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我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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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怜是一个可怜、可爱、可怕的女人。
可怜是她的身世。
冯小怜从小双亲早亡,一个孤女在冰冷的人间界里挣扎。十四岁嫁给一个商人,偏偏又遇人不淑,最终落个无家可归下场。
可爱是她的容貌。
冯小怜年纪到底多在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知道她肯定已经过了四十岁。可是,冯小怜驻颜有术,到今天乍看上去还像一个十六七岁豆蔻年华的可爱小姑娘。
可怕是她的功夫。
冯小怜的网玄妙莫测,厉害到连令横行两广、最为贪花好色的“花狼”布章衣也不敢招惹她。
冯小怜的天罗地网确实可怕。
可怕至极。
被冯小怜的天罗地网网住,三个唐门子弟就像被捕上岸的鱼,蹦达了一下就不动了,眼睛变得死鱼一样凸出。
三个唐门弟子手里还握着暗器,淬毒的唐门暗器,但是,他们永远没有机会再把暗器发射出去了。
暗器掉落,落入拂月湖,湖面立刻变得漆黑一片,不时泛上一点点诡异的蓝光。
兵败如山倒,此刻的唐门子弟已经毫无斗志可言,除了一个人,唐果。
别人逃,唐果不逃。
不但不逃,唐果还出刀。
飞刀,又见飞刀。
唐果的飞刀径直射向倪思恭。
擒贼先擒王,既然射不到飞钹,唐果便射接引飞钹的倪思恭。
倪思恭晒笑,引钹一挡,便荡开飞刀。
唐果手中寒光一闪,再出刀。
这一刀射向画红楼,射向正倚栏观战的龙门会长,少年纪市。
唐果刀袭纪市,楼下龙门会六个一等好手不禁放慢了脚步,回首看向飞刀去路。
几个唐门弟子乘机驰入六重楼。
纪市也是晒笑,伸出一只手欲接飞刀,手上还裹着一条丝巾,洁白如玉的丝巾,似乎是怕飞刀弄脏了自己的手。
“不。”
画红楼上楼下八个人齐声高呼。
晚了。
飞刀距离纪市面门只有三尺,纪市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刀到。
掌合。
飞刀在纪市丝巾包裹的手掌里一阵激荡,然后脱困而出。
纪市的脸终于变色。
纪市没有料到自己会拿不住这柄飞刀,拿不住一个普通唐门子弟射出的飞刀。
唐果黑衣裹体、黑巾覆面,怎么看都与其他唐门子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唐果装束虽然与其他人相同,但是他的人不同,他的刀也不同。
唐果的刀,可以后发而先至,一刀断去纵横陇右数十年的大马金刀田师侃左臂。
唐果的刀,也可以一刀击落蓄力千斤的倪思恭飞钹。
就算唐门门主唐存审亲来,也不敢如此托大接唐果的飞刀,何况纪市。
攻入画红楼的有唐门子弟五十三人,其中唐果功力仅次于右都督唐瘦泽一人而已。
纪市张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飞刀冲出手掌束缚扑来,一股劲风刮向面前,刺的脸上皮肤生疼。
生疼生疼的。
“死定了。”纪市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纪市没有死,因为他身边还有两个人,还有一把刀一柄剑。
大刀金刀田师侃的刀,剑若游龙刘山人的剑。
刀、剑交叉成十字架在纪市额前。
飞刀重重撞向刀剑上,撞得刀剑猛地向后一荡,纪市啪的一声摔了出去,爬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两道血痕,深深的血痕。
“杀了他。”纪市手指唐果。
立刻有人领命出手。
一个出乎唐果预料的人。
“呲。”
唐果转身,艰难地转身,一枚剑尖突出在他胸口。
正对心脏的胸口。
唐果身前,一个人怆然后退,连剑都没敢拔出来。
罗衣束袖奚小俊,出剑的人竟然是罗衣束袖奚小俊。

唐果怒目而视。
奚小俊拱手作揖,“唐果大人,小人没有办法……小的早就投靠了龙门会。那天您猜对了,吴乌顺的确是卧底。但是小人……同样也是龙门会的卧底。大人您是一个聪明人,我们知道不这样做根本不能瞒得过你。”
唐果无言。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是他自己亲手放过了奚小俊,是他自己百里迢迢把奚小俊从秦州一直带到了兴元府。
唐果苦笑,笑得异常苦涩,苦笑着坠入身后拂月湖,山南最大的湖,最深的湖,拂月湖。
湖岸很低,人坠入湖中的时间也会很短,短到只够眨一下眼睛。
眨一下眼睛有多久。
可能很短。
也可能很长。
长到可以做一些事。
临入湖之前,唐果就做了一件事,放出一只黑色的鹞子。
唐门报讯专用的鹞子。
事情太过突然,虽然冯小怜、倪思恭同时出手拦截,终于慢了一步。
鹞子振动有力的翅膀直插云霄,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唐果,无助的唐果,坠落拂月湖。
坠入拂月湖的唐果在还泛着黑色毒素、蓝色妖光的湖面上挣扎了一下,很快沉了下去,沉得无影无踪。
画红楼前的拂月湖从来没有浅水区,最浅的地方也深达三十尺。
没有人再理会唐果,众人都随着纪市审问举双手三腿作投降状的奚小俊。
“他就是唐果,唐门秦州百户所副总旗唐果?”纪市寒着脸问。
纪市觉得很丢脸,拥有六个武林一等一好手的龙门会长,居然没能接住唐果一记飞刀。
比之更丢脸的是,纪市是在各位堂主在场、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接不住飞刀。
因而,纪市既羞且怒,羞怒交加。
“唐果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虽然他是敌人,但是我很尊敬他。唐果大人也值得我去尊敬。”奚小俊的回答完全驴头不对马嘴。
“你说自己是本门派到秦州的卧底,有这回事吗?管先生?”
纪市问一个此时才从画红楼里走出的人,一个老人,曾经一掌劈杀画红楼原楼主项飞白的管连通。
管连通点头,“奚小俊自奉节总旗唐离死后就投向了我们,会里让他和吴乌顺一起去秦州卧底担任内应。”
奚小俊是卧底,在场诸人已经信了七分,因为奚小俊刚到画红楼前就躲在唐门子弟身后摆出了手势,龙门会专用的敌我识别手势。所以倪思恭敬刚才发出的飞钹一直避开奚小俊所处方位。
“为什么唐门来袭之前不发出出讯号示警?”管连通狠声问道。
“堂门容禀,一则唐果一直看得小人很紧,小人实在找不到恰当时机发出讯号。二则,本门一路上哨探很多,小人相信会长、堂主早就发现唐门行踪。”
对奚小俊的话,管连通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挥手叫人把奚小俊带了下去。
一旁的田师侃、刘山人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如果龙门会早就知道唐门来袭,那么,就是不可原谅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
摆在画红前六重楼的都是山陕同乡会和终南剑派门徒。如果龙门会早就知道情形而不告知他们,分别是有借机剪除异己之嫌。
不过,这种怀疑,田师侃、刘山人不敢暴露在脸上。
经过此夜一战,山陕同乡会、终南剑派两帮人马已经损失得七七八八,实力与往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现在跟龙门会翻脸求证,几乎等同于找死。
谁都不会愿意找死,因而,田师侃、刘山人就算对龙门会再不满,现在也不会找纪市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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