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师傅把陈至信送到家门口。陈至信进来，看到家里来了一屋的女客，陈至善的老婆、陈至珍、韩冬平的老婆、袁素芬，都是来看朱淑华的。朱淑华头上系了一条薄薄的白纱巾，脸色有些发白。家里人都在陪客。
“哎哟，惊动了这么多亲戚，真是不好意思。刚才陪熊副省长和易瘦秋教授去了。”
“姐夫，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德全也可以给他多压点担子了。”韩冬平的老婆笑道。
“我何尝不想像你姐姐一样在家里享享福呢？”陈至信看了韩冬英一眼道。
“我在家里就享福了？那一样不用我操心？”韩冬英笑道。
“是吗？这么说我该在亲戚们面前给你表表功啊。”陈至信说罢转头对朱淑华道：“淑华，看你气色还不好，怎么不在医院里多休息几天呢？”
“爸爸，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让您失望了。”朱淑华声音有点涩，“医院里条件再好也待不住。”
“淑华，你有什么对不起的？也许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老天爷要给我一点教训。”陈至信望了一眼陈德全。
陈德全看着朱淑华，心里有些烦。
“亲家，你想抱孙子，我也是一样。都是淑华不小心，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袁素芬道。
“淑华这么年轻，又不是不能再怀孕，我看都没有必要再为这件事不高兴了。”
“是啊，哥哥嫂子，你们想开点。”陈至珍说完，陈至善的老婆也附和道。
陈德馨一直在看着电视，没有插话。她想上楼去上网，但不好意思离开。
客人一走，朱淑华就上楼进了房间。
陈德全进房时，朱淑华已经向里睡下了。他自己搬出被子开了地铺。
“淑华，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拿个报纸就算了，又上去干嘛呢？是担心窗户没关上，屋里进了灰吗？还是担心郝红妹的影子还在电脑房里？”陈德全想起孩子就这么没了，心里不舒服，怎么也睡不着。
“陈德全，孩子没了是我的错吗？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朱淑华闻言转过身来。
“笑话。你自己都承认是你不小心，难道还是我的不是了？”陈德全坐起来。
“我不不心？陈德全，我是在人前为你买面子，孩子没了到底是谁的错你心里应该有数，你别当我是傻子。”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陈德全冷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好象又犯了什么错？不就是电脑房里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难道你是为了报复我故意摔倒的？”
“陈德全，你欺人太甚！”朱淑华从身上掏出那张催款通知书来，带着哭腔道：“陈德全，你看看，这是什么？”
是什么？是郝红妹写来的信不成？陈德全捡起来一看，傻了眼。他这才想起银行贷款的事。妈的，银行怎么电话都不打就寄到家里来了呢？
“房产证呢？”见陈德全半天没有反应，朱淑华也坐了起来：“你说郝红妹让刘阿太给吓走了，到底是回什么事？咱们到爸爸那里去说清楚。”
陈德全脑子时里嗡了一下，这事要是让爸爸知道了怎么得了？千万不能让爸爸知道。见朱淑华下了床，他知道硬拦肯定拦不住，情急之下只得一把抱住朱淑华的双腿跪在她的面前：“淑华，我不是人，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千万别闹到爸爸那儿。爸爸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再说我也正在努力改变自己，你答应给我一次机会的，爸爸要是知道了，我的一切努力都完了，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总不至于希望看到我被爸爸赶出公司和家门吧？”
“陈德全，你怎么能那样做呢？就是需要用钱解决问题，你也不能瞒着家人。这么大的事你都瞒得严严实实的，谁知道你还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有暴露，也不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朱淑华见他态度诚恳，心早软了。
“淑华，老天爷在上，我如果还有什么瞒着你，不得好死。请你相信我，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别咒我行不行？”
“我恨我自己，我没有咒你。”
“陈德全，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我一直有忍着，除了你妈妈，谁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包括我的父母不知道。在你们家里，你妈妈是一味无原则地溺爱你，你妹妹只能偶尔斗斗你，你真正有点怕的还是你爸爸。你事情闹到了这种程度，我不告诉爸爸，让爸爸好好管管你，是我做媳妇的不孝，我若告诉爸爸，爸爸肯定饶不了你。你叫我这个做妻子的怎么做人？我嫁到你们家没有什么奢望，我不过就想当个好媳妇好妻子，可你怎么偏要放在风箱里烤呢？”朱淑华叹息一声，回到床上偷偷抹泪。
“淑华，犯不着为我这样的人生气。但你也要对我有信心，我会改变的。你好好休息，我想到客厅里去抽支烟。”
陈德全轻轻悄悄地下到客厅，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小，然后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发愣。这件事爸爸迟早会知道的，他想。一想到这么大一笔钱没有途径解决，他感到压力很大。想起梅荣久的事，他又很烦。决不能让这小子变成我的妹夫，如果他要是成了我妹夫，一定对我的接班人地位是个威胁，要尽快把他轰出公司，最好是在爸爸知道这件事之前。
“德全，你怎么又在客厅里抽烟？”韩冬英穿着睡衣不知什么时候轻轻巧巧地下来了。
“妈，您还没睡？”
“我睡醒了。人上了年纪没什么睡意。”韩冬英挥着烟雾走过来，“为孩子的事伤心得睡不着吗？”
“是，也不全是。”
“淑华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你不要责备她。”
“我怎么会责备她呢？她虽然说是自己不小心，但她也肯定是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的。”
“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的。”韩冬英打开了一扇窗户，“你爸爸明天闻到烟味又会说我的。”
“妈，我睡不着。”
“你刚才说‘也不全是’，还有什么事？”
“妈，您知道的。想起那个人我就烦。”
“这几天要不是这件事给冲淡了，我也不知有多烦。”韩冬英点点头。
“妈，你把爸爸的钥匙给我拿下来。”
“去干嘛？”
“找一份文件。”
“与那个人有关吗？”
陈德全点点头。
“要掌握分寸。”
“公司可能要受点损失，但现在是壮士断腕，不得已的事。”陈德全压低嗓子道。
“你说什么？”韩冬英听不大懂。
“我说这点损失比起梅荣久要成为我妹夫这件事来算不了什么。”
陈德全来到公司大院门口，正好碰到在楚霸王口味虾店喝醉了酒回来的梅荣久。梅荣久醉眼朦胧，走路趔趄，看来醉得不轻。
“梅副部长，应酬到这时候呀？”陈德全还是打了个招呼。
“陈经理，加夜班吗？”梅荣久说话都结巴起来了，陈德全在他的眼里不断地变幻着。
望着梅荣久回宿舍去了，陈德全边朝办公大楼走边在想：梅荣久一向是个很克制的人，今天为什么失态了呢？莫非德馨和他拜拜了？如果是那样，还省得我动脑筋。陈德全来到董事长办公室，他不敢开灯，只好用手机当手电筒。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陈德全找到了天心湖别墅项目的标书，他用手机拍了照。有一次他隐隐约约听到肖宜万律师说他爸爸办了一份遗嘱公证，他想找出来看看，但抽屉里没有，手里有保险柜钥匙却没有密码。陈德全小心翼翼地将桌上桌内的东西都恢复了原状才退出来。
早上，陈至信用罢早餐，上来换衣上班，穿裤子时，钥匙掉在了地板上。
“冬英，你掏过我的口袋吗？”陈至信问韩冬英。
“你把我当小偷收拾的吗？”韩冬英白了他一眼。
“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何必当真？”陈至信边说边夹起公文包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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