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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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真是极顽强的一样东西。
我总算见识到自己身上属于动物的本能,不管多么绝望,竟然还有苏醒的时候,竟然还可以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光。
我以为被淹没,就是被淹没了,毕竟是一种结局,结果一只手伸过来,把没顶人狠狠拉起。
这样的力度不是拯救,可能只是愤怒。
在病床上睡了几天,尽力不去想那个晚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有人抢了我的链子,抢了我的安燃。
我却还能睁着眼,知道疼,知道肚子饿,我不知道,现在是清醒了,还是麻木了。
一向笑吟吟的护士如今不怎么说话,看我的目光带着怜悯,她一定以为我是打算吞金自杀。
她不明白。
是啊,谁明白呢?
大哥临去之前,也不是同样一句,“我真不明白”。
她不明白,不要紧。
安燃,现在那个残忍的安燃,会不会也以为我胆敢自杀?
扪心自问,对于这个猜测,我颇为恐惧。
他不惜重金寻我,囚禁我,灌我吃饭,带我出场,连夜间监视器都随时配备,如果你对一个人用了这么多功夫,会让他轻易死去?
我还不至于这般天真。
这种事我听过。
爸爸和大哥都不希望我接触太多血腥,但家族代代在黑中混,我多少也知道,或者猜到他们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帮派里的叛徒,势不两立的仇家,或者胆敢勾引兄弟老婆的牛郎,形形色色,被掌握生死大权的人憎恨的不幸者,通常连简单一点死的自由都没有。
当初我年少无知,还跑去问大哥,是否真有其事。
大哥一边帮我削苹果,一边笑着看我一眼,说,“君悦,死,分很多种。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有的很快,有的很慢。”
我问,“既然都要杀,为什么还要这么多麻烦?”
大哥不想深谈,用最例行的三个字来堵我,“你不懂。”
我真的不懂。
也许永远都不会懂。
但是安燃,他一定懂。
养病期间,对我的一切照顾非常周到。
人员、仪器、药品、补品,片刻不离的监视,我知道安燃在这上面很舍得花钱。
他越舍得,我越害怕。
等我的喉咙不再疼得厉害,可以开始说话,忍不住向护士问了一句,“我的病情,安燃会知道吗?”
护士听见我开口,非常高兴,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医生每天都会向安先生详细报告君悦少爷的病情,就算安先生出外办事,也会将资料传真过去。一天都不会中断。”
难为她笑得那么甜。
殊不知“一天都不会中断”这句,真令人心悸。
我猜这一段的安逸只是暴风雨的前奏,安燃喜欢等待,要干就干得尽兴,他在等我身体好转,好到可以承受他新一轮的折磨。
这是安燃的本性吗?
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不由我不胡思乱想。
安燃确实,是善于等待,很能忍耐的人。
我记得从前未有第一次前,年纪小,常常撩拨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又忍不住,我太想抱他,亲他,把从林信那群狐朋狗友里听到学到的生涩**手法都在他身上试用,看着他有反应,象吃了蜜糖一样甜。
我私下认为,这证明安燃喜欢我。
我喜欢安燃,我知道,迟早我会把自己给安燃。
只给安燃。
但是真的做那事情,并不容易,尤其我,最最怕痛。
把安燃撩到边缘了,我就不由自主顾虑起痛的问题来。这是切身问题,事到临头,针要刺到肉上,谁不顾虑?
我说,“安燃,不如我抱你。”
“嗯。”
他这个人,有时候说话简单过度,这么大的事,发一个单音就算。
但是抱的时候,又发现问题。
安燃从小练武,论身手,他在同龄人中数一数二,否则妈妈和大哥怎会让他跟着我。这样的身体,弹性好,肌肉紧绷。那个地方收缩性强得要死,别说做,光进去就是一个艰巨工程。
换句话说,抱他,不是他受伤,恐怕是我那个珍贵的地方受伤。
再次的针刺到肉上,我又要考虑。
为什么谁抱谁,似乎都是我比较痛?
我问安燃。
安燃说,“又不是一定要做,不要勉强。”
我说,“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指指他仍硬硬挺直的地方。
他面色平静得不可思议,回我一句,“没什么。”
他比我大三岁,在某个时期,男生和男生之间,三岁是一个遥远的距离。
他说没什么,我想那大概就是没什么,因为我体内隐隐约约的感觉,还没激烈到必须释放的程度。
三年后,大得差不多了,才知道那个没什么,真的很有什么。
我大为内疚,去问安燃,“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安燃说,“告诉你,你忍得住不胡闹?”
我摸摸良心,很老实地摇头。
三年来我一直在撩他,这已经是我生活中最有趣的事情之一,我只想接触安燃的身体,别人的都太讨厌。
怎么忍得住?
安燃问,“你点了火头,又不能解决,我告诉你,你会帮我找人解决?”
我已经够大,听他说找人解决,当然非常反感,跳起来抗议,“不可以!谁说我不能解决?”
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做。
他却只说,“很痛,你会哭。”
那次我终于硬着头皮坚持到底,后来抱着安燃哭得天昏地暗,说,“原来到后来这样舒服,为什么不早点做?”
安燃笑着亲我,说,“你当然舒服。”
如今他不再亲我。
如今他笑,我却心惊胆跳。
从前,他等我长大,现在,他等我伤好。
他的忍耐力是一把刀。当他心疼我的时候,他用这个割他自己,当他不心疼我的时候呢?
当他不再爱我,对我说,君悦,上床是你惟一用处的时候呢?
我不敢想像。
不敢想像也无济于事,有的事,毕竟躲不过。
某日医生过来恭喜我,“君悦少爷,你的身体好多了。以后只要小心调养,会越来越健康的。”
简直就是判了我的刑。
不出所料,安燃当天就有了消息,命人把我所有东西搬到他的房间。
其实我没任何东西,除了我自己,还有什么?
连身上的衣物,肠胃里面的食物,都是他的。
我被带过去的时候,安燃并不在房里,送我过去的男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帮中精英,穿着西装,斯斯文文。
把我请进门,离开前说,“君悦少爷,安先生的套房里面有很多精密监视仪器。请你放心,当安先生在的时候,仪器一律是关闭的。”
一针见血的威胁,可以说得这么彬彬有礼,也算是一种本事。
于是,我不得不在想像中的满屋子的监视器下,等着安燃回来。
真可怕。
他还未出现,惩罚已经开始。
等得坐立不安的时候,我踱到窗边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还没靠近窗台,门忽然打开,几个男人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我面前。
动作如此矫健,我差点以为自己在电影拍摄现场。
人人都很礼貌。
带头那个尤其恭敬,微笑着说,“君悦少爷,请不要太靠近窗户。请。”他摆着手势。
我被他们请到沙发上。
又向我请示,“不如看看电视?”
我不做声,他们很直接地把沉默当成同意,打开电视。
“君悦少爷,想看哪个台?”
这样殷勤服务,真让我无话可说。
对方很识趣,把遥控器放我面前,“还是请少爷自己挑吧。”
带着手下,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再好看的电视,也不能缓和我紧张的神经。
三番四次转头去看那扇大窗,不过是二楼,跳下去也未必会死,连这个都看得如此紧,其他的更不必说。
不由得人不心寒。
下午,安燃还没回来。
有人送饭进来,一碗汤,一碗白米饭,几样菜都装在小碟子里,分量不多不少,明明白白警告着,所有的都要吃完。
求死不得,谁会蠢得再去激怒恐怖霸王?

我全部吃了。
筷子刚放下,立即有人进来收拾碗筷。
对,他们一直在监视,当然响应速度惊人。
我知道他们在监视,不管怎样,至少样子上不要太窝囊。
但低头看,手掌苍白得惊人,不用说,脸色一定更难看。
安燃的耐性真厉害。
他在慢慢磨我,连面都不用露。
我只是一尾血统还不错的黑道小鱼,正被人用恐惧和不安入味,慢慢腌制。
到晚上,腌得差不多了,享用的人就来了。
没亲身经历的人,不知道这样的等待能把人煎熬到什么地步。
安燃一到,我已经决定不惜一切投降,当机立断,明明白白说了一句,“安燃,我没有自杀。真的不是。”
安燃站在镜子前,解着领带,“我说了你是自杀吗?”
他一句简单的说话,把我堵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我不知说什么好。
他把领带扔在沙发上时,扫了我一眼,“喉咙的伤好了?”
“好了……”
“知道你浪费我多少钱吗?”
“很多。”
“知道你是谁的吗?”
我咬了咬牙。
因为没听到答案,他一边解西装扣,一边转过身来,看我。
“君悦,你现在是谁的?”他问得很冷冽。
意思很明白。
彼此心照不宣,答案大家都知道,玩的,不过是一个羞辱的过程。
他是老大。
他要快意,我只能给。
我深呼吸,驯服地走到面前,如贡品自动上门。
“安燃,”我低声说,“我是你的。”
既然做了,索性做到最好。
我一边说,一边战战兢兢伸手。指头触到他的皮带扣,他静静站着,没有反应。
我猜那大概是默许,于是慢慢侍候,打开皮带扣,把皮带从腰间轻轻抽出来。
效果应该还不错,我看着西裤下面渐渐隆起,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去解西裤最上面的纽扣。
安燃说,“过来点。”
把我拉得更贴近,大腿贴在一起,硬硬的热块隔着布料摩挲在我两腿间。
我不得不把手指从彼此贴合的腰间探进去,艰难地摸索那一颗扣子在哪。
另一只手,好像唯恐站不稳似的,抱着安燃的腰。
贴得太近,好像身上着了火。
我应该愤怒、畏惧、悲痛,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应该火热。
但他的呼吸火热,就喷在我额上。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我鼻尖,有时候,真切的感官可以轻易超越意志。
我觉得,或许已经情迷意乱。
安燃,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热。
我贴着他,战战兢兢地说,“安燃,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知是否我的讨好令他愉悦,他很仁慈地没有讥讽,说,“什么问题?”
“为什么是这个燃?”我说,“燃烧的光,其实很痛的。”
他发出低沉的笑声,问我,“君悦,什么光不痛?”
我说,“阳光。”
“是吗?”
“是。”
他笑得有些无奈,说,“君悦,我并非阳光。”
我说,“明白了。”
裤子上的纽扣已经解开,我却没有拉下拉链。把手抽出来,我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享受他挺立的器官在衣料下摩挲我的感觉。
朦朦胧胧的感觉,其实很舒服。
我抱得很紧,很用力,象从前一样,不顾他疼不疼,会不会喘不过气。
他一声不吭,象从前一样默默无言。
多谢他的配合,这一刻我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我想他也许真的曾经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到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已经摸到我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我的点点滴滴他都知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他的?
我摸不到他的心,但是我摸到他藏在腰后西裤里的小匕首。
他以为我不知道。
怎会?
我知道的。只是当初不敢说,若知道我乱翻他东西,恐怕又被他骂。
安燃,我并非,从未把你的教训放在眼里。
你那么热,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竭力地抱,紧到极致,贴着身体,缓缓上下摩挲,我知道他的感觉很敏锐,努力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点疏忽,他就会发觉。
他语气略为不满,“你又哭?”
我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我已经成功抽出匕首,但是动作不敢过大。
见识过安燃动作的人,绝不敢和他比快。
你快,他比你更快。
他能在我用这把小匕首做任何事之前,把我截住。
安燃,你看,我多了解你,多佩服你,多崇拜你。
我小声问,“安燃,我可以亲亲你吗?”
安燃打量着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什么。
他说,“君悦,你忽然变得这么乖,真让我措手不及。”
他又叹,“何君悦,你真会折磨人。”
我亲他,把吻细碎留在他的颈下,让他舒服地抬起头,乖乖说,“不会了,我不会任性了。安燃,我一定改。”
一只手仍抱着他,另一只手,已经不知不觉移到胸前,好像心跳太快,情动得要安抚胸膛。
我稍微用力,感觉微微的痛,从胸口向外发散。
不剧烈,如水的涟漪,一圈一圈。
我亲着他,结实的颈肌非常诱人,不由自主探出舌头去舔。
安燃,你的味道真好。
我从不知道,你比我想要的更好,更好。
什么夺走了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你?是妈妈?大哥?还是黑道里血的气味?
你好到令人不敢相信,就算变成这样,我也还是忍不住为你疼,疼到绝望。
安燃,我想走了。
我把匕首轻轻往里推,安燃很勤快,他的武器总是时时刻刻磨得很利。
匕首无声无息地入,好像一把尖刀**泥里一样,但这小东西太小,不过一会,锐利的锋刃就全慢慢扎了进去。
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点大?
我暗中用力推,刀柄的凸位卡在伤口上,推不进去。
隐隐地痛变得剧烈,我呻吟起来,更加热烈地吻着安燃。
我想自己是很笨的,连寻死也显得笨拙。
可以藏在裤腰中的利器,是那么那么的小。
安燃可以用它来杀人,但是我,我也许连自己都杀不到。
或者不应该刺入心脏,用来割气管会更加方便。
我把全身的力气都注在指上,暗暗地执著地往里推,轻轻摇晃手里的小东西,扩大伤口让我痛得发抖。
虽然很痛,我却只担心进入的锋刃尚未伤到要害,如果可以把它全部推进去,希望可以把心脏剖开两半。
我拼命的摇晃插在胸膛的细小匕首,渐渐的它终于有些松动,似乎可以往里推动。
我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安燃的声音。
“君悦,你在干什么?”他疑惑地问。
我往前,想继续贴着他,但他一把扯开我,握住我的手腕。
力度不是很猛,我只是抗拒不了。
我让他看见我血淋淋的胸膛,血淋淋的手,还有插在上面的,属于他的利器。
安燃,你终于有一次后知后觉。
我抱你,亲你的时候,原来你还有感觉。
真令人欣慰。
“君悦,君悦,”他把我平放在地上,轻轻地唤我的名字,“看着我,君悦,不要闭上眼睛。”
我以为他会怒不可抑,会咆哮得连天堂都簌簌发抖。
结果他很温柔。
太温柔。
很多人从房外冲进来,骤然煞住脚步。他抬头,沉声说两个字,“急救。”
很奇怪,我痛得没什么感觉了,觉得就快没呼吸了,居然神志清醒。
可以听见来来回回惊惶的脚步,可以感觉安燃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的胸膛起伏得如此剧烈,说话却平稳得令人安心。
可惜视野迷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君悦,看着我,慢慢呼吸。”他低声说,“慢慢的,不要动。”
他说,“君悦,别说话。”
他说,“君悦,我知道你很痛。”
原来他知道的,知道我很痛。
我真是心满意足。
我轻轻叹了一声。
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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