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23
亮亮看着小龙发来的马上要在Y城买房子的短信,他有些发呆的看着。他想:小龙真的就是他依靠的港湾吗?自己真的就要像一个女人一般的‘嫁’给他吗?
他迷茫的拿出SPS,听着里面他下载最喜欢的情歌,他有些晕晕噩噩,仿佛又看见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他是在Y城沙坪坝长大的。
小时候的亮亮,有一个打架很凶的好朋友霖霖哥。
霖霖哥住他们楼下,学习成绩非常不好。领居们骂他,“一天到黑都是傻批搓搓的闹。”暑假,他每天起来过后就把他那点鸡冠头发整理半天,然后穿个短裤,杀双拖鞋,叼一支烟。边下楼边唱着:“姑娘你长得丑,我却一样爱着你……”
父母叫亮亮少跟他玩,说他是个混混。不过亮亮却喜欢他。那时整个楼只有他们两个小孩,他们在外面追着玩耍,他带亮亮去嘉陵江里学凫水,吓得亮亮妈把亮亮关起来,不准也再去和霖霖哥玩。
不过,只要有机会,亮亮还要跑下去,哥哥的嘴里的谈着长大过后要开飞机开坦克开大炮,要当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直到现在亮亮都能够清楚记得哥哥编的歌谣:
霖霖哥,打鬼子。地上爬,水头梭
**泥巴起托托……
亮亮听着使劲笑,看着路边有摩托车经过,就叫哥哥看,哥哥看了就说:“哟,跑得快撒,摩托车把**都跑红老。”
霖霖哥在中学里几乎天天打架,亮亮劝他不要打架。但是劝不住。他有一次和学校的老师起了冲突。先是和那个老师打了一顿,打不赢,他又去把老师的儿子打了一顿。然后他就辍学了。
那时,他已经有一个外号,江湖人管他叫“十三太保”,看来,他是加入了什么帮派。
他对谁都很凶,唯独对亮亮,像亲弟弟一样的罩着。给亮亮说:“要是谁在学校里敢欺负你,给霖霖哥说,老子去揍瘪他。”
亮亮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叫娜娜的女同学来追求他。亮亮那时已经朦胧的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子了,但是他不敢说。娜娜来找他,他就带着娜娜去找霖霖哥玩。这时霖霖哥总是非常高兴的。带着他们出现在游戏室,或者去嘉陵江游泳,无所事事的在大街上游荡,那时候还没有网吧。连三峡广场都没修好,沙坪坝最好玩地方文化馆人多,热闹,还有个溜冰场。那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溜冰场了。就是这这些玩乐中,霖霖占有了娜娜。
霖霖哥一开始也很自责,说抢了亮亮女朋友,对不起亮亮。亮亮大方的说没事,你要喜欢你就去追撒,我才没意见呢。然后霖霖哥就咧着嘴给亮亮讲起他和娜娜的发展了。
“那天你不在,就他俩溜冰的时候,她脚碰出血了,虽然只很小的一小个口,但我却把事情说得相当严重,扶着娜娜走在回家的路上。娜娜的胸部微微隆起,那凹凸曲线让我心跳不段的加速。走到一个转角处。我突然一下一抱起了娜娜。嘴在她脸上乱亲一通,手还不停的摸着她的胸部。她很快就强烈的推开我说:“你好烦了,弄得别个满脸都是口水。”
“我看着娜娜通红的脸,用手擦去了她脸上的口水,想到对娜娜说:我喜欢你,然后娜娜就答应了,我还……”
霖霖神采飞舞地给亮亮说他和娜娜。那的样子,象把整个世界都征服了一样。
亮亮开始有些反感霖霖哥,但是他对女生强烈的需求又是亮亮无法感受的,他又有些羡慕他。
父母可是随时教着亮亮要勇敢,要有男子汉气息呀,那自己怎么就天生认可自己这样的人呢?亮亮一直很疑惑自己。
亮亮去看外婆。亮亮一直希望外婆能和他们一起住,但是外婆一直不愿意搬。
那是一条幽深的巷道。有人家在瓦房吊脚的阳台上挂着衣服,摆着几盘生机盎然的花。小巷里窄窄弯弯,房子一间隔着一间,透过露出光的门缝朝里望,老式的家具,发出暗沉光泽,铺着几种颜色混合织成的沙发垫子。一路经过,有切菜在菜板上的跺跺声,钞菜传来像看见冒着热气的嗤嗤声……
外婆住在一间老式的瓦房里。她坐在木质的布沙发上,上面铺着手工钩织的白棉线蕾丝垫,眯着眼打毛线,花白的头发有些凋乱的飘散着。平时就是一只大猫陪着她。养猫的人性格里都有一种孤傲。亮亮的到来,她依然是那付平和而镇静的神色。
不过从外婆的眼里,看得出她很欣喜。在她的面前,亮亮永远是小孩子。她有很多故事要给亮亮讲,外婆的故事很多,故事都和Z城有关,是她的亲身经历。
“八年抗战中,我们重庆是遭受日寇野蛮轰炸最多,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城市。大批的飞机在头上飞过,高射炮,燃烧弹一串一串的发着,红色和黄色的火球,像一条条长绳似的撕扯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无数母亲、孩子、老人和猫狗被炸得血肉横飞,我们的家变成了掩埋死尸的瓦石场,在公园的树林花草下,混合着人血和脑浆……
街口是一片废墟,被炸毁的房屋还在燃烧,散发着阵阵的焦糊味,地上满是碎片,有人在寻找着亲人的遗体,一次次无家可归,人们没命的跑,呼儿唤女声,叫爸喊妈声,妇女的尖叫,婴儿的啼哭声不绝于耳。我们拥向临江门,踏着死者的身体过去。一轮圆月照在江面上,照着无家可归逃难的人。”
外婆很动情,亮亮搀扶着她,她继续说着。
“轰炸在继续,敌机的轰炸更加疯狂。‘什么都不要怕,日寇这么疯狂的轰炸,正说明了他们的胆怯。’诗人在高台发表演讲。
实业家们振臂高呼:‘绝不屈服,绝不搬迁,绝不休市,继续运作。’
抢救伤员的义工们,在烟火中奔跑。
滑竿的轿夫们,早晨吃一碗面,晚上吃一碗面,一天八个铜板,甚或,一天不吃什么,瘦弱苍白,但是他们担起了,一些重要的物资运转在他们的肩膀上。
在废墟上,防空洞前,红巾在人们手上传递签名……”
外婆,对重庆城充满着感情。
外婆拿着她做的点心塞给我们,很甜,很细,有特殊的清香味。外婆对于他有一种倔强而坚持的性格传递。
亮亮的籍贯并不在Z城。亮亮的老家,那里好远好远,至今为止,他只是是初中时代去过唯一的一次。
坐着火车,经过白天黑夜,那个地方,看不见山,空旷开阔,又灰蒙蒙一片。房子都是一排排平平整整的,极其相似。有奶奶,有大舅,有二姨,有堂兄妹,他们都在大声说话,带着浓厚的卷舌头的味。
那是冬天,大家在屋里穿梭着。奶奶最忙,她手脚麻利的做家务,还要管孩子们,堂兄们长得很高,要带他出去玩,外在飘着雪花啊,他不敢出去,透过窗户玻璃,看着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掷雪球,堆雪人,滑雪撬,兴高采烈。晚上,他躺在厚厚的棉花被里,那厚重的棉花被压得他喘不过气,露出的头在外面那么冰冷,看着外面透来神秘的点点红光,他一次有思念的感觉,是对Z城的思念,他觉得那里才是他的家。

在老家的冬天,他几乎无法起床,一直看着屋檐结着长长的冰榴子,窗棂隙处还有白晃晃强光映目。
虽然怕冷,但北方雪景这一幕,让他亲切和快乐。雪花含有无数的结晶,一粒结晶又有好多的面,每个面都发着光,雪显得那样洁白。
母亲急匆匆的赶过来,一定要带他一起回去,亮亮的外婆去世了。已经是初中生,长高和许多的亮亮哭着叫着,“要外婆,要外婆!”那是他一次知道死的含义,他知道他回去不能和外婆睡在那张像船一样安全的大床了,他不停的哭着,奶奶的眼晴红着抱着他,哄着他。
他马上要跟着爸爸妈妈回去了。天气已经回暖,北方的风沙,干糙之外也有春红柳绿,他到屋外院子里采了一朵刚盛开的小花,别在奶奶胸前,小花喷喷的香,他对奶奶说:“我长大了要回来的!”
回到Z城,为了外婆的后事。在外婆的老房子里,他和妈妈整理着遗物。
最珍贵是外婆的哥哥,一个很多年就就牺牲的革命烈士写给祖母的信。
信被外婆精致的装裱着。里面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字,与背面一张发黄的模糊的老照片遥遥呼应,像是一种指示、一份说明、或是一段渊源。
信上的上的字很漂亮,充满灵气。亮亮细心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妈妈陪着他读,他不懂的字妈妈就在一旁给他指点。
“母亲大人,见信如响,儿近日天天与敌恶战,儿参战百次,多次濒临死亡,濒死而不死,是老天垂悯,留我一命以报国。只是家中老母,娇妻幼儿,儿不能在家尽孝尽责,常常悲伤。这次与敌军作战,更是疲惫之极。但转念想此国家民族生死之关,大敌当前,国难当头,儿一日不死,必尽一日杀敌之责,敌一日不去,儿必以忠贞至死。只是不能照顾家里,心里深感不安,即使轰炸疯狂,生活艰难,望家人多保重,亦怀有希望之心。遥看儿破军杀敌,即令马革裹尸,应是家门幸事。”
妈妈读着读着,就哭了,哭成一个泪人。
亮亮他感悟到在妈妈的家族,在他的血液中了应该流淌着一股刚强的意志啊。
他长大后,回想起外婆,回想起家里珍藏的那封宝贵的信,他一直恨自己,怎么会想有一个男人来依靠呢?他一直想用想用不断进取精神淘清自己心头对男人的依靠,或者改掉自己爱男人的丑恶陋习,但是他做不到。他恨自己,这场漆黑对于他像是一场个人灾难……
亮亮在漫漫的思绪中,小龙给他打电话。问着他愿不愿意去Y城工作,他好想和他长期的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你要娶我吗?让我去Y城!”一直想着心事的亮亮对小龙的突然要求有些不满的口气。
“那我辞职来你们Z城啊,我很喜欢你们那样城市,我来这边陪你,我相信我来Z城也可以找到一个好工作的,好不好?”
小龙要来Z城,亮亮突然又有些害怕了。因为他知道他不能离开父母出去住啊,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准备。
他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就像父母随时要和他谈心,了解他的动向一样。要是父母知道他是一个同性恋,会是什么样?亮亮简直不敢想像。
他匆忙的挂掉小龙的电话,他的思绪继续在飞扬……
亮亮进初中时,母亲随时看管着他,不准他乱交朋友,杜绝和霖霖哥玩。
他只是听说霖霖哥跟一个叫强哥做起了生意,至于做什么生意人们都不知道。他对别人经常冒皮皮的说:“我勒阵是在找大钱,”好像霖哥真的发了。还用起了传呼机,抽烟也是抽13块一包的“龙凤呈祥”但是听说他现在身边身边还经常有妩媚的女子出现。
亮亮最后一次看见他时,是跑去问他:“哥哥,娜娜呢?”霖霖头发上的摩丝油得发亮了,习惯的性的笑笑:“哪个娜娜?”这让亮亮很伤心,他走开的时候,听见旁边的人都在叫着霖霖哥:“老板!”他就头也没有回的离开。再也不想霖霖哥了。
但是,霖霖哥后来在沙坪坝是闹出了大事。他一个兄弟爸爸的车子被人捶了。人好象被人绑架了。那是当地两个黑势力帮派的较量。这件事是一个导火索。接下来,两个帮派在新桥一个医院附近火拼,那天的霖霖要为兄弟报仇,冲在最前面,只听见一声一声的惨叫,有的叫着头着砍了,有叫喊着脚快断了……
这件事情震动很大,沙区政法委都出动。也成了沙区人们日常饭后议论的话题。家里的人再也不让亮亮和霖霖哥有半点联系。
这件事情后,亮亮再也没见过霖霖哥,半年后,只听说他也已经进了监狱。具体情况不清楚,听是说被关的地方很远,是在新疆那边。
亮亮觉得当一个男人很累,而他要选择坚强,一种更累的感觉再次侵袭过来。在男人们看来打打杀杀,拉帮结派,哥们兄弟,泡妞顺其自然的事,为什么对自己总是那么难呢?
回忆着往事,让亮亮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赶紧给小龙打电话。
“老头,你不要急,我爱你,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会常去Y城看你,你放心呀……”一直到那头的小龙裂开嘴笑了,亮亮才放心的收了电话。
亮亮不知如何忧伤如此之多,他跑去嘉陵江,来到岩石和沙砾裸露的江岸。江水滚滚,空气中充溢着江水拍打两岸泥浆的气息。他在江唱起低迷忧伤的歌。没有人,没有酒,一个人在那里下淘淘大哭的起来。
他所在的Z城,是一个城市森林。曾经成为世界反法西斯同盟远东战区指挥中心。在民族存亡的历史时期,一大批的革命志士,为实现民族的独立和解放,力促抗日统一战线,在十分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大义凛然,用红色的岩石般的坚强意志,把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推向空前的广度和深度,唤起了整个中华民族的大觉醒,这座城市,有着钢铁般的脊梁。
只是自己!亮亮默默叹道,在嘉陵江边泪流满面。他长大了,也成熟了,堂堂正正的一个男人形象,他也相信他会有坚强的脊梁。但是内心怎么还是那么想依靠,依靠一个有安全感的肩膀。他从小就意识到的,他一直想用不断进取精神淘清那从小心头的带着漆黑的于他本人一场灾难。他这样认为。但是,这种渴求,对身边有一个依靠的男人的心理,无法摆脱。
亮亮站在江边的高外,远眺远方,地势高耸的山中之城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如诗如画,美不胜收,而云遮雾障梵音袅袅的长安寺,虚无飘渺,如人间仙境……
也许,自己是一个同性恋。也是命运的昭示!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