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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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难以忍受的巨痛突然刺入孙悟空的脑子,把他从噩梦中硬扯了出来。他强忍着尖叫的冲动,颤抖的右手去摸索那个旧伤——立刻又传来一阵剧痛,使他低声呻吟起来,侧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两手环抱着双腿,竭力忘记刚才的梦,忘记自己的伤痕,还有剧疼。
如果真能将一切彻底忘记,自己就不会再受痛苦折磨了,可是,他真的能忘记,真的愿意忘记一切?即使那个“一切”只是噩梦里一个他早已忘记的记忆,只剩下几片小小的残片还埋在他的旧伤里……
三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奋力与脑海中的疯狂搏斗。他感觉自己就像快沉的船,希望能捱到凑齐龙珠让自己复原的一刻。
两个钟头后头痛慢慢减弱了,孙悟空终于坐了起来。他向圆窗外看了一眼,天上的云很厚,看不见一颗星星。这里的光线是一片令人不舒服的昏黄色,扫视着雾茫茫的天际,孙悟空却感到一种难以言传的不安。
昨天,他们在这个橙红色的巨大星球上找到了第六颗龙珠。因为这里的环境相当好,特兰克斯建议在这里驻扎一天,乘机检修一下飞船,补充好淡水后再出发,去找最后的一颗龙珠——那颗四星珠——爷爷的遗物。
现在,梦又回来了。他的心中再次充满了压力。这些天来他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无法集中注意力训练。他从一间船舱走到另一间船舱,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老是防碍佩佩,使她也神经紧张。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虽然他猜她不止一次想要问他。
在他的生命中练功是最重要的事,变强大让他感觉很好,另外还有一个原因——练功后他很少做梦。但在宇宙旅行中,窄小的飞船里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活动,只能做些想象训练,这能提高武艺,却无助于他的睡眠。
有生以来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睡得那么少。有些晚上,他一连几个小时地醒着躺在床上,而当他因极度疲惫终于睡着时,也总是睡得很浅,而且不时会从梦中惊醒。
“很久很久以前,那一景象就不时出现在我梦中,有时我甚至会认为自己一直都活在那个噩梦中。时间一长,我发现每次在遇到重大危机之前,我就会梦见那种景象,就好象是先来个预演一样。这种充满了紧张和恐惧的梦境,几乎能把人逼疯。在梦中我总能通过求生本能激发潜力,醒来后我就会再次感到自己的完整和强大,可以勇敢面对这世界上最恐怖的敌人。”
尽管有种种好处,孙悟空还是不愿意再做梦了。他会头疼。然而,比起**的折磨,精神上受到的打击更难忍受。
“它就像是一场让我精神错乱的恶作剧。不知为什么,那里的气氛高度紧张,令人窒息,死亡不断从各个方面、各种角度向我袭来。我试图在一方面保护自己,而死亡却在另一面登陆了。所以,我只好一边抵抗,一边逃亡。可死亡却毫不留情地步步进逼……为了不至于在这梦境中死去,我付出的代价远远大于现实。”
到底自己是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活着”,以致于连在梦里虚假的死亡也忍受不了?孙悟空不记得,也许只是本能,也许不仅仅只是本能。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死了,肯定能在天国得到一个永恒的位子,但他依然临死时那种绝望的滋味,那种过程对他来说过于痛苦。
但他已经多年不做梦了,直到一个月前,他们找齐了5颗龙珠之后,噩梦回来了,他的神经也变得异常紧张。
而且在梦的结尾,他每次都会死。这使得他满腔怒火:“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死?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我是孙悟空!我是卡卡罗特!”
这种狂怒从内部支撑着他,是的,狂怒比恐惧让他好受多了,几乎让他感觉到甜蜜。这和他平时的性格是完全两样的,也许是因为身上流淌着的赛亚人的血吧,他到底还是一个赛亚人。
“我现在还得小心圆月,免得变身为巨猿,可是,宇宙中有那么多的月亮!”他想放声大笑,但出来的却是一声窒息的咆哮。
像所有成年人一样,他在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从来就没有任何事情会是真正完美的。可这种让人绝望的噩梦……不,不能再想了,现在也不是坐下来想心事的时候。他需要运动,否则他不敢再次入睡。
悟空走出变幻胶囊的屋子,感到心情舒坦一些了。现实和梦境到底是不同的。在现实里,他的生活中没有恐惧。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个陌生星球的夜晚只有穿过厚厚云层的橙色光线,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看不到,这让他很不适应。对孙悟空而言,星球的重力大没关系,他能适应地球重力的几百倍!可是,环境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白天就应该是令人舒畅的清风白云,晚上可以没月亮,但至少要有星星才像话嘛!

他讨厌宇宙旅行时那种轻飘飘的无力感。感觉不到脚下坚固的地面,因为他没有根。那是漫漫长夜里失眠的他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我对过去还有多少记忆?有时,在星空下……我想知道我是谁?有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每当他这样问自己时,脑子里就会出现贝吉塔的身影。只要那双执着的黑色眼眸看着自己,冷冷地叫一声“卡卡罗特”,似乎一切答案都藏在自己那个赛亚人的名字里。
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孙悟空轻叹了一口气:只要有贝吉塔在身边,就像安装上了自动减压阀门,所有的负面情绪立刻释放得一干二净。而我对他也可以起到同样作用。真希望可以放弃龙珠马上回地球去。
可是不找齐龙珠的话,他就永远只能以孩童的形貌过日子了。永远做小孩吗?真讨厌啊!
对强大的力量有着无尽的**使他几乎无休止的练功,只为了——活着,并成为宇宙第一的强者!自打生下来他就一直朝这个目标前进,他为了活而活,为了强大而强大,仅此而已。至于正义、保卫地球,只不过是他走过的试炼之路罢了。虽然所有人都已承认他是天下第一,可他的心却永无餍足。
他无法停止!不管他是多么想停下来歇一口气,他的身心都表示强烈反对,它们永无休止的催促着他:“不要停!不要停!你必须更强大,这样你才能活下去!不要停!”
是的,他不能停。除了他自己,他还要照顾他的妻子、儿子、孙女乃至所有的亲朋好友,还要负担着一个更沉重的地球。他怎能停下!在一个更强更值得信赖的人出现前,他怎敢停下?!
当然,他可以舍弃这一切,可是如果真的放弃练武,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好做?而且,他永远不会真的死心……
他要活着、要强大……
突然间,孙悟空下意识的侧耳倾听,同时他的目光也向天上看去。
有次**先生说,以前的神仙在小时候为了等待父母,在云泽比特高原上等了很久。
那我是在等什么?
在小时候就因脑部受伤而忘记了一切,不是吗?
连名字都是收养他的爷爷起的,孙悟空——神话中的猴王,爷爷甚至传给自己一根金箍棒——传说中的神兵器,小时候自己用它打倒了不少对手。
可是,贝吉塔却叫自己“卡卡罗特”!
得知自己不是地球人而是赛亚人,这对他没什么影响,即使杀了拉蒂兹也没有什么痛失亲人的感觉。但是贝吉塔就不同了,没法忽视那个人。
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的灵魂头一次被震撼!一种似曾相识的念头挥之不去。不过贝吉塔可没有因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同族而手下留情,他变成了巨猿后捏碎了自己全身的骨头……那次自己输惨了,但到最后还是拦住小林,放贝吉塔走了。后来自己超过贝吉塔了也还是拿他没办法……像这次宇宙旅行之前,自己不仅没能使他答应教欧布武功,反而把特兰克斯带来了,这且不算,还被他逼着发誓保证儿子的安全。
“真是的,他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悟空苦笑的摇了摇头,摆脱恍惚的思绪,开始练功。在使自己强壮起来的运动中,他的思路变得清晰异常,思考着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趟星际旅行虽然花了两年的时间,却异常顺利,没有遇上什么难对付的敌人,往往是佩佩一人就可以大获全胜,他和特兰克斯根本没机会出手。这和他以前的遭遇是截然不同的,以至于他常常疑惑:敌人是不是已经为我设好了一个陷阱,打算到最后关头一下子置我于死地,好让我永世不能翻身呢?
现在,预兆已经来了,好运到此为止了吗?下一个敌人会有多强大?他能不能对付?该如何保护佩佩和特兰克斯的安全?他必须小心谨慎,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他无法向他们的亲人交代,特别是贝吉塔……
渐渐的,他全神贯注在他的动作上,忘了不久后会加剧的头疼,忘了不要吵醒孩子们,忘了身处异地他乡,忘了近来缠绕他的噩梦,忘了恐惧和愤怒,忘了一切……
他练得满身是汗,心情却出奇的快乐轻松。他喜欢练功,练到忘记身外的一切,仿佛宇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他要变强,再强些,更强些,就算已经是宇宙里最强的人也不能停止,他无法停止,一旦停止,他就会觉得死亡正在悄悄地**着,正在一步一步逼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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