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得推辞的豪华假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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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不得推辞的豪华假期
风咸咸的,涩涩的,我拉紧身上的针织衬衫,等着。
等啊。
等啊。
哦,不,其实还行,应该是很——好。我赶上了我的毕业派对。不,不用着急——在这冰凉的细雨里,我会乖乖坐在这里等你们。不,我认为重要的是我已经在这里了,在楠塔基特,你和你的家人知道我在离你们不远的某个地方,应该可以安心了。我认为重要的,真正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是很空闲,可以随时恭候你们的吩咐,但我的的确确为了你和你那大家子而留了下来——
车开过来,慢慢减速,他们示意我跳进车内。
“南妮!”格雷尔大叫,“看我的考奇丘!”我打开车门时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日本玩具。行李箱里斜放着一艘巨大的独木舟,还戳出来占据了后座的一半地方。
“南妮,小心这船,它可是古董。”X太太骄傲地说。
我只能窝在这艘古董船的下面,把行李袋搁在两脚之间,低低地蜷在那里,我碰了碰格雷尔的腿,跟他打招呼,“嗨,格雷尔,我好想你哦。”
“这个古董太棒了。我还要给第二间客房再物色一个新沙发。”
“想法倒很多,亲爱的。”X先生压低嗓子说。
她没理他,从遮阳板上的镜子中看了看我,“飞机里面怎么样?”
“-,里面的坐位是皮的,棕色的——”我回答,我的头已经低到胸口了。
“他们没给你吃些什么?”
“他们问我要不要吃花生。”
“你真幸运。杰克·霍默设计的鞋子真是太出色了。我绝对崇拜卡罗琳。只可惜他们住在韦斯切斯特,不然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她又照了照她的牙,“现在,我要去检查一下今天下午的计划。我觉得皮尔森家的烧烤太正式了,你们孩子们还是在屋里呆着。好好享受这里。”
“太棒了,听起来很带劲。”我想抬头看看格雷尔,想像着我们坐在马车里面,驰骋在草地上。
“对了,卡罗琳会在晚饭时打电话过来,到时,只要把我的手机号告诉她就可以了。我已经把号码粘在厨房的电话机旁了。”多谢了,要知道,要我记住一个十位数号码最起码也得过九、十个月。
我们离开大路,开进另外一条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我觉得很惊讶:很多树居然仍然是光秃秃的。“今年春天特别冷。”X太太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这条道通往一座七歪八倒、摇摇欲坠的50年代别墅。房子外面的白色油漆已经开始剥落了,纱门上还有个大洞,有一片瓦悬在屋顶排水管道上,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
“啊,我们到啦,加沙破屋。”X先生下车时大叫了一声。
“亲爱的,我想当初我们都同意的——”她跟在他后面下了车,剩下我替格雷尔解开安全带,再从后座拿出我的行李袋。我撑住纱门,让格雷尔进去,虽然他几乎都可以从那个洞里爬过去。
“亲爱的,这不是我的错,那个经纪人的照片一定是很久以前的。”
“我只是说5000块一星期就住这种房子,你在决定之前应该多做些调查。”
X太太转向我们,微笑着,“格雷尔,你为什么不带南妮参观一下她的房间呢?”
“跟我来,南妮,那房间真是太、太酷了!”我跟他上了楼。到走廊末端,我们进了一间小房间。房间的天花板很低,而且有一个很大的坡度。房里放着两张双人床,挨得很近,格雷尔的玩具已经霸占了一张床。“你觉得酷吗,南妮?我们可以每天晚上在一起玩了,不是吗?”他坐了下来,在他的床上蹦着。我弯下腰——以免我的头撞上天花板——想从包里拿件暖和些的羊毛衫,再拿条牛仔裤,纽约的夏末有些凉,而我却还穿着短装。
“好了,格雷尔,我要换衣服了。”
“我可以看你换吗?”
“不,我会去浴室换。你呆在这里。还有,浴室在哪儿?”
“那儿!”他指了指大厅对面那扇门。
我打开门,“啊啊啊啊!”我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小姑娘坐在马桶上尖叫,“这是私人地方,不许外人进来。”
“对不起!”我关上门。
“格雷尔,她是谁?”我问。
“她是卡森·斯潘德。在这儿过周末。”
“好吧。”忽然,我听到有车开进外面的碎石车道。我来到窗前,看着X先生引导一辆路华山地车停靠在房子旁边。我穿过大厅,来到昏暗的阁楼,这里面对着大海,我看到下面茂密的灌木丛旁还停着另外4辆车。在后院草地上,最起码有10个孩子。
“格卢弗?”听到我的叫声,他跑过来,经过大厅时他把地板踩得咚咚响。我把他举起来让他可以看到窗外。“那些孩子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只是些孩子。”我亲了一下他的头顶,把他放下来,这时浴室门开了。卡森下楼前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格雷尔,为什么你不先下去,我会很快换好衣服的。”
“我想跟你在一起。”他说,又跟我回到了我们的房间。
“好吧,那你呆在门外。”我想把门关上。
“南妮,你清楚我不喜欢这样。”我把门带住,然后脱下我的短装。“南妮,你听得见我吗?”
“是的,格卢弗。”他仍把他小手指顶在门下面。
“南妮,试试抓我的手!来嘛,抓呀!”我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跪下来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指尖。他咯咯笑了。
“格卢弗,你知道,”我说,回想起第一个星期他把我关在门外时的情景,“我也朝你伸指头了,不过你没看见。”
“不,你不会,你个傻蛋。”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你永远都不会,南妮。快点,我带你去看游泳池,水好冷。”
外面站着很多男人和女人,男人们都穿着夏装,女人们则穿着细麻布裙发抖,他们站在那里,一个个就像是锥形交通路标,而孩子们吵吵嚷嚷地在他们身边奔来奔去。
“妈妈!她偷看我上厕所!”我听到卡森向她妈妈告状。
“哦,南妮,你在这儿,”X太太说,“我们会在6点左右回来,冰箱里有足够的食物做午餐。祝你玩得愉快!”
外面响起了一片“玩得愉快,孩子们!”,大人们开着他们的车子离开了,车座空空的。
我低头看着这12张满怀期望的脸,原来还幻想着在马车上度过一个下午,这会儿全破灭了。“好吧,孩子们,我叫南妮。首先我有几条规矩要跟大家说一下。不许靠近游泳池。明白吗?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中有任何人走过那边的那棵树,不然,下午你们就坐在清扫间,不准出去。好了,清楚了吗?”这12个人煞有其事地点头。
“不过,如果发生了战争,而惟一安全的地方就是游泳池边上,那——”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这个脸上架着眼镜、长着雀斑的黑发小男生。
“罗那尔德。”
“罗那尔德,不要再提这种愚蠢的问题。如果发生战争,我们就躲到那边的棚里去。好了,大家可以开始玩了!”我跑进房里去找格雷尔的画画工具,每经过一扇窗时我都会朝外面张望一下,确保没有人靠近游泳池。
我在露台的桌子上摆好蜡笔、彩色美术纸、透明胶带。“好,听着!大家都到这儿来,一个个排好队,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
“亚登。”一个穿着奥史考士外套的小女孩告诉我。
我在标签上写上“亚登”和一个大大的“1”,然后贴在她的上衣上,“好,亚登,你是1号,每次我叫‘排队’时,你就叫‘1号!’明白了吗?你只要记住你是1号就够了。”她爬上我的膝盖,当我的助手,给我递胶带和笔。
大家在草地上差不多玩了一小时,他们有的在玩格雷尔的玩具,还有的互相追逐,而我就看着外面迷雾漫漫的大海。每隔15分钟,我就叫“排队”,他们就安静下来。
“1号!”
“2号!”
“3号!”
寂静。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跑向游泳池。
“杰西,你是4号,蠢货。”
“4号!”一个细小的声音尖叫。
“5号!”
“6号!”
“7号!”
“格雷尔!”
“9号!”
“10号!”
“11号!”
“12号!”
“好,该吃午饭了。”我查阅了我的部队。如果让我在检查食物的时候把他们留在外面,我可不放心。“大家都到屋里去!”
“哦哦!”
“过来,我们吃好饭后再到外面去玩。”第12号队员进门之后,我把颤颤巍巍的玻璃门拉上。
“南妮,午饭吃什么?我非常非常饿。”格雷尔问我。
“我不知道。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吧。”格雷尔跟我进了厨房,留下7、8、9还有3号把起居室里的沙发当成碉堡在玩耍。
我打开冰箱。“呃,让我们看看有些什么东西?-,三罐无脂酸奶、一盒思耐科威尔饼干、一条无脂发酵面包、芥末、布里干酪、果酱还有一个西葫芦。”
“好,所有的队员!听着!”听到叫声,本来正忙着毁坏房间的12张饥饿的小脸蛋一齐抬头看着我。“我们有几种选择:第一,果酱三明治,但上面的面包可能不太好吃。第二,布里干酪三明治,不过你们可能不太喜欢这种奶酪。第三,我们还有干酪,但是没有糖撒在上面。现在,我要你们一个个排好队按次序进厨房尝一下面包和奶酪,然后选择你们想要吃的东西。”
“我要花生酱和果子冻!”罗那尔德叫道。
我转过身恶狠狠盯了他一眼。“这是战争时期,罗那尔德。打仗的时候,你的指挥官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我向他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现在大家要做个好战士,快去吃奶酪。”
当我做完最后一块三明治时,天就开始下雨了,一会儿门前就积起了厚厚一层水。
“再见,卡森!”星期天晚上斯潘德一家离开的时候,格雷尔和我一起大叫。
“再见,格雷尔!”她在车里回应,然后她把大拇指放在鼻子上,其余四根手指向我挥舞示威。尽管整个周末我已经竭尽了全力,但由于之前我有“偷看”的坏行为,所以我始终都没有得到她的原谅。
“格雷尔,你准备好了吗?”X太太出来,穿了一件绿色和米色相间的丝质外套,她的珍珠耳环是今春流行的普拉达的签名式样。
“妈妈,我可以带上考奇丘吗?”他问。
我们受邀到霍默家共进晚餐,格雷尔觉得他有必要带上些什么东西给他们看看,因为他们家4岁的女儿艾丽有一只小豚鼠。
“我想可以。我们去的时候就把它放在车里,到了之后我再告诉你可不可以把它拿出来,好吗?南妮,你为什么不上楼换套衣服?”
“我已经换好了。”我回答,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我的丝光黄斜纹裤子还算干净,圆翻领毛线衫也依旧雪白如新。
“噢,我看也还行。不过,你大部分时间都要和孩子们呆在外面。”
“好啦,大家上车!”X先生走过来,猛地一把抱起格雷尔,往外走去,那姿势就像扛着一麻袋土豆。
我们刚上车,X先生就把他的手机接到汽车的仪表板上,开始向贾斯汀的语音信箱口述指令。我们都安静地坐在那里,格雷尔紧紧地抓住他的考奇丘,而我只能蜷在那艘船下面,像个球似的,眼睛只能盯着我的肚脐看。
X先生挂上电话后,叹了口气。“这个星期我真不该离开公司。这次选错了时间。”
“但是你说过六月初你会比较有空——”她说。
“呃,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有可能会在星期四赶回去参加个会议。”
她咽了口气,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可能整个周末我都要呆在那里,有芝加哥的几位高层要招待。”
“我还以为你和芝加哥那边的事已经完了。”她生硬地说。
“没有这么简单。现在还有很多事儿:裁员、部门合并、整顿、还有公司的经营等等。”
她没吭声。
“不过,我在这里也已经快呆了一整个星期了。”他把车子向左转。
“你为什么沿着河边走?”她的语气有些烦躁。
我们找不到房子,因为根据事先他们提供的地图,房子应该在大路的内陆一侧。
“真不敢相信他们的房子居然看不到海。”X太太说。她让我们在同一处环形交叉口绕了三圈。“把地图给我。”
他把那张纸捏成团然后向她扔过去,连看都不看一眼。她把纸头放在膝盖上慢慢展开。“一定是你记错了。”
“这次我们就愚蠢一回,就跟着这该死的地图,看看我们究竟会到哪儿。”他很不满。
“我饿了。再不吃东西,我就要死了。”格雷尔在抱怨。
当我们最后到达霍默家那幢三层楼的木小屋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家的金拾-——费迪,安静地睡在门廊上,蛐蛐正唧唧唧地高声唱歌,像是在欢迎我们。杰克·霍默推开纱门走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勃肯鞋。
“快脱下领带!快!”X太太轻声地说。
“随便停!”杰克站在门廊那儿大叫。
在我们下车之前,X先生脱下上衣、领带、领口链扣。
我终于下了车,可以伸展一下快要抽筋的背,我走到行李箱那儿,取出早上X太太在超级市场冰柜买的大黄馅饼。“放这儿吧,我会拿的。”她说,然后跟着X先生走开了。X先生拎着一瓶葡萄酒,后面还跟着格雷尔,他手里抱着他的考奇丘,三个人就像童话里的三个魔术师。
“杰克!”两个男人握了握手,然后相互拥抱一下,拍拍肩。
艾丽躲在门后偷看。“妈,他们来啦!”
杰克领我们进起居室,一面墙上挂的都是孩子们的画,很温馨,房里咖啡茶几上摆着一只通心粉制雕塑。
卡罗琳从厨房出来,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白衬衫,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嗨!真对不起,就不用跟我握手了——我正在浸牛排。”艾丽抱住卡罗琳的腿。“你们找到这里还不太困难吧?”

“不,一点儿也不难,你的地图真是太准确了,”X太太赶紧说,“这个是给你们的。”她递过馅饼盒。
“噢,太感谢了。哎,艾丽,快带格雷尔看看你的房间。”她轻轻碰了一下小姑娘的**。
“想看我的考奇丘吗?”格雷尔上前几步,拿出那只毛绒绒的球。她低头看了看那只黄毛,然后就跑了,格雷尔跟了上去,他们两个跑上了楼。
“南妮,你为什么不跟着去看着孩子们?”X太太对我说。
“哦,你放心。我把艾丽的金酥刀具都收走了,所以格雷尔绝对安全。”卡罗琳笑道,“南妮,你要来点葡萄酒吗?”
“对,饮料。你要来些什么?”杰克问道。
“有苏格兰威士忌吗?”X先生问。
“葡萄酒就行了。”X太太微笑着说。
“红的还是白的?”
“随便。”X太太说,“其他那些姑娘呢?”
“她们正在摆放餐具。请原谅我一会儿。我正在准备晚餐。”卡罗琳说。
“您需要帮忙吗?”我问。
“事实上,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太好了。”
杰克和X先生到屋外做男人的事情:准备烧烤器具,而我们跟着卡罗琳进了厨房,8岁的璐璐和6岁的凯蒂正坐在桌边卷纸巾,然后把餐巾放在餐巾圈里。
“南妮!”我一进去,她们就跳了起来,她们的手都紧紧抓着我,这让X太太感到很懊丧。我把凯蒂高高举起,迅速让她后仰,只抓住她的腿。然后再轮到璐璐。
“你介不介意帮我拌色拉?”卡罗琳递给我碗和一瓶梅森牌调料。
“哪儿的话。”我开始拌莴苣,这时候,我闻到一股甜甜的烤馅饼香。
“我可以做些什么?”X太太问。
“喔,不用了。我不想弄脏你漂亮的外套。”
“亲爱的?”我们听见杰克在后院叫。
“璐,你跑出去看看你爸爸要些什么,好吗?”几秒钟后,小姑娘跑回来了。
“他说烤架已经准备好了。”
“好,那你把这些牛排端出去给你爸爸,要小心,不然我们晚饭就只能烤奶酪了。”
璐璐端起金属盘,朝门口小心翼翼走去,眼睛直盯着盘子里那堆牛排,生怕有意外。
“孩子们在哪儿吃?”X太太随便问了一句。
“和我们一起。”
“哦,对,当然,”她掩饰道。
“我想让你帮个忙。”卡罗琳说,她绕过柜子,抓住X太太的手臂。
“当然,没问题。”
“我有一个大学同学下周过来。她刚离婚,要从洛杉矶搬回纽约来,我想问你能不能帮她一下。”
“没问题——”
“因为我们住在韦斯切斯特,所以我没能带她到处熟悉熟悉。还有,如果你认识好的房产经纪人,就介绍一下,她正在找住处。”
“对了,我们那幢楼里还有一套三个卧室的房子空着。”
“谢谢你,不过她只想找一间一室的公寓。她真是太可怜了——她的前任丈夫对他不忠,他的名下也没有任何财产,但是最后他得到了公司或者说一堆垃圾,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X太太眼睛瞪得大大地,“这太可怕了。”
“所以如果你能帮她的话,我真的很感激你。等她到了这儿,我再打电话给你。”
等我们要入坐的时候,我很惊喜发现那些小姑娘们已经做好了座位卡,她们用银色的笔写上我们的名字,很明显有三种不同的笔迹。凯蒂和璐璐让我坐在她们中间,而X太太则被安排在格雷尔和艾丽中间。整个晚餐过程中X太太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切肉,还有回答艾丽一连串有关她那件上衣的问题。
费迪跑过来,发出呜呜的叫声,想要吃杰克脚边的残渣。
“我小的时候家里也养了一只拾-。”X先生说。他舀了一勺芥末,撒在他第二块牛排上。
“其实,费迪是本地养的。有个高级饲养员就住在这条街上,如果你们想养狗——”
“你们这房子真不错。”X太太赶紧变换话题,一边摆弄她的色拉。
“这是卡罗琳的祖父造的。”杰克说。
“用他自己的两只手,在狂风暴雨中,没有钉子。如果你相信他的话。”她大笑。
“你们真该看看我老婆挑的那间高价海滨破屋。如果屋顶没被吹走的话,那我们就算幸运了。”X先生笑着说,牙缝里还嵌着玉米粒。
“南妮,你在哪所学校读书?”杰克转向我。
“纽约大学——事实上,我上周五刚毕业。”
“恭喜恭喜!”他对我笑了笑,一边给璐璐在一大堆玉米上涂黄油,“那,你有没有想好明年的计划?”
“你这个父亲真是的。”卡罗琳嘲笑他,“南妮,你不必回答他。”她站起身说,“谁想吃馅饼?”
“我!我!”霍默家的小家伙们和格雷尔一齐叫嚷着。
她进去后,门刚关上,我想站起来收拾一下桌子,但杰克阻止了我。“说嘛,”他轻声道,有些嘲讽的语气,“她进去了。快说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将在布鲁克林的一个儿童组织做计划助理。”我低声告诉他。
“亲爱的!”他叫嚷着,“嘿,她有计划!”
卡罗琳回来了,微笑着,端着盒冰淇淋和九个碗。
“杰克,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她放下盒子和碗,“璐璐,你能帮我看一下谁要咖啡?”
卡罗琳非常殷勤,把两个馅饼都端上来了,但好像没人要吃在铝盘里的那个冷的。
“妈妈,我想要一只豚鼠,”格雷尔坐在车座上,带着睡意。他一会儿就睡着了,X先生和太太就开始反复讨论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而我只想在船下面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可以躺一会儿。
“他在烤架旁告诉我今年他已经成功地扩大到12家店面——”X先生对杰克的生意头脑很是赞赏。
“你知道”——她稍稍转向他,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我正在想星期四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这样我们可以在市里过一个浪漫的周末。”
他把车子左转,抽回他的手臂。“我告诉过你,到时会有很多客户应酬。会闷死你。”他插上他的手机,开始用空着的那只手打电话。
她取出她的备忘录,翻到空的一页,“南妮,有件事我想要跟你提一下——”她回头跟我说,有些责备的语气。
“什么事?”我说,有点开始打瞌睡。
“我也不太肯定这是否合适,不过你今晚晚餐的时候说得太多了。我希望你今后可以稍微注意些。”
亲爱的,我去斯特恩斯喝茶了。我会在5点以前回来。另外,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话,尽量在星期天一早回到岛上,因为霍默家邀请我们一起用早午餐。但愿你们的比赛会很精彩!爱着你。
我希望你的高尔夫比赛进行得顺利。你不必担心我会寂寞,卡罗琳已经答应你走以后来陪我,虽然他们很忙。而且我想还会有其他人来陪我的。6点俱乐部见。爱着你。
亲爱的,我不想打扰你睡午觉——我要到镇上去。
我已经联系过房屋中介,她说这里非常安全,如果格雷尔或者我独自呆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倒会让她觉得奇怪,所以你在市里时完全不必担心我们。
星期三晚上,X先生离开的那个晚上,我们三个坐在路华车里等X太太。原先的计划是晚上就留格雷尔和我在家里,他们好“轻松轻松”,他们要和朗佳克家一起用晚餐。但是当他们回来换衣服时,格雷尔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直到X先生肯带他一起去才肯“闭嘴”。
我已经连续五天为X家所有的朋友照顾小孩,事实上就跟经营日托中心差不多。每天最多只睡5个小时,所以只要一倒在那艘船下,我就开始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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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先生突然把手机拿离耳边,“我们就要错过预约时间了——上去看看她在干什么?”我刚打开车门,就看见X太太穿着一双不太高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来,穿着一条无肩带的黑裙子,颤抖的肩膀上裹着一条红色开士米披巾。X先生几乎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开车了。
“亲爱的,你需要我明天什么时候开车送你去机场?”她问,一边系上安全带。
“不用麻烦了——我会搭乘早上6点的航班。我自己会叫计程车。”
“我要和爸爸一起坐飞机。”格雷尔开始在坐位上蠕动起来,他饿了,还有,当然,睡意全无。
“X太太?嗯,你能不能看一下有没有带防蚊虫药水?”我的声音从船下面冒出来。
“没有,你还被蚊子咬吗?真不可思议。我们都没被咬。”
“我可以去药店买点蚊虫叮咬药水吗?”
“我想我们没时间了。”她借着遮阳板镜子里的黄色灯光又涂了一遍口红。
我仔细检查了我的腿。气坏了。蚊子叮得我睡不着,就算是格雷尔或X先生不打鼾的时间里我都一直保持清醒。我只是,只想出去,去药店。
经历了紧张的20分钟车程,我们进了一个停车场、一家著名餐馆的礼品店,那家店的签名T恤上印着一只兔子轮廓,虽然形状怪异,但这是在全国都享有盛誉的标志。当然我也想买一件。
X太太领我们进餐馆,这是家备受称赞的高档餐馆。里面一碗意大利面要25块钱。
“亲爱的,你近来好吗?”一个有着浓密金色头发的女人向X太太打招呼,她的头发看上去好像可以抵挡住最猛烈的楠塔基特岛大风。“天哪,你真时髦。你看我,跟你比起来,我就像一个土包子。”她把外套拉了拉紧。
男人们相互握手,然后X太太向朗佳克太太介绍格雷尔。“格雷尔,你还记得朗佳克太太吗?”
朗佳克太太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他的头,“他都长这么大了。亲爱的,我们入坐吧。”我们被带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这里吹得到穿堂风。侍应生还搬来了一张绿色的婴儿椅,格雷尔正想把自己塞进去。
“X太太,我觉得这椅子太小了。”
“瞎说。”她看到侧着身坐的格雷尔,使劲把整个**塞进坐位里,“去看看他们有没有电话簿。”
最后我发现了3本污秽不堪的楠塔基特电话簿,迅速把它们塞到他的**下面,这时,大人们已经开始点鸡尾酒了。我从包里拿出蜡笔开始给格雷尔讲故事,一边讲,一边在纸桌布上画图解释。
“噢,当然,我很喜欢这儿,但是我真不知道没有传真机我怎么做事。”朗佳克太太说,“我不能理解那些人在发传真或手机通知之前怎么去任何地方,真不能理解。我正在筹备在我们回去的那个礼拜举办一个有100人参加的小型晚宴。你要知道,去年夏天我就是从这儿开始筹备谢莉的整个婚礼的。”
“我明白,只可惜我们没把我们的传真机带来,”X太太说,调整了一下裹在她裸露的肩膀上的披巾,“我正在等待物业的通知,看他们能不能让我买下二楼的那个单间。”
“你们那幢楼还有单间?”
“哦,那原来都是给女仆住的,大多数都属于那些在楼里有大公寓的人家。我很想要一个地方可以做些自己私人的事情,你能理解吗?格雷尔在家时,我就被他搞得一团糟。我是很想和他呆在一起,但是有时,我需要做些自己的事情。”
“亲爱的,真高兴听到这些!我们的大女儿也跟你一样——她有两个孩子,她想要个地方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又要离她的孩子们近些,这样有什么事可以赶过去。我觉得这想法真是太棒了。”
侍应生端过来6杯饮料,这时有个到她膝盖高度的小孩嗖地从她身边经过,害她差点把三杯高杯酒泼到X太太头上。
“安-德-鲁……到妈妈这儿来。”我们听到一个伤心的声音在哭哭啼啼,就像风滚草一样,在桌子下面、食客中间飞舞。
侍应生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那对善忘的父母,希望他们管束一下他们的孩子。
“哦,亲爱的,那不是克里夫顿家吗?”X太太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南妮,给我画只鸡。”格雷尔向我请求,那边两个男人正在比较他们的高尔夫成绩。
“那不是太好了吗?”她说,回来坐下。“他们也在这里,还有他们的儿子,我告诉安妮说,南妮在食物上来之前可以带所有的人到外面停车场去玩会儿。”所有的人?我是不是要带克里夫顿太太去?
我站起身,把格雷尔还有那个像狂舞托钵僧般的小孩带到外面那个冷飕飕、阴暗的停车场玩耍,地上都是沙子。他们在一根废油木上爬上爬下,后来安德鲁提议要捏泥人。
“哦不。我们在食物上来之前先去洗洗手,怎么样?”我想把他们带到女洗手间。
“不!”安德鲁大叫,“我是男孩,我不用女生的厕所。没门。”
克里夫顿先生拐过墙角来到洗手间,“我来带他们去,”他对我说,然后把孩子们带进洗手间,让我可以享受足足两分钟的空闲时间独自呆在女洗手间。
我走进一个小间,闩上门,忽然我听见X太太和朗佳克太太进来。朗佳克太太好像正在对什么事情表示同意。“绝对同意!如今你一定得加倍小心。你认识吉娜·祖克曼吗?他儿子大概和格雷尔差不多大,叫达文,好像是。他们请来看护他的那个南方女人抓他的手臂。吉娜在保姆摄像机里亲眼看到的。他们把那个女人送回到她原来逃出来的那个落后的地方。”
朗佳克太太在我旁边小便的时候,我屏住了呼吸,生怕她听到。
“我们几星期前装了一个保姆摄像机,”X太太说,“我还没来得及看带子,不过因为事实上我总是和我儿子呆在一起,所以我还比较放心。”
住嘴!住嘴!
“你走了吗?”朗佳克太太从小间里走出来时问道。
“不,我正在洗手。”X太太在水槽边回答。
格雷尔敲打洗手间的门,“南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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