静文居住的厢房里。她恢复了人类的模样,静静躺在床上,脸上泛起些许血色,神志似乎也清醒了一些。鲁克坐在床沿,正担心地注视着她,他的右手紧紧按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无数银灰色的细线深入骨髓,与嗜血机夔连接在一起。
盘古说:“夔化程度达到百分之一百,已经失去了控制,我能做到的只有关闭或启动机夔系统,没办法把夔化程度降低。为了避免她的身体遭到不可逆的伤害,每隔二十四小时必须启动嗜血机夔,持续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一天中她至少有一小时变身为吸血鬼。”
“她必须吸血吗?”
“是的,血液是维持吸血鬼生命的必须物质,就像空气和水对我们一样。”盘古切断了跟嗜血机夔的联系,继续说下去,“从现在起,她就是你的影子,如果你离开她超过二十四小时,那就意味着死亡。”
涂凤绞了一把毛巾,为她拭去嘴角的血渍。
曹静文勉强笑了笑,断断续续地说:“我杀死一个半妖人,吸干了他的血……我现在还能尝到血腥的滋味,在这里和这里……”她抬起手,指指嘴巴和喉咙,忍不住伤心起来,“我应该感到肮脏和恶心,可是没有,血液是甘美的,让人陶醉……小卢子,我成了吸血鬼,不再是正常人了!”
“我们谁都不是正常人,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鲁克把那个人字咬得特别重。
曹静文愣了一下,竭力微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感到无比凄凉。
鲁克向她的身体里注入少许生物能,使她的情绪平静下来,在两两相望中,她感到疲倦已经渗入骨髓,眼皮不禁耷拉下来。
“睡吧,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鲁克俯下身,亲吻一下她的脸颊,曹静文“嗯”了一声,忽然就睡着了。
鲁克等她睡熟了,才悄悄离开。他走进厅堂,看到涂凤倦怠地靠在门口,望着庭院中潺潺流过的小溪。
“小凤,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涂凤摇摇头,微笑着说:“我没事,以前在山林里,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有的事。”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说了几句宋风提起的事。
“马蜚已经死了,这里没人照应,你觉得宋风这个人怎么样?”
涂凤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他跟普通的人类不一样,好像并不在意奴隶的身份……”
鲁克冷静地说:“宋风是生在沼南城的人类,从一出生起就是奴隶,对平等和自由没有概念,能摆脱食物和面首的命运,他已经非常感激我们了。”
但在涂凤却觉得他的声音刺耳而冷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说:“把庄园交给他打理应该不会有问题,他很聪明,很多事一学就会。”
“那就这么定了,你去安排吧,我不想再操心这些事。”鲁克挥挥手,把涂凤留在厅堂里,独自走了出去。
他来到东湖边,潮气扑面而来,湖水哗哗冲刷着岸边的卵石,像一首和谐的奏鸣曲。
短短几天里,鲁克完成了人生的重大转变,从**到精神,彻头彻尾的转变。他放弃了原先那些幼稚的想法——依靠个人的力量,解放奴隶,把半妖人引上文明发展的道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所有人头上,这些举措毫无意义,他决定追随迪迪,为他的种族提供种种可能,让半妖人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
小文和小凤是上苍送给他的礼物,他会好好珍惜她们,因为她们是他在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的安慰之一。她们能让他忘记烦恼,在刹那体会永恒。鲁克希望能在她们的陪伴下度过漫长的生命。
壮志雄心消磨,剩下的只有生活本身。
半妖人鲁克,就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走向了成熟。这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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