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先生你……」发线已经退到头顶的中年医生拿了智佐刚刚被带去拍的X光片挂上看诊室的灯箱。
「怎么了?」智佐听医生这么欲言又止,多少感到有点紧张。
「除了皮肉伤与肌肉拉伤之外没什么大碍耶,平时有做什么运动练身体吧?我想凭你的体格应该可以长命百岁吧?」医生说毕开始笑。
医生笑的声音是『呵、呵、呵』,这让智佐马上联想到很久以前的动画灌篮高手的安西教练,他的笑声跟眼前医生好像,虽然身材差很多。
而且听见医生下了这种评论,智佐反而有种很复杂的感觉。长命百岁吗……唉……
「有稍微在练点拳击。」智佐这么说。
「难怪肌肉的线条这么漂亮。」医生赞赏的道,「不过你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啊?」
「这个……逮捕犯人的时候跟对方有点冲突。」智佐说着先前撒过的谎。
「啊、失敬失敬、原来是刑警先生!」医生说着,低头龙飞凤舞的写着药单,接着唤来在一旁的护士,把双份式药单撕一张交给她,另一半则递给智佐。
「你去后面让实习医生先帮你擦一次药吧,之后再去领药处领药就好了。」医生和善的指指看诊室后面用绿色屏风半隔着的空间。
「谢谢。」
智佐道谢完起身,走到绿色屏风后,一个头发整齐梳往两旁、脸上挂着有点呆板粗框眼镜的年轻实习医生戴着笑脸对他道:「请趴到这边的床上。」随即又拍了下放在靠墙位置的活动病床。
智佐稍微瞄了眼实习医生所别的名牌,上头写着『北大路真也』。
智佐闻言乖乖的脱了鞋然后爬到病床上去,把药单放在旁边,接着他自己把衬衫撩起挟在腋下,随即趴在床上。
「不愧是练过拳击的刑警先生,身材果然一极棒!」听见住院医师跟智佐对话的北大路这么说。他打开涂抹用的软膏挤了一些在智佐背上抹匀。
「打拳击不错喔,可以把不愉快的事情抛到脑后,心里只想着揍扁对手就好。」智佐把下巴放在枕头上,所以说话的声音有点奇怪。
「真的啊?听起来不错,不过我可能没有什么空就是了。」北大路随口道。
「看来实习医生很忙啊。」智佐说。
「都是做些杂事啦!」北大路说完,旋紧软膏的盖子。「背部已经可以了,腿上有吗?」
「腿上没有。」智佐回答,然后缓缓的从床上爬起身。
「脸上的伤需要我帮你换药吗?」北大路亲切的询问。
「应该不用,伤口很小。」智佐摇头。
「那么、把药拿回去之后记得每天洗完澡后擦。」北大路替智佐拿起一旁的领药单递给对方。
「我知道了,多谢。」
「不会、帮病人服务是我们的职责,那么请保重身体。」北大路微笑。
智佐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实习医师的笑容其实不错,连刚刚觉得呆的粗框眼镜也一并觉的可爱起来。
智佐点了个头,走出绿色屏风后,这时刚才帮自己看诊的秃头医生正在帮一位老太太做问疹,他也朝医生点了下头,接着走出诊疗室。
在外头坐着的由贵看见他出来,放下手中的『信长燃烧、上』(安部龙太郎着,文库本)一书,站起身对智佐道:「医生说怎么样?」
「真可惜,他说我会祸害遗千年。」智佐道。
「对不起、我无法了解你的比喻,请用单纯而且详细的方式说明医生跟你说了什么建设性的评论。」由贵一脸正经。
「真受不了你耶,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什么大碍啦,他说我只有皮肉伤跟肌肉拉伤,擦点药就没事了。」智佐一摊手。
「嗯、那就好,我们去楼下拿药吧。」由贵点点头。
两人搭乘手扶梯到达一楼的领药处,由于由贵坚持要智佐坐在椅子上休息,所以自己拿了药单就去柜台领药。
不到几分钟,药也领了、关于外用药的使用方法由贵也仔细看了,智佐简直想吐槽『现在是你受伤还是我受伤啊!』
再度经过医院大门前的两道自动关卡,一般大型医院的自动玻璃门都会有两道,应该是避免内部的病菌较不会泄漏道外头去,不过光凭这样子的设施到底能有多少效果呢?也许聊胜于无吧?
智佐脑袋里头想着一些就算自己操心也无法改变现状的无聊事边踏出医院,啊啊、还是医院外头的空气好,就算是污浊的东京都空气也无妨,总比医院那种冰冷的消毒水味好多了,他就是极度厌恶那个味道,所以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跑医院。
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是在探望受了伤的被害者时,他可不会因为个人的任性而少了与被害者之间的人情交流。而且有时候问案也会在病房里直接进行,在跟受害者报告调查结果时也会来到病房。
那个时候的医院对智佐就只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场所。
「告诉我你家地址,我送你回去。」由贵道。
智佐已经放弃抗拒,所以便照实说了。由于先前由贵把车子停在离医院有点距离的付费停车场,因此还得走段路才能拿回车。
「喂、你知道我是同性恋吧?」智佐轻摇了下脑袋,然后把视线放在右边贴着蓝色与白色瓷砖的商业大楼。
由贵点了下头。
「你觉得如何?」
「不管是什么人、具有什么样的性向,在法律面前都一样平等。」从由贵口中吐出的,是很符合他风格的答案。只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刚刚那是大原则,不过若要我方针对此项事实做出评论的话,我无法回答。」
「为什么无法回答?」智佐追问。
「因为这个问题对我而言非常困难。」
「哎、根本不知道你想讲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会很干脆的说,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或者说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但你这么问我,我却无法回答。刚才我迟疑了一会儿,我并不打算欺骗你。」
由贵的声音并没有起伏,这跟他在法庭上会利用声量以及口气来诘问证人或被告是完全不同的,实际上、一下了法庭的他在很多时后并没有什么人味,有的只是如同机器人般的标准动作罢了。
当然这种特色也是由贵受到瞩目的要素之一,但也有不少觉得他很难亲近、跟一般人之间有着非常严重的隔阂。
「也就是说我是特别的?」智佐指着自己的脸问。
「应该也可以朝这个方向去解释。」由贵坦承。
「你真奇怪,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刑警呀,犯不着对我这样,我可不想欠你太多人情债。」智佐听见由贵居然这么老实的承认自己对他而言跟其他人是不同的,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拿食指揉了下鼻子。
「人情债吗……」由贵沉吟。
「有什么不对?别人对你好、当然你也得对别人好呀、不过别人对你坏倒是可以不计较太多就是了。」智佐说到这停了下,忙又补充了后面这句,「啊、这边我是指人情义理上,当然牵扯到法律又不相同了。」
「没人对我这么说过。我对于这种牵扯到人类情感的东西一直都感到很艰涩,应该说我可以接受人类的这种发自内心产生的东西,但自己却无法理解。因此你说人情债什么的……因为我不会在意,所以你也不要在意。」
已经迈入深秋、种在人行道旁的樱花树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它们会这样光秃秃的渡过一个冬季,然后在明年学生们的入学式灿烂的绽放。
「不好意思喔、反正我就是那种对这种事会特别在意的人。」智佐扁着嘴道。听见由贵这么说,内心倒是挺复杂的。
「嗯、大概可以知道。」
「所以、我先还你一点吧。」
智佐说完,小跑步奔向设在路边的饮料贩卖机,掏出皮夹,挖出几个零钱丢进投币孔。在压了按钮之后、咚的声,智佐弯下腰去从取物口中掏出一罐绿茶。
「拿去、因为快月底了,所以没什么钱,等下个月初发薪水我再买好一点的东西,不过不要太期待,小老百姓的好一点也不过是寿司等级。」智佐把绿茶递给由贵。「总之谢谢你拖我来看医生。」
由贵望着他一会儿却没说话。
「你该不会要**的说这是贿赂还什么的吧。」智佐心想,如果对方真的这么说的话,自己会很生气吧?
「不、这一百二十块的金额并不足以构成贿赂。而且我也没有这种想法。」由贵摇头。
「那怎么不喝?」
「边走边吃不雅观,而且也不安全。」由贵解释。
「你当检察官是对的,我们小警察可是很多时候嘴里咬着汉堡或三明治什么的就得冲去现场了,要是不在最短时间内把食物解决掉,等到你饿的不得了又没办法吃时就会很凄惨。」智佐哈哈笑了两声。
「真是辛苦你了。」由贵恭敬的对智佐点了下头。
「这、哎、你不用对我这么礼貌啦,」智佐有点慌张的挥了下手,「我没有抱怨的意思,因为是工作啊!」
在两人走到停车场的出入口附近时,由贵说:「你在这边等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
智佐点了点头。
智佐坐上由贵的车,一会儿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他打了个呵欠,想想在这里睡着有点难看,所以决定说点什么来振作起精神。
「喂、大西你平常的休闲活动是什么?」
「看书跟走路」由贵的回答相当简单。
「看书我是懂啦,不过走路是散步的意思吗?」智佐好奇的问。
「假日的时候,我会选定一个定点开始走,我一边走然后一边观察周遭的景物,然后一直到累了想休息为止。」由贵道。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让你这么做吗?」
「这是我祖父生前教我的,他说:『你要仔细看看你所存在的这个世界,各种不同的东西、各种不同的人、各种不同的声音与想法,其实各种事物的本质都是一样的,眼光要锐利而不偏私、想法要全面而不扭曲、作为要正直不违背良心,在龙蛇混杂之处也不可以改变自己的原则,所以要多看看你身处的世界、多看一些,你就会多学到一点。』我并没有祖父那么伟大,所以我只能按照他所说的继续学习,我想总有一天,我应该可以看见我祖父所看见的那片风景。」由贵提起祖父时,语调变的相当尊重。
「听起来,你的祖父很像思想家呢。」对智佐来说,刚才由贵讲的那些东西似乎都离自己很遥远,而且一相比较起来,他觉得自己不但渺小,而且……污秽。
「他也是检察官。」由贵说。
「咦?那么你的父亲该不会也是检察官吧?」如果是的话,就三代了说。
「不、父亲是小学老师。」
「喔。」智佐应了声。「那、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最多还是跟法律有关的资料书以及期刊,历史传记也喜欢,偶尔银跟里佳也会拿其他类型小说给我看,至于从绿那里则是女性杂志,虽然不太明白里头为什么总是会放一些毫无建设性的内容,不过若是当成笑话看的也还能接受。」
「这几位是什么人?」智佐问。
「银是江神银,我们是大学同学。」由贵解释。
「啊、他是律师对不对?曾经有看过几次。」智佐插嘴。
「是的,银隶属新宿综合法律事务所,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至于里佳是我妹妹,绿的全名是南条绿,我的书记官。」由贵继续解释。
「原来她的名字叫做绿啊,以前我只知道她姓南条。」关于由贵的书记官,智佐也打过照面,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全名。
「她在工作上帮我很多忙,是很好的帮手。」
「看来你的朋友们都不错。」
「这点彼此彼此。」由贵轻轻道。他用眼角馀光瞄了眼智佐的脸,发觉对方的眼睛已经快要闭上了,于是道:「你睡没关系,到了我会叫你。」
「可是再一下下就到了……」智佐捏了下自己的手臂,逼自己振作点。
「好吧、那我开快一点。」
由贵把油门加到地区时速上限,又经过不到十五分钟,墨绿色房车就停在一栋老旧的公寓下面。
「是这里?」由贵问。
智佐点了点头,松开安全带、把车门的锁往上提,接着推开车门,一脚跨下去。
「那么、请保重身体,药要遵照医生指示使用。」由贵道。

「……喂、你要不要上来?」智佐有点别扭的道。唉、他拿对自己好的人最没辄了,人家为了准时来接自己一定有提早下班,这样多少会扣点薪水吧?而且载自己上医院又送回家的油钱……唉、
「你不是需要休息?」手还握在方向盘上的由贵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
「你上来我照样可以休息啦,反正我现在很无聊,上来陪我啦……还是你有急事?」智佐不情愿的再说一次。
「没有,我只怕打扰你休息。」
「车子停旁边就好,这里没人会抓。」智佐看对方似乎有点动摇,马上半强迫的追加。
「嗯、那就打扰了。」由贵还是非常的有礼貌。
智佐关上车门,由贵先是倒车,他技术纯熟的把车身靠近围墙边使车与墙平行,从外表看来一点歪斜也无。拔下车钥匙,放开安全带,由贵提着自己那个褐色皮制公文包锁了车。下了车,他习惯性的确认该锁的都锁了,这才走向智佐。
「上面三楼。同样的、不要太期待会很豪华。」智佐随口道。
他掏出大门钥匙,轻易的开启了最外面的银白铁门,随即走了进去。由贵在后头跟进。智佐首先先去把信箱掏空,里头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手机费用的缴费收据,因为那是设定直接在户头中扣除掉的,因此只是来通知他这个月的通话费。至于其他几乎都是杂七杂八的传单,卖屋的、附近超市特价、新开幕的居酒屋以及色情小广告。
他单手拿着一迭参差不齐的传单,不由得叹口气。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少人会仔细去看呢?
「我并没有期待很豪华。」由贵说。
「哈哈、听到你本人讲倒是怪不舒服的。」智佐指着一进大门就会看见的电梯说:「才三楼,用走的就好,那电梯常常怪怪的,会卡住,明明就维修了好几次,但没什么用。」
由贵同意用走的,实际上他也是倾向走路派,如果时间上允许,他一向都会选择楼梯。但一会儿他又想到智佐有伤在身,不过对方已经动作很快的爬上去了,所以只好默默的跟在后头。
楼梯是普通死气沉沉的水泥阶梯,不过基本上在这个寸土寸金之处,有个安身的所在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抱怨环境不好是有钱人才会有的炫耀行为。这栋公寓基本上一层楼会有两家住户,租金还算合理,房东人也不错,但就是对垃圾分类有点罗唆。
在由贵前方伫立的是一道好像用力一踢就可以被破坏的木门,看来这栋公寓的保安效果有点糟。
智佐拿起第二只钥匙打开木门,原本以为里头是西式装潢的由贵有点惊讶,因为房里铺的是榻榻米地板。在玄关处的凹槽脱下鞋子,旁边甚至没有鞋柜,因为智佐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配合季节的几双鞋,也不需要买鞋柜了。由贵也脱下皮鞋,他把皮鞋整整齐齐的放在玄关最角落,转头一看智佐的运动鞋歪歪的丢在旁边,所以他也顺手把那鞋拉过来排好。
智佐把肩膀上的包包随手往榻榻米上一放,外套则挂在窗口边的架子上。
「外套我帮你挂吧。」智佐朝由贵伸手。
由贵并未拒绝智佐的好意,把身上的灰色西装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他上了看手上的公文包,又看了下智佐随手放在地上的侧肩包,想了几秒后决定拾起智佐的包包与自己的公文包一起好好的放在靠墙之处。
房间中央有个木制矮桌,由贵已经很快的联想到,冬天时智佐一定在桌上放张毯子当暖炉桌用吧?桌上同样歪歪的堆着一些漫画,一包快见底的卫生纸,还有已经迭成很大迭广告传单。
智佐把刚从下面收上来的传单随便丢在既有的一迭上,然后又突然想起来要把手机的缴费费收据拿出来,因此便又在里头翻找了会儿,抽出收据放在比较明显的地方。
房间的右上方有一席使用完却没收整齐的垫被、枕头与棉被,棉被的上端呈现山洞型的开口,看来使用者每天早晨就这样钻出来,等到要睡觉的时候照样钻回去吧。虽然这样的动作会让由贵联想起小狗,但碍于他本身个性使然,所以是不会说出口的。顺带一提、如果是松阪等人、绝对会毫不留情说这样像在钻狗洞。
「你等会儿,我找坐垫。」智佐说着,往两扇纸拉门走去,他推开上头什么花样都没有,已经有点泛黄的纸拉门,然后、蹲下、把头探进壁橱……
爬进去………壁橱看来很深、智佐前半身已经全没入壁橱……
由贵盯着智佐的动作,实在是无法将刚才脑中的动物联想挥去,结果一声喷嚏声却在这时吓了由贵一跳(当然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手上抓着一个青草绿色的坐垫,智佐退出壁橱。他揉着鼻子道:「刚刚说不定有人在偷偷说我的坏话吧?」把坐垫扔往桌子边,「给你坐吧。」然后自己也爬到桌子旁边伸腿坐着。
「对不起、刚才想了失礼的事情。」由贵坦白的承认。
「啥?」
「嗯……」
「算了、我还是不要听好了。你坐吧。」
「你没有吗?我说坐垫。」
「我家就那一个,有客人才会拿出来,你就坐吧,而且我也不习惯坐那玩意儿。」智佐撑着脸靠在桌上,一副轻松的模样。
由贵点了下头,然后盘腿坐在坐垫上。
「啊、应该要请你喝茶才对,家里太久没客人,礼貌都忘记了。」
由贵伸手阻止正要爬起身的智佐道:「不用麻烦了,你告诉我茶叶放哪里,我可以自己来。」
「厨房有看到吧?就唯一的柜子里有玄米茶,快被我喝完了,你就将就点,水少放就是了。杯子挂在杯架上,看你爱用哪个都行。」
由贵站起身往厨房走去,厨房是另外用墙壁隔出来的空间,没有做门,只挂个招财猫图案的布帘,位置就在从玄关对上的最远距离直线处。
进入厨房,由贵开了灯,里头是狭长型,角落有个迷你冰箱,瓦斯炉只有一个,另外还有一个老旧的电锅,一个放凉水的铁制水壶、水壶边摆着是热水壶,遵照指示打开设在上方的柜子,果然有一罐玄米茶,他把盖子打开,果然只剩下一点点的量而已。
杯架上有三个同样规格的白色马克杯,他顺手拿了最外侧的一个,上面的图案是代表日本警察的吉祥物PIPO,旁边写着『谨贺新年』与『浅草警察署刑事课』敬赠,日期是平成四年,这应该是是智佐上一个服务单位。由贵往杯中倒了点玄米,之后在热水壶下注住大约半杯热水。
由贵又拿起一个杯子,这个上面没有图案,只有字,是写着『新宿之光』以及『新宿署联合运动会主办单位敬赠』,这边的日期则是平成六年,也就是去年。他以同样的方法又冲了一杯茶。然后他望向最后一个杯子,随手拿起来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六叶高中文化祭学生会敬赠』杯上的日期是西历一九九七年。
嗯……高中文化祭的纪念品啊……
正打算把杯子挂回原处,由贵却注意到杯底好像还有写着什么,他把杯子翻过来,上面果然有写字,是用细麦克笔签的两个名字,两个名字笔迹不同,看来是分别签上去的。左边的名字是杯子的持有者『上原智佐』、右边则写着『谷本秋彦』。
由贵有种直觉的认为自己最好不要询问智佐关于谷本的事情。他默默的把杯子挂回原处,拿着泡好的两杯茶走出厨房。
这时候智佐正随手翻阅着漫画,由贵把茶放在桌面时看到漫画名是『宵暗眩灯草纸』,作者则是八房龙之助。
「你还顺便帮我泡啊,谢了。」放下漫画,智佐双手捧起茶杯,先伸出一小节舌试了下温度,觉得应该可以入喉之后才放心的喝了一口。
由贵坐回原位,也开始喝茶,空气中弥漫着让人舒服的烘培茶香,这让原本才稍微提起精神的智佐又忍不住开始昏昏欲睡,他慵懒的对由贵道:「大西……你晚餐想吃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捧着茶杯的由贵不住将视线抛往桌上那迭可称为凌乱的传单上。
「你会吃泡面吗?」智佐故意这么问。
由贵摇头。
「我就知道,像你这种型的一定会说吃泡面不健康什么的吧?」
「因为真的很不健康。」由贵道。
「那……麦当劳?」
「虽然高热量但营养价值低,不过银很喜欢。」由贵想起银的午餐很多时后都是所谓的垃圾快餐,这让身为朋友的他总是每看到一次就忍不住要劝戒一番。
「吉野家总可以了吧?」智佐道。牛丼饭还算一般正常的食物吧?
「青菜太少,而且口味也过咸。」
「……你真的很挑耶,那你自己说你平时都吃什么东西?」
「便当或是家庭餐厅的定食。」由贵又看了眼广告单,然后把已经喝空的茶杯放下。
「好吧、算你行,那等等就叫外送便当吧,先说好让我请客。」智佐抢先道。
「可是……」
「不让我请的话,下次我只要看见你的脸就会逃走。」虽然智佐也觉得自己这种说法很幼稚,但八成对由贵有一定的效果。
「那个、你不是说现在月底已经没什么钱了吗?」
「反正这几天中午有人会请我吃便当,所以其实还好。」智佐很快的说。他在心里在一次的感激佐贺的同事爱。
「嗯、那么就让你破费了。」由贵只得这么说。
「我说呀大西、你可不可以对我不要那么客气,从来就没有人对我这样小心翼翼,真是超级不习惯的。」智佐因为身边的友人们全部都是那种有话就说,有事也可能会马上去做的行动派,所以才对于像大西这种拘紧守礼类型感到难以应付。
当然检事的职业与那张木头脸也是原因之一就是了。
「抱歉、这是习惯,可能一时改不过来。」
虽然智佐想:什么一时,那种根深蒂固的行为模式八成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不过自己也没什么资格抱怨就是了
「算了算了,何必道歉呢?又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有一天你口气随便行为粗鲁,我还会怀疑你是不是哪根筋坏掉了。」智佐晃了晃手。
他又再度拿起漫画,「这些是跟松阪借的,我想今天看一看明天带去还他,你在医院时不是也有拿书吗?你想看书还是看电视?半小时之后再来叫外送吧。不好意思我家没什么娱乐的东西,现在想起来随便叫你上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由贵回答:「不会、我觉得你家感觉很轻松。我看书就可以了。」说完他爬起身走到自己的公文包旁,打开后重新拿出那本信长燃烧,回到座位后便开始看。
大约经过了十五分钟,由贵发觉自己怎么样都无法专心在小说的内容上,因为他实在是太在意那迭广告纸了,所以他抬起头,先是看看桌面、又转过头望望智佐,却没想到这时对方居然缓缓的往一旁倒下。
由贵赶紧伸手扶住智佐的肩,他听见微微平稳的酣声,然后将智佐的头轻轻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看来智佐真的累了。
不知道昨天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惨况,由贵低头望着智佐那头鲜艳的红发、然后是唇边的纱布块。他伸手稍微把智佐额角的发丝拨开,原本只是随手的动作,他却没料到上面有两道明显是缝合过的伤痕,把头发拨回原处之后,便不再碰了。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吗?
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处旧伤?又为什么甘于被他人伤害?
而且还如此的若无其事……不、应该不可能若无其事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上原……智佐。GN74号事件的受害者。
决定暂时放下沉重的思考,由贵把书阖起放在桌上,伸手把那迭传单拿到跟前来,接着熟练的开始依照大小分类,等到全部分完之后,选择了中等大小的传单开始……折纸盒。
嗯、果然传单就是得这么利用的。这个也是祖父教他的,利用不用的传单折纸盒,用来装小垃圾的时候非常方便。结果自从养成这种习惯之后,只要看到大小合适的传单他就会忍不住想拿来折,所以刚才他才会对桌上这迭在意了好一阵子。
一会儿、由贵又低下头看着智佐的睡脸,只见对方的嘴角浅浅的勾起了微笑。
由贵愣了下,无声的在嘴里问道:『为什么你还笑的出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