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桃花眼看人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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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铸剑山庄的弟子将陆威尸首抬出来,他刚死去不久,身体尚未僵硬,脖颈处一道暗紫色勒痕,双目怒张,很明显是被人拿绳子勒死的。
步非凡等人上前探查,除开那道勒痕并无其他异状,步非凡起身叹口气:“看来他的确是被人勒死,死亡时间不超过一盏茶功夫。来人,把陆威抬下去好生安葬。”叶乾赞同点头,正要起身,眼光触到一物,立刻扬手道:“步伯父且慢!”
“叶贤侄还有何事?”
叶乾用手轻轻跳开陆威额前的绷带,露出一颗极小的褐色斑点:“步伯父请看。”步非凡看那褐色斑点,并未察觉不妥,不过见叶乾神色凝重,低声问:“这是……?”
“小侄只是听人提过,有一种蛊寄生在人身上后,额头中央会有褐色斑点。”叶乾伸手指陆威头上的斑点,道:“详细情形我并不了解,不过在场有人知道。”转身朝厅内躬身作揖,朗声道:“请步先生为我们解疑。”
步云霄从人群中走出来,胡子翘得老高。唐昕见不少人都对他笑里藏刀,定是吃过他苦头,心下无奈道:要不是他大哥盛名在外,恐怕早有人提刀砍了他。
“步先生号称一字千金,江湖中事无所不晓,必定知道其中蹊跷。”叶乾笑着奉承他一句。
步云霄听后果然很受用,笑着捋山羊胡子,道:“不敢当不敢当,对养蛊之事鄙人只是略知一二,能帮叶公子解惑就行。”俯身查看那可疑的褐色半点。
只看一眼,步云霄立刻面色铁青,惊惶道:“刚才你们可有人碰过这尸体?”
步非凡少见这个弟弟神色如此慌乱,忙道:“我们几人都碰过,有何不妥?”步云霄道:“大哥,快叫人取来醋,你们身上什么地方沾过这尸体,都用醋擦一遍!”事发突然,步非凡也不多问,立刻叫人取来醋,凡是碰过陆威尸身的人都用醋清洗手掌。
待他们收拾妥当,步云霄抬松口气:“差点中计。”见众人都是一脸疑惑,缓缓道来:“这种蛊是苗疆稀有的‘惑蛊’,苗疆有一处地方被人称为虫谷,猛兽毒蛇栖息谷中,更可怕虫谷的湿热的气候适宜毒虫生长,连当地人也不敢轻易踏足虫谷。这种‘惑蛊’,就是谷中生长的毒虫,其毒液可使人丧失理智,被苗疆人捉回去驯养成蛊,可乱人心智,混淆记忆,若有人与中蛊之人肌肤接触,不久便会中毒,皮肉腐烂,后果十分可怕。”
听他说完,场中有一人跳起来大叫:“我今早还扶过他一把!”
“不过是碰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不少人惶恐不安。
步云霄扬手大声道:“诸位不用慌张,这毒只会在寄主死后生效,并且只需在半个时辰内用醋拭擦便可解毒。”众人放下心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临松等人,也没料到事情会于苗疆扯上关系,都低头思忖。临松的任务已经完成,正要告辞,叶乾却笑着拦住他们:“陆威的死我们都没料到,我们都相信落影梅乾宫不会滥杀无辜,不过为了让天下英雄好汉信服,还是请三位楼主拿出更多的证据来。”
慕霜柳眉竖立,指着他道:“喂,陆威已死,必然是遭红月教灭口,你还不肯相信我们?”
“不是叶乾多疑,陆威虽死,也不能表明杀人者即红月教。”
一句话引起不少人附和。
“叶公子说得对,落影梅乾宫也可杀人灭口。”
有人道:“虽说陆威是遭人下蛊才诬陷花弄影,但也不排除这一切都是落影梅乾宫故意设计。”
的确,唐昕也暗暗点头,花弄影可以把刘济咔嚓了,故意留下活口,并种下惑蛊,再想法子从红月教抓个替罪羔羊为自己洗脱罪名,待谜底接出,立刻杀陆威灭口。一来可以卖铸剑山庄和青城派一个人情,二来可以重树玄门形象,三来还能掩饰自己与魔教交好,一石三鸟,不拍手叫好都不行。
慕霜更怒:“我们尊主若要杀人,何必拐这么多弯,你们再胡说,休怪我们动手!”到底是个姑娘,脸皮薄,两句话不合就要喊打喊杀。
还是临松经验丰富,一伸手拦住慕霜:“还记得尊主怎么交待?不可动手,回去自己领罚。”见慕霜撇撇嘴退下,才转身看叶乾,道:“叶公子心中有疑惑,大可自己亲自调查。该说的在下已经说完,临松告辞。”
事情尚未解决,哪能放落影梅乾宫的人离开,不过转眼,已经有七八个武功好手堵在门口。
空气陡然凝重,整个大厅内人人屏息待战。与传言中神秘莫测的落影梅乾宫对战,谁敢怠慢?
“咦?这么快就要开打。”
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却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传出来。
“以多欺少,啧啧,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语态嬉笑,众人绷紧的弦被这声音轻轻波动,似有高山流水倾注其中。这话本事嘲笑群雄,却没有人生气,仿佛只是听到一个孩童说了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是谁这般本事?竟能在话音中加入宁心静气的旋律,让听者放松心神。
原本一触即发的险峻形势,骤然平缓。
唐昕只觉得那声音含有魔力,他要人怒便怒,要人静便静。
目光所及,一抹白色身影从身边掠出,轻盈灵动,如白鹤飘落的羽毛,随风柔柔落在地上。如此俊逸的轻功,连身旁云鹤子也忍不住出口称赞,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个身影吸引去了。
白衣人落地,背影挺拔如松,偏偏手中**一支白玉洞箫,又显得有些顽皮。头上的斗笠不知何时飘落,恰好掉在主人脚边,那人弯腰拾起,也不戴上,只拿在手中。
他见人们看他的眼神都带恍惚,轻轻一笑,空气中那种摄人心弦的波动才无息停止,众人这才回神。
“哼,只会卖弄这一招。”声音的主人就在附近,唐昕回头一看,原来是姑苏岚。她看那白衣男子的眼神,似有娇羞,又似有无限怨恨。

从那男子的轻功身手,以有人猜出他身份。步非凡大步上前,道:“原来是碧琼谷来的朋友。”
碧琼谷隐居西域,甚少涉及中原。看这男子不过二十来岁,一身简洁装扮,白衣白靴白色腰带,却看得出做工精细。男子样貌俊秀,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笑起来眼角弯弯,配上额前微翘的头发和浅褐色的眼珠,更显俏皮,眼波流转,看得厅内不少女子芳心暗许。
对步非凡还以一礼,那男子笑盈盈道:“步庄主有礼,如世只是顺路过来瞧瞧,如世有没有打扰步庄主?”
此人去年出现在重云山庄百年大庆上,步非凡见过一次,道:“安公子能来作客,步某高兴还来不及。”
“嘿嘿,这就好。”安如世吐吐舌头,“我害怕扫了你们的兴。”目光一转,这才对上旁边的叶乾,笑容一滞:“原来叶兄也在,叶兄好。”语气中带了不易察觉的心酸。
叶乾没料到安如世会出现,嘴唇几张,才勉强镇定道:“安公子好。”
唐昕已经移到步云霄身边,掩嘴问:“他们认识?我怎么觉得那个安如世看到叶乾好像要哭似的。”
“这个嘛……唉,”步云霄难得叹气,不满的看唐昕,“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唐昕愤怒地睁大眼:“你说我是小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喜欢问东问西。你这么爱问问题,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把唐昕的注意力成功引开,“你到底要不要听安如世来干嘛的?”唐昕只好回头气呼呼磨牙,天井中安如世正分别跟玉景他们打招呼。
安如世已经恢复常态,冲众人眨眨眼,露出甜甜笑容:“我这次来,是帮朋友一个忙。”
“安公子的朋友是何人?”
“正是花弄影。”
全场哗然。
只有慕霜跑过去拉住他的手,高兴道:“我就知道,安公子肯定会帮我们尊主的。”
安如世眼角弯弯:“弄影是我的朋友,他遭人诬陷,我当然要帮他。”手中玉箫一转,**腰间,忽然回身对叶乾道:“刚才叶兄说要落影梅乾宫拿出更多证据,不知如世说的话能不能做证据?”
叶乾看着他:“当然,安公子乃碧琼谷七星堂堂主,说的话自然可信。”
“这就好。”
听他要为花弄影作证,厅内人都伸长脖子,听他细说。他声如泉水,不愧是喜欢歌舞乐器的碧琼谷出来的人。
“如世知大家有疑问,不过刘掌门的确不是弄影所杀。”他环视四周,收起先前那份顽皮,认真道:“因为弄影绝对没有下手的时间。请问步庄主,刘掌门是何时遇害?”
“这个,正是上个月,三月初十。”
安如世点头:“这就对了。二月初八,我邀弄影在扬州品酒,初十分开。从扬州赶往缙云山,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半月,弄影怎会有时间去杀刘掌门?”
立刻有人反驳:“花弄影功夫了得,用轻功去,比快马还快。”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长得尖嘴猴腮,正是岭南剑派大弟子彭越。
“这不可能。”安如世缓缓摇头,“不是如世自夸,论轻功,碧琼谷若称天下第二,就没人能称第一。”碧琼谷弟子轻功卓越,安如世更是其中佼佼者,他这么说,有根有据。彭越不服,还要狡辩几句,抬头却对上安如世笑盈盈的眼睛,顿时说不出话来。
“好一双迷惑人的桃花眼。”唐昕低声道,“那人被他看一眼,连话都不敢讲了。还有他刚才说话,我连魂都给吸出去了。”
步云霄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碧琼谷有一门功夫,修炼到上层,嗓音可控制人心。不过这门功夫极耗真气,不能多用。”
“这么神奇!”这不就跟什么摄魂**一般厉害?看向安如世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羡慕。
安如世当然不知有人对他崇拜得不得了,双眼目视众人,大声道:“安如世愿用碧琼谷安危发誓,刚才所言若有半句假话,我碧琼弟子尽数暴毙,安如世永生遭人唾骂,死不瞑目!”如此狠毒的誓言,听得众人一愣。
尤其是叶乾,他至昨日现身以来都是衣服温文尔雅模样,此时脸上难得显出愠怒,走近安如世,压低声音道:“安公子作证我们自然相信,何必发这种毒誓!”
安如世低头,自嘲一笑,然后抬头看着他:“士为知己者死,弄影是我多年好友,我不过为证明他清白才发誓,再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好担心的。叶兄若是我朋友,我也会为你两面插刀。”
叶乾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握了几握,才勉强忍住,口中道:“好。”回身朝步非凡作揖,“步伯父,叶乾相信刘掌门绝非花尊主所杀。小侄想起庄内尚有急事待叶乾回去处理,就此告辞。”果真甩袖走了。
见他离开,安如世怔在原地,半晌,才抬头一笑:“步庄主,既然事实澄清,可否还弄影一个清白?”
“这是自然。”
“可我还有疑问。”又是那个彭越,他看安如世一眼,道:“这个问题不是问安兄弟的,而是问落影梅乾宫。刘掌门虽不是你们尊主所杀,那白龙堡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你们要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先前提出来,却因刘掌门遇害一事被打住,现在他提起,刚缓和的气氛又有紧张趋势。
临松道:“白龙堡堡主的确是死在我们尊主手下,这是私人恩怨,不过我们并未动白龙堡其他人。”
彭越嗤笑一声:“人都死光了,当然随便你们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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