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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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冯生一早起来,叫厨房里弄了清粥、各样精致小菜,亲身使托盘捧到床头,莲生只把被子蒙得紧紧的装睡。
冯生劝了一回,无法,只得道,“我与你放在五更鸡里煨着,待起来再吃罢。只休赌气捱饿,身子上要紧。”说罢,唤亲随的小厮把住门口,自去寻跌打郎中接骨。
又在自家铺儿里觅了些红花、三七、牛黄、珍珠,研末兑了猪脂,使小磁瓶子装了,袖了家来。
走到大门口,见有卖百事儿的货郎担子,叫住拣了一回,挑了个竹篾笼子盛的蝈蝈儿,待去讨莲生欢喜。
走到卧房门口,见小厮蹲在地上打盹,冯生两把摇醒,问道,“洪相公用饭了不曾?”
小厮乱眨巴着眼道,“却才起来,抱了一包书,说去书房练字儿,想是还在那里。”冯生跑到书房,却见窗棂被风吹得咯吱响,何曾有半个人。
回卧房查看时,莲生来时的衣服书籍,一件无存,与他添置的东西,一件未动。冯生跌脚叫苦,且顾不上打小厮,慌忙叫人四下里找。
有几个老成的家人,道是“大门闩得紧紧的,想是从后门里走了。”冯生又叫人顺着后门一径去寻,又套了车子扑去莲生家里守着,直至晚间,并不曾见到莲生,只得垂头丧气归去不表。
却道莲生离了冯家,急急如漏网之鱼,胡乱拣条路走出城去,不敢回家,只顾着往生僻处行。

走了不知多远,腹中饥饿、头晕眼花,一阵阵恶心上来,再行不得了。见路旁有个破落土地庙儿,趱将进去,先照神像作了一揖,转到角落里,将衣服铺在地上,又不敢坐,只得趴着歇气。
过得一阵,股间越发痛得狠了,解下小衣看,染红了拇指肚大一块。暗道,“我不曾做事欺心,只为贫苦了,便如此受人作践!”
心中酸苦,眼泪直吊下来,哭了一阵,自擦干泪道,“也罢,只当被野狗咬了的是。七尺男儿,做甚么了便哭!在此歇得一晚,回去将屋子收拾了,再将地翻一翻,跟间壁的宋三妈讨些菜籽种去。”
盘算定了,看看天色,起身往外头池塘里摘了几个野莲蓬,剥来权且充饥。
不料一来他身上带伤,二来不合贪凉,睡在风口,三来庙里阴寒。至天明时,便汤烧火热起来,昏晕了动不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睡了不知多久,嘴皮上口子裂得一道道的。
心里糊糊涂涂,却念着家中地荒了。又想“若死在此处,旁人误做饿殍,草席裹了埋去义冢,却是不妙。须得写个条子,教送我回家去,就托邻舍赎口棺材。最要紧的,我历年积的墨卷也有一沓子,须教他们与我陪葬,来世神明不昧,再去考功名。”扎挣着想起来,只是一根手指头也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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