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1）顾及贵本来是没有出来做事的心了，这次跟着魏东辰出来也不过是玩儿玩儿，和他一起演个节目跑个龙套，让他赶紧找个下家把此地卖了。魏东辰则不是这样想，他是真心想留着这块地，想让顾及贵帮他看着，等运作好了还可以找银行办抵押贷款，就又能筹措一笔资金干别的事。他向来愿意这样五马换六羊的倒腾，那最后的故事怎么讲谁也不知道，他也不告诉你，从顾及贵和他认识起，他就是一直这样干的。
等尹玉玲走了，顾及贵随后也锁好房门溜达着回了旅馆。到了旅馆进门后老魏正躺在床上歇着，手里拿着一本小书在看，见顾及贵进来就问：“都交待好了吗？”
顾及贵说：“照你的意思都讲清楚了，咱走了以后不就是这点事了吗，让他俩慢慢地唱吧，二人转唱累了就歇班。”
老魏笑笑说：“咱明天继续去，你还是带着尹玉玲到处看，从一楼到五楼看个遍。毕汝山跟着最好，不跟着也不要紧，主要是让尹玉玲把环境都熟悉了，让她有信任感。”
顾及贵说：“那就这么着，把权力再下放一点，连看门人也让她管着。明天晚上不是还见老董吗，今天晚上尹玉玲不汇报工作，后天她就必定给老董汇报有生活着落的事了。”
老魏说：“老董的节目慢慢演，现在的事得预备下一步的工作了。”
顾及贵说：“我看下一步把这里卖了吧，终究是天高皇帝远，你要找个人看着，这不毕汝山弄了个狼看肉。”
老魏说：“我是想把外面的事推推，这里清静，以后上这里来养老，要不也不往这个地方摆子。”
顾及贵说：“养老还是到繁华的边上，又能闻到庄稼香又能看见汽车跑，不用买房子，租就行。”
老魏说：“那种好事哪有啊，我也是觉得有处物业累心，可是走到哪里有处物产哪里就能开饭。”
2）顾及贵说：“哎呀，我说大哥呀，这朋友天下都有，去了就能开饭。你也不能说是半年六个月的在那里耗着。今天这里明天那里的逛就行，你又没有出国的心。你给人家办的事多，光吃人情份子，这一辈子恐怕都吃不完。还留恋这里那里的，你说咱不是在这里玩儿益智游戏吗。”
老魏笑笑说：“也不能这么说，咱是想着自己以后能养活自己，别给别人添麻烦。”
顾及贵说：“要这样的话就别折腾了，支个门脸卖烤地瓜吧。我是说大点的门脸，全电炉子，雇几个年轻的烤，另外四季的卖煮玉米。郊区弄上百十亩地支上大棚，常年的供应。”
老魏说：“那你这样干去吧，我看挺适合你，喝着茶，几个人吹着。”
顾及贵说：“我是说养老，要是真弄个酒店干到希尔顿那样也行，弄个这样不上不下的是有点累。你说咱把它规划了让它往高长，不少人就得来啃地基，没两三年的折腾，它起不来，还得耗着整功夫。”
老魏问：“你是不想干是不是？”
顾及贵说：“大哥呀，不是想不想干的事，我是为你着想，真要弄起来，恐怕还得是他人的嫁衣裳。你要不咱就写一个计划书一步步的来，纯酒店、写字楼还是商住房。这个地方，我看物业质押也就顶多再能往上走五层，这样十层的酒店三年以后才能见银子往回来，那个时候是个什么光景很难说。现在如果这样不动，收拾一下继续干酒店，能见个小钱，近期要想全部收回投资难点儿。咱这样来回还得往里添费用，一个月一万的往里填不算多。待长了就有人觉得你是个大款奶牛了，非得连奶黄子挤出来不行。”
老魏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顾及贵半晌说：“你是说咱把它卖了？”
3）顾及贵说：“不卖你看着它干吗，这回差点让人家颠覆了。颠覆了就得打官司，一打官司又得调动另一部分积极因素。进了议事日程等着熬鹰吧，看谁的牌大。时间靠不起啊，这一辈子没打过官司，打个官司玩玩儿行，要陷进去那就不值当了。你还得想方设法对付银行，其实你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就赚了一身疲惫，到那时就得整天想官司无论如何得打赢。话说回来了，你牵个大奶牛来，多少人往外挤奶呀。杀牛倒不至于，把牛挤病了谁担责任啊？这奶牛是国家饲养的，谁弄的谁得担责任，到时候你再给那些挤奶吃胖了的联络一下，没人理你。”
魏东辰点着头听着顾及贵发表商业演说。
顾及个继续讲：“你五马换六羊搂草打兔子这是商业高人，可真要到了退休的岁月就没有高人了。年轻的想拱你个跟头，岁数大的你还瞧不上他们。
说是这武林高手岁数越大越成了人精，那是胡说八道，拿大**吓唬小孩的。
精力体力全不行了，就是同门三十岁的和六十岁的都不行，三公尺以外三十岁的和六十岁的一照眼神，这岁数大的就得说：爷们，赶紧散了吧。还装英雄啊，一步跟前就拿倒了。
照哥哥你现在江湖上的这些路数，不能做太多的好人好事。
你看看老贾让多少人买了房子置了地，哪有说他好的。最后还得顶着个挪用公款，口袋里屁也没有，全让贼分了。你要再找这些孙子办点事儿阿，嘴里全是嗯、啊、嗷、是吗。
这个嗯，就是说什么玩意，啊，就是说你这个老家伙，嗷、嗷、嗷就是说，你这个老不死的找我干吗，是吗，就是说咱俩以前认识吗？哼、哼、哼你歇菜吧。”
老魏听着顾及贵的岁月行情笑开了：“也不全是这样。”
顾及贵说：“是啊，咱不至于升华到那样，可有这样的硬说江山是自己打的，至于别人怎么给他扛的雷那都是活该。法律都有个追诉期过期无效，人情就更薄了，转脸就过了时效。再见面请你喝个酒那是面子事儿，嗯、啊、嗷的装不认识你那才是正常的人性，记你一辈子好的那不是人。”
老魏说：“咱不说这个了，咱去吃饭吧，喝点小酒，吃完了码头上看个夜景。”
顾及贵叹口气道：“大哥你真有肚量我也不说了，瞎说败道的耽误喝酒。”两人起身下楼找了个小酒馆，要了两个菜开了两瓶啤酒慢慢的润着…….
4）第二天魏东辰和顾及贵一早就去了酒楼，尹玉玲八点钟也到了。头一天上班就领了工资心里当然高兴，自然也得勤快些。进门来就把卫生打扫了，暖瓶里灌上开水，写字台擦得发亮。
顾及贵跟老魏说归说，因为还没商量是卖是留就得装出人样来把节目演好。于是等尹玉玲收拾好屋子，又叫上她楼上楼下的看了个遍。
毕汝山认为协议签了字就算生效了，见顾及贵和尹玉玲楼上楼下的查勘物品知道是怕自己做手脚。因为还没给钱，不免赔着小心跟在顾及贵身后。顾及贵让尹玉玲拿着个本子记清查好的物品，这让毕汝山更觉得是有账可查的，不敢再提任何额外的要求。等看完一遍回到办公室老魏不在，不知又到哪里去了。
毕汝山跟了进来想和顾及贵套个近乎，顾及贵是从心里看不起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倒是很想上去踢他两脚让他别跟着胡缠。尹玉玲知道了他的这事，眼里也是一万个瞧不起。端了人家的饭碗，直接想把做饭的煮着吃了。就是再装得像个孙子，也不是个人操的，他看看没趣自己就退了。
顾及贵坐在办公桌前正看着尹玉玲登记的物品清单，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拿起话筒来刚要开口问话，就听对方说：“请麻烦找一下魏东晨魏总听电话。”
顾及贵一听笑开了：“不用麻烦，顾及贵顾总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对方稍微停顿了一下说：“你还真又混到那里去了，魏老板呢？”
顾及贵说：“这一会儿不在，有什么事我给你转达。”
“我用不起你，我不跟你说话，等他回来再说吧。”对方说完要挂电话，顾及贵说：“先别忙，有什么事老魏交待了，我特命全权。你要想来呢，我可以给你安排住的。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打他手提。”
对方说：“我打了，他关机。要不你就跟他说吧，他让我查的那个商业年鉴的事，我去海淀图书城看了，没有。我到北大图书馆再查查资料，等弄清楚以后再给他联系。”
顾及贵听着：“嗯，还有别的事吗？”
对方问：“你现在怎么样？”
顾及贵说：“还行”
对方说：“我知道还行，我是想问问你是在那里干还是回来。”
顾及贵看看旁边的尹玉玲怕把话说穿了帮，就对着听筒说：“这不上着班儿吗。”
对方说：“那你就好好干别到处跑了，我不想看着你什么也不是。”
顾及贵说：“行了，知道了，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对方说：“你旁边有人，那就先这样。”顾及贵答应着挂了线。
5）魏东晨从昨天晚上顾及贵给他说了之后心里就起了念，这会儿正在围着这座酒楼转圈盘算着如何撤退。确实没有什么妙招可走，这样下去只能象股票一样套牢。他甚至想到让毕汝山继续顶着干，只是把那过户的事给他截断。顾及贵肯定不会往里跳，那再找谁呢？他愁眉不展的回到了办公室。
顾及贵见他回来忙起身对他说：“刚才齐玉珊来电话。”老魏抬头问:“说什么事了。”
顾及贵说：“你让她找的商业年鉴她没找着，说是去北大图书馆再查，找着后再给你联系。”
老魏问：“没别的事了。”顾及贵说没有，老魏的愁眉一下子舒展开来，像是想通了一些事。对顾及贵说：“咱明天一早回去，有什么事你给尹会计都交待了吗？”
顾及贵说：“都说了。”
老魏又转脸对尹玉玲说：“那好，尹会计，我们先回去几天，你就多费心。”
尹玉玲说：“没事，没事，你们放心走就是。”
老魏说：“也没什么其他事，有看门的都付过工资了，你就负责照应办公室里这些事。”尹玉玲又说：“魏总你放心我都知道了。”
没什么事可以做就都早散了。等到晚上魏东辰在花果山酒家回请了李主任、董主任、韩科长，当时演不出什么节目来吃了个酒，然后说了一通江湖话也就散了席。
6）一夜无话，天一亮魏东辰和顾及贵就起来洗漱了，匆忙吃了点东西到前台退了房就开车上路回家了。
下午四点到家这一天是个周末，魏东辰把车开到外环路，顾及贵说：“在这里停吧，我下车走走坐的有些累。”
老魏说：“那好吧，你这两天要是没事到我那边去坐坐，这车这一阵子跑得也够呛，我先送了去保养保养。”
顾及贵说：“那就这么着。”说罢开门下了车站在路旁看着老魏开车走了。
顾及贵往城里走了有两站地松散了一下腰身，然后乘公交车回了家。到家吃完晚饭后正在看电视，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隋立清。顾及贵赶紧把他让进来，他进门就问顾及贵：“这一阵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家里老是黑着灯。”
顾及贵告诉他：先是去了一趟莫斯科，待了两个月，才回来又跟着朋友出去玩了两天。
隋立清说：“我说怎么老黑着灯，到莫斯科干的什么生意？”
顾及贵说：“干得进出口”
隋立清问：“能出口什么，我看着报上说是做皮夹克生意的多，你也干得这个吧？”
顾及贵说：“跟这个差不多。”他不愿和隋立清说自己赌博的事，于是转话题问他：“李华民那股票怎么样了？”
隋立清说：“国脉通信让他挣了一下，这不咋呼着要买房子吗。”
顾及贵问：“看好了地方吗？”
“东外环，一百八十多个平方，每平方七百五。”
“好事都让他弄了。”
两人说着李华民，隋立清又问顾及贵：“你买的那股票怎么样？”
顾及贵说：“长着来”“怎么个长法？”
隋立清问：“你是买的什么唻，是汽车吧？”
顾及贵说：“我买的农业股。”隋立清问：“哪个是农业股？”
“琼民源”
“海南岛的吧，涨得怎么样？”
“你没看吗？”顾及贵问他。
“我整天上班哪有功夫去股市，就是天天晚上从电视里看股评。”
“我给你讲个笑话，”顾及贵说：“从前有个人有三个闺女招了三个女婿，这一天三个女婿一起上门走丈人。一来就都得显能耐看本事，三个人一块坐着喝酒敞着门冲着院子，院子里有棵椿树、有棵枣树。大女婿看着那棵椿树就说：这棵椿树长大了能做个辕架。二女婿看看老大说了椿树，我干脆把枣树说了让老三憋住。就赶紧说：这棵枣树长大了能做门框，树枝子能做擀面杖。老三看他两个都是说的树木，横看看竖看看再也没有一棵草让他说了，就拿起眼前的那两根筷子说：这两根筷子长大了能当梁。”
隋立清听后笑笑说：“这个有什么。”
顾及贵说：“这三人就是那股评的。”
隋立清说：“人家说的总有道理。”
顾及贵说：“是有道理，筷子都能长成梁。”
7）从莫斯科回来后顾及贵这才踏踏实实的进了家门，等隋立清走后洗了个澡就上床歇了。
又发了一个梦：
梦见到了一个所在，象是西边的地域，因为住的一些是房一样是窑洞。一条宽宽的沟两边是土峁，那土峁的边沿有些地方好似砌成的一样齐整。
他在那里闲逛着，看到有些人是认识的大多数人不认识。
那些人好像正在那里开大会，讨论红旗绿旗怎么个插法。
他看看没个好歹，就纵身一跳跳上讲坛爬到旁边的旗杆上大声地喊道：“改良一下，插花旗。”
底下有人喊：“哪有花旗，再说这个花旗旗帜也不鲜明阿？”
顾及贵说：“谁说不鲜明，美国就是插的花旗，那个大银行就叫花旗银行。”
底下的人嚷道：“你是干什么的赶紧下来吧，两个地方根本不是一回事，你瞎搅和什么。”
顾及贵说：“你们根本不懂，两种颜色没有特色，花旗才有特色好识别。”
那些人又问：“现在已经这样了，上哪里去找花旗去？”
顾及贵说：“好办，列为衮衮诸公有穿花裤衩的立马脱下来挂上，上头还有拉屎没擦净的粪渣，头一晚上跑得马，两个月的尿臊，迎风一招全都溶化在蓝天里了。赶集社会的时候就挂那玩意儿，实在呀，还辟邪。”
8）底下有人附和着喊：“说的有道理，大老爷们包二奶的，老娘们养三根的，这都是有古人遗风的，那些人的裤衩就别挂了。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当着面首装大爷的还算是个新潮，挂这个吧。”
底下又有人喊：“那厮是何处妖魔敢在这里胡说，笑话咱不懂花旗主义。打他。”
底下有人喊：“他已爬到高处了，够不着他。”
顾及贵抱着旗杆在上面哆嗦着，上不去又下不来，众人已把旗杆围了。心想：这回算是惹了麻烦，怎么办？
下面一个声音说：你飞、你飞，你往东飞。顾及贵心想我没翅膀怎么个飞法，平时跑快了都不行，这回要伸出两只胳膊当翅膀飞。他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底下的人，突然天上一个声音在说：你这不是肉身是灵魂，快飞吧，免得这些鬼把你吃了。
顾及贵听后纵身一跃，伸开双臂竟像燕子一样掠过人们的头顶。
刚才底下说话的那个让他往东飞的声音，一直跟着他在下面喊着：带着我，带着我。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女孩，这时他想用两只脚把她抓起来带她离开鬼蜮，可是脚上象是缠着东西怎么也挣扎不开。努力使劲的挣扎着，好歹飞到峁顶上停了下来大口的喘着气，看看那些人是追不上来了，可仍然继续在那里吵，只有两三个人跟着那小女孩朝他这边跑来。
他努力挣扎着要把脚上的纠缠挣开，可是始终办不到，这时他已筋疲力尽没有飞得力气了，只感觉胸口有些闷，猛一深呼吸喊了一声竞争开了眼睛。定定神一看，满屋子里黑咕隆咚。那被子正缠在脚上，两脚伸进了被套。
他平躺着深呼吸了几下，慢慢缓过神来。打开灯看着床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幅年画，是他春节时买的，那画上是一个小姑娘作着揖，手脖子上挂着个坠儿。他自从贴上以后从来没仔细看过，这回仔细看了看画上的这个小姑娘，分明是梦里的那一个。
手脖上挂的坠儿上写着四个字这回也看明白了，是“恭喜发财”四个隶书字。他自己躺在床上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想钱想疯了吗，又抬头看看表才三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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