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潮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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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被缠住後,触手爬上了我的双脚及脖子,一张『网』迅速覆盖了我全身。皮肤被刺破,痛楚叫人难忍,而蔓延直全身上下的麻痹感更是让我快连握剑的力气也失去了。
咬紧牙关,我开始奋力挣扎来摆脱这些可恶的触手纠缠。露露娅和莉娅妮还在等著我,绝对不能栽在这里,必须要存活到救出她们为止!
触手狠狠在我身上缠了一阵,却又忽然软绵绵地松开了。拔开了几根触手,我奋力往上移动,才在海面上冒出头来,一阵刺骨寒风便掠过了头顶。
海兽松开触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露在海面上的身躯受到猛烈旋风的肆虐,所以他打算将进攻的苗头都转向头顶上狂卷烈风的一对翅膀。
使出旋风替我解除危机的当然就是凯依。不过,打在海兽坚硬背面的旋风攻击,似乎没有对他造成多大伤害,倒是海兽的触手一旦往上空伸去,凯依立即就往高空飞去,惊惶地躲得远远的。
他的视线对著我,显然是发现了我浮在水面上的那颗头。但,在海面上摇摆的几根触手,令他不敢接近我。他只是不断在高空中盘旋,并从远距离发射那些相当无力的旋风攻击。
我握紧了剑,缓缓游向了海兽,打算来一次偷袭。他身上除了口腔、身躯末端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经不起一刺的柔软部分。
进攻的位置还没拿捏好,脚踝忽然被缠住,我又被触手捆绑起来了。
海兽似乎发现凯依那有若搔痒般的攻击是不可能奏效的。他不再理会这位鸟翼族少年,只顾著将触手都往我身上挤去。
触手将我捆绑得紧紧,仿佛要将我全身骨头都捏碎。
「霍雷!」凯依紧张地呼唤我的名字,可是这胆小鬼依旧不敢接近水面。
海兽张开了大口,用力咬向了我头部。我歪了歪头,额头被锐齿划过,立即涌出了腥气;兽嘴落在肩膀的霎那,过度的疼痛已麻醉了神经,我居然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
泉涌而出的血液划过我的肩头,流入了汪洋之中里,海面被染得一大片腥红。
血水混合之处,忽然卷起一波鲜红色的巨浪。巨浪疾速变化成了一根棒状物体,末端卷成了锐刺,俨如是一根尖钻的模样。
血水形成的鲜红尖钻仿佛被我赐予了生命,靠著自我意识活动起来,猛地袭向海兽的头部,在两只巨眼间刺出了一个巨**,紫血**而出。
海兽的厮吼声几乎震破了我的耳膜。他松开了巨嘴,红色尖钻立即瓦解,恢复成了平凡的海水,哗啦一声回归了晃荡的波涛中。
巨钻恐怕又是我的念动魔法。为什麽要拖到这种时候才出现?要是早点出现的话……
拖著紫血淋漓的头部,海兽疾速潜回了海底,巨大的浪花溅了我一身。海面恢复平静後,海兽已彻底失去了踪影。
我扶著染血的左肩膀,吃力地游向了巨礁。左肩部分空荡荡的,肩膀好像消逝了一样,脑袋中又是因失血过多而引起的昏眩,全身上下都持续著麻痹及无力。而真正叫人痛苦的,却是胸膛中那挥之不去的绝望感觉,几乎剥夺了我所有的生存意志。
凯依飞到海面上,问了一句『没事吧』,急将我拉出海面。但,他的手才触到我的肩膀,排山倒海的痛楚就袭向了我。我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他吓得松了手,把我抛回了水里。
肩膀溢出的血液像一泓江水,依旧无止境似的向海洋中流去。我持续叫嚷著,使劲全力地叫嚷著。也不知道这是因身体疼楚而产生的惨叫,还是发自内心痛苦的呐喊。

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不见了。他究竟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直到喉咙逐渐沙哑,最後甚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才停止了折磨喉咙的行为,无力的身躯缓缓沈入了水里。凯依这才将我拉出水面,放到礁石上,还吩咐我要冷静。
天即将破晓之时,索菲娅带著达尔特的头颅回到礁石处。这卑劣的海盗死了,或许这是令人振奋的事情,但我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
索菲娅与凯依合力将我和嘉维恩带回了沙滩。站在椰树下那一脸焦虑的卡特琳,似乎早已等了一整夜。见到了嘉维恩後,她的喜悦也没法维持多久,因为无论她怎麽叫唤,嘉维恩也不会回应她,俨然是个活死人一样。
「怎麽会这样……」她抱著一具冰冷的湛蓝躯体,手指轻轻抚著恋人的脸孔,晶莹的双瞳正垂著泪珠。
坐在沙滩上,我也想掉泪。可一双瞳孔已被咸海水浸得发疼,半滴眼泪也挤不出。
轻触自己的肩膀,撕裂般的痛楚传来。被噬咬的部分凹陷下去,像个肉坑一样,部分血肉成了海兽的腹中餐,可那麽一点分量大概塞不满他的牙缝。
皮肉伤疼已是家常便饭。真正叫人痛彻心扉的,却是几乎快爆出胸膛的悲抑。
「就算逃过了被海兽啃噬的命运,一般陆上生物也没理由能在水底存活多久。」傲漠的声音忽然响起,「要是你朋友落入了水中,侥幸生存的机率几乎是低於零。」
「索菲娅!」凯依愤愤嚷道:「你怎麽可以那麽说?」
「我只是道出事实。」索菲娅冷冷地道。
话如利针,深深刺痛了我的心脏。原来一个在全族毁灭之後也能侥幸存活的魔人,在这二十八年後也注定逃不过葬身海底的命运吗?
「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相信。」
「啊?」我终於转了头。身後的索菲娅正凝视著海洋。
「命运很奇怪,死期未到的人就是不会死的。」她道:「像你这样没啥能力的菜鸟,都能从那麽惊险的战斗里逃生,更何况像他那种身经百战的家夥。」
「你……」她究竟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讥讽我?我也搞不清楚了。
相信吗?可要是他还活著,早就该出现了啊!为什麽到现在都……
「现在要怎麽办?」凯依忽然道。
卡特琳将嘉维恩放到沙地上,站了起来。「我要去密斯特,」她举起纤细的手,握著拳头道:「那里一定有能够治好嘉维恩的草药。」
治伤也好,解咒也好,都是扯到了密斯特,难道那里遍地都是药草吗?
「可是你要怎麽去?」索菲娅问:「以你的体力来说,撑得了那麽长的路途吗?」
「这……我……」卡特琳又垂下头。索菲娅说的话几乎都是一针见血,十分坦率,甚直还有些残忍。
「那,霍雷你呢?」凯依道:「继续等也没用,我们先回去吧!」他走来搭搭我的右肩,没想到才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就把我当成了好朋友一般。
我站了起来,可脚板却仍旧黏在沙滩上。凯依拉了拉我,我才转了身,可才走了没几步,我又回头望了望海洋。
「先走吧!你的伤口还需要治疗……」凯依催促著,我只好再度转身。
可走了没几步我又回头了。这次不是因为犹豫,而是有人叫住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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