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酿,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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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繁星百姓。
天星一如人间万民,只不过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相辅相成,遥相呼应。
天星于天庭便如黎民于国家,各司其职,各有所为。
天庭如朝庭,官制虽较人间松散,却也分个三六九等,星官便是天庭官职里最末等的官,而星官里挑灯星官则又是小官中的小官……
小官虽是小官,却于天庭甚或人间都是有着颇重要的影响。
挑灯星官共有十二人,轮职自南天门到北海的巡视,在天庭,是为了防犯魔界进犯;在人间,天星出世便会影响世事变化,是以但逢吉星出巡便是上吉,若遇上凶星出巡则是诸事不利。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挑灯星官自是按一天一人这般轮职,这种出巡便称做“正星出世”;亦有时交好的星官伴着当职的星官一同出巡的,这种称叫做“伴星出世”,极难得的便是十二天星一齐出巡,那便叫“众星出世”。
对人间来说,正星出世是最常见的事,一切如故,不论是凶是吉都无大碍,但逢伴星出世,便代表人间有某人受到正星与伴星的影响从而会有异于常人表现,或富或贵,或忠或奸,或正或邪……至于众星出世,传说仅有魔界大举进犯时才会出现。
这些尚是些废话,毕竟于天星自身,却是完全不曾有意操纵什么,一切便皆尽只能称作天命。
十二挑灯星官:天贵;天厄;天权;天破;天奸;天文;天福;天驿;天孤;天煞;天艺;天寿。
其中六吉星:贵、权、文、福、艺、寿;六凶星:厄、破、奸、驿、孤、煞。
这十二神人同僚至今彼此间各有所好,合得来的偶尔一起司星挑灯,如此千万年下来,一成不变……
这依然是废话,而故事总是在废话中产生的,不是么?
十二天星中唯有一对亲兄弟,便是天权与天煞。
若说这两兄弟,天权算来是吉星之首,偏生兄弟是个凶星,天权护着弟弟这事素来是同僚间的笑谈,说是某日天煞出巡,正逢银河涨潮泛水,天权硬是半路赶去陪着弟弟过银河,说是怕他被潮水冲走了……而天煞回来后便被同僚笑话为天权哥哥的心头肉,为此天煞跟他哥哥大吵。
天权也不恼,拉着自家兄弟跟好友几个喝酒,算是赔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天煞也拉不下脸来与哥哥闹,只得埋头喝闷酒。
“小煞,算来咱也是哥哥,改日哥哥也陪你出巡罢?”一旁天福笑嘻嘻的凑过来道。
天煞脸一红,瞪他:“去去去!你也来戏弄我!”
一边天贵接口:“莫说我们戏弄你,便瞧着你们这哪里是兄弟,若是天权幻个女相出来,那就是你媳妇儿~~快赶上河边那牛郎织女啦!”
天煞一听,抬头又狠狠了他哥哥一眼:“都是他多事!你们说他去!”
一边天驿踱过来,晃着酒杯道:“说他有何用?他那人皮子坚若铁石,但凭咱们说,脸蛋子也不见红一下,哪里象你啊?一说脸就红,一红就好看~~哎哎!”他说笑着跳开,天煞扑上前追着他打起来。
已喝着醉态毕露的天艺倚着天寿笑道:“看看,红了不是~~”
只得天文星君厚道,叹了口气道:“你们这般欺负个小孩子,不厚道啊……”
“那是,小煞便是老成寿星老儿那般,在天权兄眼里还是个孩子。”天福笑道。
天权持了樽酒,倚窗望着在院子里提了袍子追着天驿跑的红衣男子,含笑不语。
十二天星的星宫在天庭最外围,在宫内便可望见万里星空,忽然见得远远一处宫室中亮起一盏灯来。
这边众人微微一怔,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尴尬,那边有人司星出巡去了。
“说起来,好似今次聚酒,又忘了叫那人呢……”天破淡淡道,看了一眼天权。
“莫说是那人,我等若不是天奸哥哥的关系,也上不了天权老大这大雅之堂啊~~”天厄斜眼看着天奸,说得阴阳怪气。
天奸嘿嘿一笑,毫不在意,晃啊晃的摇着步子到天权身边,往他身上一靠,道:“你看,有人食醋了。”
天权也不避,只是笑:“也就是你,不要脸不要皮的,以让人食醋为乐。”
天奸手往他手里一勾:“那便让他们食个够罢,来,咱俩交个杯。”
天权顺着他手,举了杯不慌不忙含笑道:“我是无所谓,只是交了这杯,你便要留在此与我合卺,如何?”
天奸面上一抽,怔了半天,干咳一声笑道:“还是改日吧……你这当众表白得让小弟颇不好意思哪……”收了手,溜到一边举杯猛灌……

天权笑着摇头,不理他。
那边天煞哪里追得上天下跑得最快的天驿星,无奈回来,喝酒。
酒甚香甜,入喉醇厚,他是好酒之人,大喜,一下子灌了两杯下去,边上有人叫起来:“小煞!酒不是你这般喝的!”
回头一看,天艺一脸心痛:“那是三千年前我从琼皇山带回来的琼花酿,统共这么一坛,听你这般喝,能够你喝几口啊?”
天煞撇撇嘴:“小气!”
天艺待要说什么,天权插嘴:“不是人家小气,你少喝些,明日可是你出巡,莫要睡过头,误了时辰。”
天煞应了一声,顺从的放下酒杯,叹道:“没有酒喝,那我回去了。”
天权看着他,摇头笑:“何着你便是来哥哥这里喝酒的?”
天煞眨眨眼:“不是喝酒还有什么?”随后看了看边上各自玩乐的众天星,又道,“还有便是给他们说笑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子嘛……走了!”想想郁闷,晃晃头,出天权星宫往自己的天煞宫飘去。
心情并不好,哥哥的过度保护让他觉得自己怎么也长不大似的,这都几万年下来了,哪里有这样护着的?苦笑,摇摇头回宫睡觉。
当真是好酒,微微的琼花香让天煞做了个梦,梦醒时却发现枕畔一片湿溽泪痕,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来不及想,换了星官袍子挑了灯便出宫巡星,天庭中永远半明半暗的一派晨昏天色,清风一缕飘过,他走得急,迎面一人走来竟未看清,两人擦身之际,他宿醉,头昏脑涨,一个趔趄没站稳,往那人身上撞去……
“哎……”那人手里的星灯一晃,与他手中的天煞灯碰在一处,两盏星灯撞在一起,噼啪一声爆出一簇火花,四下飞溅,那人正伸手扶他,一身黑袍沾上天火,天衣染红莲,顿时毁了个洞出来。
天煞稳了身形,忙不迭地道:“对不住!”扬手帮他扑了身上的火,抬眼一看,不由一怔。
一张苍白淡然的脸,缺少血色但并不显病态,眉如弓,目如星明亮深远,便似全身精气都聚于双眼中,明眸微动便是神采流动,异常鲜活,鼻梁坚挺,唇色淡然似水,这般一个淡然灵动的人儿站在面前,一头长发披散,柔顺的流水般洒在肩背,长及腰下,发梢随着微风轻轻舞动;一身黑色星官袍服,下摆被烧了个洞,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裤,他一脸尴尬,隐隐透着怒容。
“天煞星君可看够了?”那人冷冷开口。
天煞方才想自己竟盯着他看了许久,不由脸一红,道:“啊……不好意思……”心里却是想着,大家同僚这许多年怎么竟从来不曾注意过这天孤星君长得何等模样?这一见竟似初识一般,好歹他的星宫与自己还是近邻;又想,不愧是天孤,果然冷淡得可以。
等他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远了。
这一见,天煞却似丢了魂儿一般,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久了竟连觉也睡不着了,终究熬不住,他自己上天孤宫去了。
站在天孤宫门口又发愣,这要是见了他说些什么好呢?是了!我是来道歉的,他的袍子坏了,我求着织女姐姐给他重新做了一件,这样他总不能给我冷脸了吧?
他自己在那里琢磨着,却不知身后一人正皱眉看着他。
天孤心里纳闷,这邻居这几日时不时往自家门口一杵就是几个时辰,这是什么意思?哦,他是觉得烧了我的袍子想来赔不是吧?那就说呗,怎么那么不痛快?
看看,又来了……
“咳!”他走到他身后,干咳一声,把个天煞吓得一蹦,回过身来,脸都绿了。
“你……你……你何时在……后面……”语无伦次。
“有一会儿了。”天孤微哂,看着他臂里搭着的袍子,忽然微微一笑,“天煞星君找我?”
“啊……是……不……呃……是啊!”继续语无伦次,他脸涨得通红,忽然将袍子往天孤手里一塞道:“这是还你的!”说罢,转身就想走,心里郁闷,这是怎生来的?居然连句正经话也说不好了?!
忽然觉得手臂被微微一挡,身后语声轻柔带笑:“既然来了,便赏脸里面坐坐吧。”
他惊讶回头,一时竟觉得那人的笑容仿佛那日的琼花酿。
温润醇厚,暗香浮动,只一瞬间他便在这笑里醺然,一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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