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兔崽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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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却视杀人如儿戏!如此滥杀无辜,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一道人说着挺剑迈步上前道。
小孩盯着这道人上下瞧了瞧道:“你就是人称谦谦剑客的三清道士殷元礼?”
殷元礼一手拂须微微含笑道道:“不错,正是老夫,只因老夫行事还不忘一个义字,言谈不出一个礼字,光明正大做事,坦坦荡荡做人,从不胡作非为滥杀无辜,所以才错蒙江湖朋友这样的抬爱。”
小孩狡黠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胡作非为?”
殷元礼道:“你行凶杀人,乃贫道亲眼所见,你还有何话说?……念你年幼无知,若能痛改前非,自行废去武功,说出是谁人指使,贫道或可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小孩把刀收起,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礼道:“那多谢道长了!”
殷元礼心中狂喜,以为自己一番话竟说的这小魔头幡然悔悟,正待答言,突见数不清的弩箭飞蝗般从小孩背上发出,紧接着小孩两手连挥,又有数不清的毒蒺藜,毒针,毒镖,毒砂,毒烟漫天花雨般铺天盖地而来,多的令人目不暇接。
殷元礼那敢稍懈,连使出纵云梯,铁板桥,燕子三抄水等数种身法狼狈闪躲,最后竟连赖驴打滚的身法也用了出来,弄的灰头土脸,肮脏不堪。不过,这道士的武功也真了得,直到这小孩身上的暗器全发完,他居然没被伤到一丝一毫,又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
小孩一击不成,似已气的失去理智,拔出身上的小刀子,叫着扑了过来。
殷元礼冷冷一笑,心道:“还当你有多厉害,如今看来黔驴技穷,也不过如斯!”
他恼这小孩刚才突发暗器,一出手便全力施为,用出了空手入白刃的拿手绝活,欲一举夺下小孩的刀,煞煞他的锐气。
谁知殷元礼手刚伸出,忽见刀光中竟还隐有几点寒星,亏他反应的快,连忙缩手,堪堪避过了这一刀,跟着袖袍一卷,将那几点寒星都收入袖中去了,再接着手腕一翻,就拿住了那小孩的手腕,只需一发力便可扭断了小孩的手。
这不过是一招再平凡不过的流云飞袖和擒拿手,到了殷元礼的手中,虽然出手仓促,但却仍使的空灵飘逸之极,如行水流云,迅捷自然,不见丝毫烟火气,且应敌机变又巧妙,在场识货的老江湖们见了无不齐声叫好,赞到:“真不愧是三清真人门下弟子!”
那知众人赞声未绝,却传来了殷元礼的惨呼声,只见他已倒退了几步,脸色发黑,盘膝坐在地上,似是在运功逼毒,而一双手上黑血兀自淌个不止。
那小孩哈哈大笑道:“臭道士,你想不到吧,小爷手腕上还带有布满毒刺的护腕……哈哈!若不是故意要你中计,凭你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想抓住爷爷我的手,嘿!只怕比吃唐僧肉还难!”
原来这小白兔样的小孩,竟是个毒刺猬,浑身上下都碰不得。
小孩慢慢走到殷元礼旁边,伸手到他后脑勺上。人们都惊出一身冷汗,只道他便要痛下杀手。
却见那小孩只是在殷元礼的头上摸了摸,就象是在抚摸自家养的小狗,然后笑嘻嘻的道:“乖孙子,你若肯叫我一声爷爷,再给爷爷我叩三个响头,说不定你爷爷我心慈手软,一高兴就把解药给了你也说不定!”
众人心想,殷道长何等身份,岂会给你这小崽子叩头?
那知却见殷道长竟不愠不火,忍着剧痛摇摇晃晃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咚、咚、咚”的叩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爷爷”。
所有的人都摇头叹息,是呀!好死不如赖活着,逞一时匹夫之勇,白白丢了性命那可划不来!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又怎能怪殷道长,他也是权宜之计!要换了自己只怕连他还不如。
可这小孩儿根本不提解药的事,只笑着向殷元礼道:“想不到你这老道士装起孙子来还挺象的!但不知你学狗叫的本事如何?你若肯给爷爷我学个一两声,爷爷我想必也不会太反感!”
殷元礼刚才突然着了道,身中剧毒,那毒便直攻心脉,满身的经脉痉挛,如万剑刺心,知道此毒非比寻常,况这小孩视人命如草芥,心想,难道我殷元礼今天便要命绝于此?想自己学艺几十载,最终却毙命于一无名无姓的三尺孩童之手,顿感万念俱灰,一身豪气荡然无存,但如此死法实在心有不甘,想想韩信的之辱,勾践的卧薪尝胆,心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若能有一线生机,我殷元礼决不可轻抛父母骨血,他便真的有模有样的学起狗叫起来。
众人都心道:“能受的了如此侮辱,也算了不起了!”
可这小孩居然耍起了赖皮,哈哈笑道:“你叫的倒挺像,只可惜小爷我忘了告诉你,其实你中的毒,连爷爷我自己也没解药,哈哈哈……”原来这小崽子只不过是在耍弄人,殷元礼闻言再撑不住,瘫倒在地。
小孩儿捉弄完殷元礼,得意洋洋的朝李老将军望去,心道,那个脓包将军见识了我的厉害,还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呢?
那知却见此时的李老爷子,脸不白了,腿也不抖了,站的像根标枪,两眼炯炯有神,横刀立案,威风凛凛,好似天神下凡。只一瞬间,似乎就又变成了当年那个纵马疆场,攻城杀敌的大将军,只听他指挥若定的大叫:“弓箭手,劲弩手四周伺候……刀斧手,长枪手将贼人围起来……铁盾兵,庄院武师在我四周保护……众贺客,各位亲朋好友,请恕李某招待不周,东厢房有兵刃,每人取一样自卫吧!”这个李老爷子,到了真正害怕的时候反而镇定了,怪不得他多年来能在战场上死里逃生,屡建奇功。

小孩看着突然间出现在自己四周的长枪大刀、利剑长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你这糟老头子还有两下子!”
李老将军沉声道:“等你人头落地的时候想必会更有趣!”
小孩怒道:“你想杀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只可惜李义川已来不及知道这小孩到底是谁了,因为他已下令放箭。小孩见箭来,便一鹤冲天,向上掠到了半空,姿势之优美,轻功之高,令在场之人叹为观止,但数百训练有素的士兵又有那一个是吃素的,这小孩飞的再高,也总有落下来的时候。他刚一落地,便有数不清的弓箭,弩箭,斧头,长矛向他掷来,不一会儿他浑身便被扎的密密麻麻,这回他真的像个刺猬了,李义川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三头六臂,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哈哈……”
突然,他笑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发现眼前好像多了一个人,一个并不是很大的人,看年龄约莫也只有十三四岁,锦衣华服,轻裘宝带,头上还带着顶小白兔帽子,红扑扑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贼兮兮的望着他笑。
“你……你……”李义川看着他,瞪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他朝地上看去,刚才明明看见射中了那小孩,此刻却见地上躺着的不过是件衣服而已。
小孩看到李义川吃惊的表情,笑的更灿烂了,“想不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到老竟像个大姑娘似的对射衣服感兴趣,你若还没玩够,不妨拿几千两银子到裁缝铺多订购几套,呆在家里慢慢的射!”
李义川喃喃的道:“金蝉脱壳,……金蝉脱壳,想不到连红梅夫人的绝学你也会了!”
小孩儿突然冷冷的道:“你难道早已知道我是谁?”
李义川茫然的望着远方,沉声一字字道:“十五年前,雁荡崖……”
小孩儿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你这双狗眼还不算太瞎!”
李义川道:“我若连残雪前辈的五毒摧心散和红梅夫人的金蝉脱壳都看不出来,岂不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小孩瞪着他,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谁,还敢杀我!你好大的胆子!”
李义川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不是这小孩儿的对手,叹了口气,垂下头道:“因为我想活下去,我的家人也想活下去,我若不杀你,你便杀我,我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能原谅我!”他的语气竟有些求饶的味道了。
小孩带着讥笑道:“亏你也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竟还这么喜欢自作聪明,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今天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小孩好似天生就有一种凌人的盛气,李义川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将军,在他跟前竟被训斥的像个傻瓜,一边抹着脸上淌下的冷汗,一边诚恐诚慌的问道:“你难道不是来报仇的?”
“不是……”
“不是?”
“今天是你的七十大寿,我当然是来贺寿的!”小孩说着手向门外遥遥一招,“还不快将贺礼送上!”
李义川听了这话,那早已绝望了的死灰似的一双眼,突然又有了光辉。
众人都向门口看去,却什么人都没看到,正感诧异,忽见一朵花隔门荡悠悠的飘了进来,那是一朵梅花,火红的梅花,红的像血,红的简直有些妖异,而且还大的出奇,竟有碗口那么大。这朵梅花径直飞到了李义川跟前。
李义川看到这朵梅花,一张脸霎时变成土灰色,像是看见了一个极恐怖极可怕的魔鬼一样,他伸出瑟瑟发抖的手想去接那朵花,可那花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似的突然下坠,让他接了个空。
花落入了他面前案上一个盛酒的青花瓷碗中,哧哧的冒着白气。
不一会儿那碗便喀咔一声碎成了几瓣,里面的酒竟都被冻成了冰,那晶莹剔透的冰映着血红的梅花,显得说不出的冷艳,说不出的好看。
所有人都被这像耍戏法一样不可思议的景象惊呆了。
“香草沉罗,血满胸臆,东山佩块,泪渍泥沙”小孩缓缓的道:“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想滥杀无辜,我只想问你一句,当年主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你既已找到我,想必也早猜到了主使之人,既已明了,又何必再问?”
“哼!只要你肯将主使之人指认出来,还蒙冤之人一个公道,或可饶你一条狗命!”
殷元礼两眼茫然无神,喃喃的道:“指认出来又能如何?……又能如何?……老夫活到七十岁已经知足了……”
小孩眼中已露杀机:“好个狗奴才!……杀你这种狗东西简直脏了小爷的手!……三天后将你的狗头洗干净,割下来挂到门上,否则,哼!你也知道不遵梅花令的后果!”
李义川似已被吓呆了,缩在椅中,瞪大两眼,动也不动。
小孩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往门外走,快乐的像个兔子,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出手阻拦,因为所有的人都已知道,这只兔子恐怕已是世界上最最可怕的兔子了。
小孩到了门口,忽然转过身来,朝殷元礼道:“殷道长,你若还想活命,就回去称三两马尿,三两狗尿,三两驴尿,和上还没断奶的婴儿大便服下去,一日三服,三日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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