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脸上吃惊的表情夸张得有些做作，但即便如此，乖巧可爱的刘思居然视我为空气，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直接走到教导主任的办公桌前，用很平和的语气说道，“陶主任，我来是有情况要说明的。”
教导主任脸上的表情也写满了疑惑，他先是看了看我，然后讪讪地笑道，“哦，坐下来再说。”话语的节奏快了些，似乎也跟客气了些。
刘思理了理额头的刘海，说道，“我今早听到同学们昨晚出了事情，学校门口的保安被人打了，刚刚又听说您把米乐请了进来，我想里面有些误会。”
“误会？”，教导主任一面狐疑地回答道，一面看着我，一副想要从我脸上找出答案的样子。
刘思淡淡地笑了起来，“其实情况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爷爷每次大考之后都会找成绩稍微差点的同学谈话。”
看到教导主任微微点头，刘思继续说道，“这次谈话的对象是米乐，而且米乐同学的学业问题还有些严重，所以我爷爷让米乐在昨晚去了我们家一趟。”
教导主任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地打断了刘思，问道，“我想，你的意思是说，昨晚米乐之所以没有夜不归宿，是因为他在你们家一直呆到今天上午？”
看到刘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教导主任又把质疑的目光投向了我。
也许是受到刘思高超演技的感染，这时候我居然有了表演的，一脸纯真无邪地迎着质疑的目光，义正词严地回答道，“昨晚我确实实在刘思家，我还不小心用手弄掉了刘校长的眼镜。”
我知道在说话的内容中增添一些小的细节，会有助于提高内容的真实度。
“什么，刘校长最近眼睛不好吗？”
教导主任的问题让我心里一惊，完蛋了。原来这刘校长和我想像中的退休赋闲在家的名誉校长们的形象不一样。
刘思显然对我的这番自作聪明的描述也没有什么准备，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其实还好，就是昨晚，昨晚眼睛有些不舒服就……”
“也对，刘校长在位的时候，真是我们的楷模，没想到退休之后，还一心扑在工作上，眼睛也弄坏了，真是可惜。”教导主任说得些煽情，我感觉他再继续下去，都有可能掉眼泪。
不过，这样的场面只适合出现在艺术人生的访谈中，在现实生活闹这么一出，难免让人觉得可笑。
不过，总算脱险过关。
“不过”，教导主任话锋一转，继续问道，“其实他夜不归宿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打保安的那件时间情节比较严重，在校园内造成的影响也很坏。特别是后勤集团那边，给学校的压力也很大，要求我们要从严处理。”
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先前还口口声声跟我说，只要我痛快地坦白，就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处罚。
看来，他能做到教导主任的位置确实不简单。之前应该也有很多犯过错误的学生，在他的面前领教过“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教训吧。
刘思回头看了看我，然后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对教导主任说，“其实昨晚我们在一起。因为米乐不知道去我们家的路，所以是我带着他去的，至于他有没有动手打保安，我可以作证。如果保安确实有被打的话，我想一定是其他的人干的。”
“这个……这个……”教导主任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可是，据被打保安的描述，最有嫌疑的就是米乐。”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刘思显然已经占据了上风，她微笑着说，“其实，象米乐这样容貌和身形的人，我们学校就有很多，他就是属于那种丢到人堆中就找不出来的类型，况且平时保安就经常得罪人，在学校里面嚣张地不得了，我想也有可能也许是别人报复吧，再说米乐来我们学校也没多长时间，他也应该和保安没有深仇大恨才对。”
说完，刘思用无比幽怨地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是这样的眼神？我搞不懂，总之女人心海底针，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教导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其实这事的关键在于被打的那人是后勤集团李总的小舅子，如果事情就这么草草了结的话，我们在那边也不好交待。跟你说实话吧，学校还欠了他们不少钱，如果在这件事情被他们施压，学校的面子也挂不住，所以上头的意思是让我快点处理。”
整个事情的全貌我算是弄清楚了。原来，打保安也不是不行，关键在于看你打的人是什么身份，打狗就必须看主人，后勤老总的小舅子就不一样。
照教导主任的说法就是，把我从学校踢走是在所难免的。
刘思先前勉力挤出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估计她也觉得没戏，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其实，我有些心酸，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弱者似的，还需要靠女人替我撒谎，看来制度下的生存环境终究不是我的乐土。
教导主任在接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之前，把我和刘思请到了办公室外。
刘思看着我，问道，“昨晚你出哪了，为什么放我鸽子？”
我相信，如果我是个基督徒的话，那么我就算能够在上帝面前撒谎，也不会没有在刘思面前撒谎的勇气；如果我是个佛教徒的话，那么我就算能够在如来面前撒谎，也不会用在刘思面前撒谎的勇气。
事实上，我没有任何的信仰，可我依然没能拥有可以对着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睛撒谎的勇气。
但是我能告诉刘思，我干嘛去了吗？
我不能。
所以，在刘思面前，对着这个问题，我只有保持沉默。
刘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昨晚，我看见你接了电话，看见你了和保安发生了争吵，也看见了……”
刘思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难看，我知道对于她而言，撒谎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可她为什么还要帮我撒谎？
我不敢问刘思，因为，当我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前，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再问他些什么了。
再次回来办公室，教导主任望了我几眼，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后勤集团那边说他们不再追究，而且现在也没有证据说事情就是你做的，所以你回教室上课吧。”
我想知道，哪个打电话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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