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纯仰天大笑，慢慢变成冷笑，最后笑声一收，肃然道：“特为二位将军吊丧而来！”
赵浮程涣心中生气，赵浮喝道：“伯典公何故嘲讽我兄弟，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我兄弟翻脸！”
闵纯正色道：“你兄弟本是韩使君帐下大将，手握雄兵数万，如今兵马被夺，更被袁绍派来殿后送死，心中可有怨气？”可有怨气，这还用问吗，没有怨气何必在此喝闷酒。
闵纯不待二人回答，又问道：“你道袁绍可会知道你们心中有怨？”
赵浮程涣无法回答，事实上，二人心中有怨，常人都能想象，何况袁绍？
闵纯再道：“袁绍明知二位将军心中怨气，会如何处置？唯有三种可能，一则日后重用以作补偿，二则投闲置散以防二位将军异变，二则除之永绝后患。然而，将二位投闲置散既伤袁绍爱才之名，又显袁绍不用功臣夺取二位将军兵马之实，此为下下之策，袁绍绝对不取！是以，袁绍唯有重用补偿与永绝后患二法以待二位！二位将军以为袁绍会哪一种？”
赵浮程涣低头一想，都觉得袁绍多半会永绝后患，比如让他二人去单挑张毅送死之类。一念到此，两人都打住念头不敢多想，强自去想袁绍仁义，或许会补偿自己等人献了冀州之功亦说不定。
谁知闵纯却不让二人稍有希冀，继续打击道：“若二位将军是袁绍心腹，比如颜良文丑，袁绍多半会加以开解，事后补偿重用；若二位将军有首事之功，比如张郃，袁绍便不会令其伤心；若二位将军有盖世之才，比如麴义，袁绍多半会另以他法保全，是以袁绍调其入中军。以上三者，二位将军全然无有，却唯有颜良监管，张郃压迫，二位将军下场如何，二位是否能明告于我？”
赵浮程涣哑口无言，他二人口才与闵纯相比只在天上地下，闵纯说的又基本是事实，只被闵纯直击内心，一时坐立不住。
闵纯面色悲戚，向二人深深躬身下拜道：“昔日旧友，多有凋零飘散，我与二位将军虽无深情，却算熟识。明知二位将军必死，不能坐而不顾，然则纯有心无力，只好趁二位将军尚且在生，一躬为祭，聊表故人之情，只望二位将军一路走好！”
闵纯悲怆而言，说完似不忍再看二人，掩面而哭，转身便要出门。赵浮急忙起身拉住，慌道：“伯典公，伯典公，你既知我兄弟无有好下场，却如何便弃我兄弟而去？”程涣亦坐不住了，起身道：“正是如此，伯典公，你才智之名冠冀州，既知我兄弟之果，必有脱解之法，还望不吝相告，我兄弟拜谢！”说完下拜，赵浮亦是随之而下拜。
闵纯连连摇头，只道无法，已尽故人之义，便要离去任二人自生自灭。二人明知必死，揪住闵纯这根救命稻草不肯放手，只是不断央求。
末了，闵纯让二人放开手，犹豫道：“你二位苦苦相逼，倒把我逼出了一个办法，只怕……你二人未必敢做！”
赵浮急道：“是何办法，伯典公你明说便是！我兄弟二人死路一条，尚有何事不敢做的！”
闵纯看了赵浮一眼，又偷偷瞟了旁边的程涣，然后道：“既然壶中只有苦酒，何不换一壶重饮？”
赵浮道：“伯典公的意思是？”
闵纯朝南面抬抬头，意味深长地道：“张毅便在南城……”
赵浮尚未想明白，程涣却完全明白了闵纯游说的心思，然则此时他也不想去揭破，因为闵纯说的在理。程涣却道：“只是我等与张毅素无联系，前天又曾对敌，只怕张毅未必能相容！”程涣反引着闵纯说话。
闵纯笑道：“这你倒不用担心，所谓各为其主，况且你又未伤着张毅，他如何会不容你？再者，你反出袁绍之军而去投他，有无联系又有何要紧，他还能不接纳你吗？”
赵浮本能地道：“要是张毅如袁绍一般容不下我兄弟，那便如何？”
闵纯大笑道：“赵将军，你只是区区州郡将军，而张毅则是堂堂大汉第一将军，你于他只如小溪之于大海，大海可会容不下小溪？可袁绍占据冀州，而你二人却是冀州大将，正是一山难容二虎。再则，投袁绍之时，你二人有重权却无功绩，有重权需削，无功绩则无赏，无赏则无恩情，削重权而无恩情，故必生怨隙；然则你们此时投了张毅，助他破了袁绍，便是有大功而无权，有功则赏，张毅赏多赏少于你们都是大恩，有恩便会有情，且无权则无猜忌，如此你们投了张毅便是有恩情而无猜忌，他何以会容你们不下？”
赵浮听了闵纯之言，再无怀疑，将头偏向程涣。程涣虽觉得闵纯之言有理，却仍是犹豫难定，道：“伯典专程前来指点，我兄弟俱感激不尽，且容我兄弟考虑三天，再作决定！”
所谓专程前来指点，便是委婉地点明他清楚闵纯游说之举，让闵纯别把他人当傻子。闵纯见程涣点明，当即大笑道：“不错，我是希望二位使君能反正而为韩使君报仇！然则我之言语，岂非也是为二位将军考虑？是生是死，二位好自为之，我只怕此城未必能守住三天，到时二位便由反正功臣而成阶下之囚，悔之晚矣！”
赵浮见程涣拒绝，心中大急，急忙用眼睛示意程涣。然而程涣不理会赵浮眼色，朝闵纯笑道：“多谢伯典公劝告，此情我兄弟感沛于心，然则事关重大，不宜草草决定。伯典公且请回去，放心，我等自不会将伯典公之言向袁绍告密！”
此等大事，宜快不宜慢，岂容细细考虑再作答？闵纯见程涣如此说，立知他有所想法，当即冷笑刺激道：“所谓蛇鼠两端，常人向来如此！我固知二位心动，却未必敢挑战颜良文丑之威也！如此，某告退！”闵纯只能以退为进，最后增加一点希望。
送走闵纯，赵浮急道：“如何不应了他，我看只有投了张毅才有生路，这般清楚明白，还有何好狐疑的？”
程涣笑道：“兄且勿忧！袁绍不仁在前，我等不义在后，于情于理都无问题。投张毅，方才喝酒之时我便在思量，只是决心未定。这闵伯典一番游说，倒让我想得清楚明白，在袁绍手下自是死路一条，投了张毅才有前途！”
赵浮疑问道：“那你刚才为何要拒了伯典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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