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特殊的节日礼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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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上我把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片塞进他的大门,离开了公园大道721号。
那天晚上我拉着回家过圣诞的萨拉陪我去参加班上男同学组织的节日聚会。整个房间装扮得十分喜庆,有人在圣诞老人的像上贴了一条纸刻的**。不到五分钟我们就做出决定,我们不想参加这种包括诸如在浴室里喝啤酒,或来自任何男人要求**的亲切邀请的活动。
我们在楼上拦住乔希。
“不好玩?”他问。
“呃,”萨拉说,“我想和我身边这位姑娘跳舞,可是……”
“萨拉?”乔希抱了她一下,“跟我来!”
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在一个酒吧跳舞,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星期六早晨,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鞋还穿在脚上,只剩下一天时间给我的家人、X全家和我这些年来照顾过的小孩子们买礼物了。格里森专卖店的姑娘已经给我送来了两枝金笔和一块刻着我名字的石头——我得尽快行动了。
我把烤面包上的番茄沙司吃个精光,喝下整整一升水,浑身充满了过节的**。
一个小时之后,我拿着一只价值150美元的打火机从巴恩斯出来,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我需要那笔该死的红包,忘了巴黎吧,我需要那个该死的红包打发圣诞节。
我顺着麦迪逊大道走到贝格道夫为X太太买了枝里戈的蜡烛。东西虽小,但她至少知道并不便宜。我在看营业员进行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包扎礼物——的时候,想像着该给这个拥有一切的四岁孩子买些什么。什么能给他带去真正的快乐呢?呃……一只格路伏牌的手电筒,他最怕黑暗了。也可以是一只名片夹,在他的那张名片完全损坏之前提供及时保护。
当我经过第五十八大街和第五大道的时候,我心里矛盾着究竟走哪条路去给他买手电筒,是坐地铁去皇后区还是走几英里路去另外一个地方。最后我还是在第五大道和一大群人等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被引进一个由高大的玩具打扮的士兵把守的旋转门。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欢迎来到我们的玩具世界。”不知隐藏在哪里的扩音器里不停传出这样的声音。但这并未盖过顾客焦虑的叫喊声,“我要!我要!!”
楼上一片混乱。孩子们拿着激光枪扫个不停。家长们脸上和我一样都写着“挤进去就是成功”的表情,营业员们则在尽力维持秩序以防造成严重的身体伤害。我溜到芝麻街角,这里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坐在地上委屈地啜泣。
“也许圣诞老人会给你送礼物的,萨丽。”
“不!!!!!!!”她大吼。
“我能帮你吗?”一个穿着红裙,面带微笑的销售小姐走过来问。
“我要一只格路伏牌的手电筒。”
“哦,这种牌子我们已经卖完了。”我排了半个小时的队,而你们却说卖完了。“我们再查查看。”好吧,查查看。
我们来到手电筒柜台,这里整整一排都是格路伏牌的玩具。“是的,对不起,卖得很快的。”她摇着头走开了。
“这里还有一只。”我拿起一只大声说。
我利用营业员包扎礼物的机会,在一片孩子们的哭喊声中静思默想了一会儿。
星期一早晨,X太太在我切水果的时候把头探进厨房。“南妮,我要你去为我办件事。我去萨克买了些礼物送给帮过我们的人,但我忘了放红包了。所以我让他们暂缓发放手提袋,你去给我在每个袋子里塞一个红包。你瞧,我把要做的都写下来了,每个人的名字已经写在信封上了。杰斯汀是古琦肩包,巴特兹夫人是蔻齐手提袋,管家是勒斯泡特萨克牌的,还有一个是给钢琴和法语老师的。一定要他们把所有的礼物都包扎好,然后你坐出租回来。”
“没问题。”我一边回答,一边兴奋地比较着古琦和勒斯泡特萨克哪个更适合我。
星期二下午,格雷尔将班上一个可爱的中国女孩艾丽森带回家,她对所有问她的人都说“我有两个爸爸”。
“你好。南妮。”她总是这样招呼我。“学校里过得怎么样?我真喜欢你的鞋子。”她真是让我心疼得不行。
这时电话铃响了。“喂?”我把毛巾放进微波炉的同时拿起电话。
“南妮?”我听见一个试探性的近乎耳语的声音。
“我是。”我低声回答。
“我是杰斯汀,从X先生办公室打过来的。真高兴能找到你。你能为我做件事情吗?”
“当然。”
“X先生要我去给X太太买样东西,我不清楚她的尺码和喜欢哪种品牌,哪种颜色。”她听上去真的有点惊慌失措。
“我不知道。”我奇怪自己居然也不记得她的尺码了,“等一下。”我去主卧室看了一下。
“杰斯汀?”
“在。”她低声回答。
“好的,我去储藏室看看。”她的“储藏室”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棕色的梳妆室,里面到处是天鹅绒的长条椅子。X太太近乎偏执地怀疑我不仅每天会来这儿巡查一番,而且事实上还要偷穿她的内衣。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开始轻轻地翻看起来以便回答杰斯汀的问题。“2号号码,赫雷拉牌子的,劳伦特牌的……鞋子是7码半的,夏奈尔牌的……她的钱包是赫尔墨斯牌的。不要翻在外面的口袋,她讨厌拉链……我不知道,也许是珍珠?我喜欢珍珠。”等等等等。
“你真是救命恩人。”她脱口而出。“哦,再问一件事,格雷尔做化学实验吗?”
“化学实验?”
“是的,X先生要我去给他买一件化学实验用具,还有古琪的拖鞋。”
“对。”我们都笑了。“还有狮子王,”我说,“他喜欢一切和狮子王有关的东西,阿拉丁神灯,小熊维尼。他4岁了。”
“再次感谢。南妮,圣诞快乐!”打完电话,我最后一次环顾了一遍四周堆积如山的羊毛衫、皮鞋和四季的服装。我试探性地拉开一个抽屉。每件短衬裤,每条乳罩,每条袜子都分门别类地装在有拉链的小包里,上面写着:“乳罩,汉罗牌,白色”或“短袜,佛沟牌,黑色”。
门铃响了,我一下蹿出十几丈远,等听到格雷尔迎进来的是艾丽森的父亲亨利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我把抽屉拉上,悄悄地走出客厅。格雷尔和艾丽森两个人正在互相扎丝带,亨利则在一边发呆。
“好,艾丽,我得做午饭了。我们走吧。”他抓住艾丽森,将她夹在自己的双膝之间,为她扎好丝带。
我把她穿的罗登牌小外衣递给亨利。亨利给她戴上帽子,领着她走出了房间。
“对艾丽森说再见,格雷尔。”我推推格雷尔,他狂热地挥动双手向她告别。
“再见,格雷尔,谢谢你,今天下午真开心!再见,南妮!”艾丽森进电梯之前对我们说。
“谢谢,南妮。”亨利说,一不小心艾丽森的靴子碰到了X家的另一个成员身上。
“哟!”X太太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很抱歉。”亨利说。
“不,请不用道歉,我没事。你们过得开心吗?”
“是的!”格雷尔和艾丽森大声叫道。
“是的,”亨利说,“我们得回去做饭了。里查德马上就到家了。”
“你们家的保姆今天放假?”她明知故问。
“哦,我们没有保姆。”
“你有两个爸爸帮你?”格雷尔打断他说。
“老天,”X太太飞快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呃,你知道,他们只能年轻一回。”
“是啊,”她看上去有点皱眉头,“格雷尔,说再见!”
“我已经说过了,妈妈。你说迟了。”
门关上了。
那天晚上夜深之后,我困倦地坐电梯下楼,幻想着漫步在塞纳河的情景,嘴里哼着“玫瑰人生”的老歌。已经是12点20分42秒了。还有24个小时多一点时间我就要领到钱了。
“晚安,詹姆斯。”我向看门人道别说,这时H•H两颊潮红,手里拿着一个食品袋走了进来。
“嗨,你好。下班了吗?”他笑着问。
“是的”。千万别让我的牙齿里漏出甜菜叶来啊。
“真是次很不错的祝酒,你教他的?”
“你还记得?”我小心地撅着上嘴唇说。
废话少说啦,什么时候约会?
“听着,”他说,松了松围巾,“你等会有事吗?我得先上楼去。我妈妈正在疯狂地烘烤她的圣诞食品,可是我们的香精用完了。”
哦,现在吗?
“好的。”趁他乘电梯上去的空隙,我飞快地跑到镜子面前像个疯子一样梳理起来。我希望我不会嫌烦。我希望他不会嫌烦。哦,如果他烦我我该有多失望。我可不能今晚就答应和他上床。电梯下到一楼之前,我掏出口红重重地在嘴唇上抹了几次。

“嗨,你吃过了吗?”他在詹姆斯把门打开时问我。
“晚安,詹姆斯。”我回头说。“这得取决于你说的吃过是吃什么东西。如果你指的是吃金鲫鱼和意大利饺子,那我可是吃得撑死了。”
“你想去哪里?”
“呃,”我想了一会儿,“现在还没关门的只有咖啡厅和比萨店了。你选吧。”
“比萨店更好。可以吗?”
“只要不在这幢楼里就行。”
“坐在我上衣上面。”他盖上空比萨盒子时说。大都会博物馆的台阶很冷,凉意已经渗进了我的牛仔裤。
“谢谢。”我把他的蓝色羊毛衫垫在身下,远远眺望着第五大道璀璨的节日灯火。
H•H从口袋里拿出吃的东西问:“在九楼工作感觉如何?”
“既累又怪。”我看了他一眼。
“是啊,她总是给我感觉像个怪人一样。”
“你不知道,节假日我就像是打黑工一样地累。”
“得啦,不会那么糟糕的。”他用膝盖顶了我一下。
“你说什么?”
“我以前在楼里带过孩子,我看到你又吃东西又在玩游戏……”
“老天。我的工作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要比其他人投入更多的时间陪这个孩子。”我挪开一步,离他远点。
“周末怎么样呢?”
“他们在康涅狄格州有保姆。他们只是在开车出去和回来的路上才和他呆在一起,而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他已经睡着了!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我以前以为他们在节日时间会多点,但事实证明显然并非如此。”
“但是和孩子可以玩很多好玩的游戏。”
“他只有4岁。他可以在听音乐‘胡桃夹子’的时候睡着,看人跳大腿舞就可以把他吓得要死,在梅西百货商店看圣诞老人表演超过3个小时就会引发他一种奇怪的湿热皮疹。但更多时候我们是在排队上厕所。无论在哪里。”
“听起来你真是挣了份苦差事。”他递给我一根调羹。
我只有苦笑,“对不起,你是我在整整48小时内交谈过的惟一不拿购物袋的成年人。圣诞节真是把我害苦了。”
“哦,别那么说。圣诞节是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瞧瞧那些灯火和人们。”他指指第五大道那些闪耀的圣诞装饰,“这使你为生活在这里而感到幸运。”
我把调羹挖进纸盒,刮起一层焦糖,“你是对的,两个星期以前我就说过这是我一年中最喜欢的时刻。”我们在菲什食品店门口逛来逛去,欣赏着斯坦后浦橱窗里的花环和遮阳篷上挂着的白色灯泡。
“看上去你这个节日过得很开心啊。”
我脸红了,“呃,植树节我才最喜欢呢。”
他笑了。哦,老天,你真帅。
他往后仰了仰身子,“那么,你还认为我是个人渣吗?”
“我从未说过你是人渣啊。”我也笑了。
“只有搂在一起的时候才是。”
啊!!!他在亲吻我!!!
“嗨。”他轻柔地说,他的脸几乎还是贴着我的脸。
“嗨。”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吗?”
我笑了。
“南妮?南妮!”
“在,怎么啦?”
“该轮到你了。”可怜的格雷尔,这是今天他第三次把我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我把我的棋子从橙色格子移到黄色格子。“好了,格卢弗,这是最后一盘了,我们该穿衣了。”
“哦,老兄。”
“来吧,很好玩的。你可以给我表演一段时装秀。”床上堆满了格雷尔从去年夏天穿剩下来的行头,我们得找出仍旧合身的衣服为他这个假期做准备。我知道他很烦,但命令就是命令。
结束游戏之后,我跪在地板上帮他又穿又脱,衬衫、游泳裤,还有天底下最小的天蓝色运动夹克。
“啊,太小了!弄疼我啦!”
“好的,好的,我帮你脱下来,耐心一点。”我帮他把衬衫脱下,又拿起另外一件衣服。
“我很不喜欢那件。”他摇着头说,“我觉得……它太……小。”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看着袖子上的纽扣和笔挺的领子,“对,你说的有道理,是有点小了。”我有点配合似的把倒霉的衣服丢进了废衣服堆里。
“南妮,我有点烦了。”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两颊。“不要试衣服了。我们来玩游戏吧。”
“别这样,再试一次,格卢弗。”我把他套进运动衫,“现在走到房间另一头再走回来——让我看看你有多帅。”他看着我好像觉得我疯了一样,但还是开步走了,每走几步都要回过头来看我一眼,生怕我干点别的什么。
“转过来,小家伙。”他走到墙那边时我对他喊。他转过身来警觉地盯着我,我做出模拟对他拍照的样子,“过来,小家伙。你真了不起。走几步。”他做出跳爵士舞的样子,我朝他欢呼。他咯咯笑了,冲过来做出撅嘴的样子。
“你真了不起,亲爱的。”我帮他脱下运动衫,给他两个飞吻。
“你马上就会回来的,对吗,南妮?”他不停地摇着他的小手。“明天?”
“来,我们再来看看日历,你会看到时间过得有多快,你要去巴哈马群岛去……”
“利特费尔海湾。”他纠正说。
“对。”我们依偎在一起看我制作的南妮日历。“然后是亚斯本,在那里你会看到真的雪,可以滑雪橇,堆雪人。你会过得很开心的。”
“喂?”我听见X太太在喊。格雷尔朝前厅跑去,我则趁空把剩下的短衬衫折叠起来,跟了上去。
“下午过得怎么样?”她快活地问。
“格雷尔是个好孩子——我们试过了所有的衣服。”我靠着走廊说,“床上的衣服是还可以穿的。”
“哦,好极了!多谢你了。”
格雷尔在X太太面前又蹦又跳,抓住她的貂皮外衣不放。“过来看我的表演!到我房间来!”
“格雷尔,我们讨论过什么来着?你洗过手了吗?”她躲闪着问。
“没有。”
“好,那么你可以碰妈妈的衣服吗?你现在要是听话地坐到椅子上去,我就给你一份爸爸送你的惊喜。”格雷尔一听马上坐到垫子上不响了,她在手提袋里找出一套漂亮的蓝色运动服。
“记住明年你就要上大孩子的学校了。爸爸喜欢克里齐特学校。”她把运动服翻过去露出橙色的商标字样。我过去帮格雷尔穿上新衣服。
“你会让爸爸为你骄傲的。”格雷尔高兴地重操旧业,又要跳起来。“亲爱的,手不要乱动。”她严肃地看着他,“这样子很难看。”
格雷尔不解地看着我。
X太太跟着他的目光说:“格雷尔,该和南妮道别了。”
“我不要。”他双手交叉堵在门前面。
我蹲下身对他说:“只是分开几星期而已。”
“不!!!别走。你说好和我玩游戏的。南妮,你向我保证过的。”眼泪滚下了他的脸颊。
“嗨,你要礼物吗?”我问。我走进小房间,深呼吸一口,换成满面笑容地走出来,手里拿着我买的购物袋。
“这是为你们买的,圣诞快乐!”我把贝格道夫的盒子递给X太太。
“你用不着买礼物的,”她说,把袋子放到桌子上,“哦,对了,我们也有东西要送你。”
我吃了一惊。“哦,不。”
“格雷尔,把南妮的礼物拿过来。”格雷尔飞快地跑开了。
我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盒子说:“这是送给格雷尔的。”
“南妮,这是你的礼物,南妮。圣诞快乐,南妮!”他跑出来手里拿个萨克的盒子塞到我手里。
“哦,谢谢!”
“我的礼物呢?!我的礼物呢?!”他又蹦又跳。
“在你妈妈那儿,你可以等我走了之后打开它。”X太太已经按住电梯在等我,我飞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圣诞快乐!”她在电梯外说。
“再见,南妮!”格雷尔跑出来像个连线木偶一样狂乱地挥舞着他的双手。
“再见,格雷尔,圣诞快乐!”
还没走出楼我就等不及了。我已经在想像我的巴黎之旅。我首先打开了礼包。“亲爱的南妮,我不知道没有你我们该怎么过!爱你的X一家。”我撕下包装纸,把盒子打开,把棉纸都扯掉。
没有信封。哦,我的天哪,没有信封!我把盒子翻了底朝天。好多棉纸都飘了出来,一个毛茸茸的黑色东西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我蹲下身,像狗见了肉骨头一样。我把不相关的杂物都推开,期待着开启我的宝藏,然后……然后……然后……是一副耳罩。只是一副耳罩。
只是耳罩而已。
耳罩!
耳罩!!!
保姆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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