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 养老院死人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叶子很快就落光了,树只剩下光光的枝干。风向也变了,温暖的南风和东风消失了,凛冽的西北风总不时的吹来。我越来越不愿意起来,因为早上起来,水龙头总是被冻的堵住,只有白桦拿热水融化里面的冰,才可以用。通常,我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睡着,哆哆嗦嗦穿了衣服,忍着冷,出去锻炼,再捡个好地方静坐。
有时候感觉冬天的空气都可以摸的到,有种凝固的错觉,尤其是最冷的清晨。慢慢呼吸着这样的空气,清楚的感觉它流进肺里,在胸腔里融化。地上都是白花花的霜,在枯草上,在光滑的石头上,只有冻土是干干硬硬的。
手指冻的发疼,血都缩回去了,躲在身体的深处。用力搓着手,我忍耐着,看着在寒冷中瑟缩的一切。我也瑟缩,也冷,不过没有怨言。人也是跟这生活的植物一样,被照顾的,冻死的多,野生的杂草,年年长的茂盛。我希望自己能像这野草一样,熬过一个个冬天,活下去。即使冷的厉害,我都忍着,直到现在。以前我的手在冬天都裂出口子,关节动作大了,就会撕裂,流出血来,不等长合,就又裂开。现在好多了,只是没有血色。不过脚没有改善,每一天都冰冷冰冷的,总也暖不过来。我想,大概这是寒气太大,伤了。
将手插在怀里,我静静等着太阳慢慢由浅红,变鲜红,再变的白亮。冬天的清晨,没有风的时候,静悄悄的。
回去的时候,白桦已经起来了,在门口刷牙,脸冻的大红一片。回屋,到床上再躺一会儿,暖暖身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去洗洗,吃早饭。
教室里比家里暖和,人多了,热气也多了,只是坐的时候长,脚冻的厉害。幸好,总有新的东西学,可以转移转移精神。
去学校东南角的厕所时候,有两个女生在打架。一女生,长的挺瘦弱,不过手狠的厉害,拿着一根粗棒子打一个比她高很多的女生。两个流里流气的男生站在那儿笑着指指点点,好像跟那个矮点的女生一伙儿。
路过的时候,我发现打人的是三班,好像叫徐虹的女生。棒子打在人背上,发出砰砰的闷响,重的很。另外一个只是抓着她的胳膊,却不敢还手,低低的哭喊着。
看到我过来,那两个男生直直盯着我,好像准备我插手的时候,就给我好看。我比不上这两个人高大,也不打算惹这事,这根本和我没有关系。
也许是过来的人多了,也许是打累了,徐虹踢了那女孩子一脚,让她走了。高大一些的男孩过来,递了她一根烟。徐虹很熟练的划了根火柴,点着了,任由那个男孩子搂着,三个一起离开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向立文说了这事。没想到立文对徐虹熟悉的很。徐虹就住在学校旁边的一个村子里,不是特别远。她的父亲就是学校教地理的那个老师。她妈很早就喝药死了,听说因为她爸打的太狠了。
上了初中以后,徐虹就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不愿意回家,不愿意上课。她爸也打了她很多次,不管用:越打,她越倔,对着吵。立文凑近我耳朵讲“哎,我听人家说,徐虹跟男的钻学校北面的石沟,站起来提裤子,让人看到了。这是真事儿,还不止一次。”

“管你什么事儿,别乱说。”皱了皱眉头,对立文的小话,我是没意见了。“喂-喂,你不想吗?”立文又贼兮兮的凑过来。“那你去找她吧,我看行。别再凑过来啊,口水都吐我脸上了。”上课铃响了,我们都不说了,准备老实上课。
放学的时候,我照例跟师傅去学字,立文早早回养老院,去缠白桦了。等我今天该学的学完,老先生又给我多讲了点,诸如身体康健,自然百邪不起之类很像迷信的东西。
我回去的时候,天色昏暗了。路上巧的很很,看到了徐虹和一个男的搂着过来,却不是早上的那位,这个更大些,脸上都有了胡茬。似乎她也看到了我,不过跟我看到她一样,我们都不在乎,只不过觉得巧了点。
到了十二月份,天气更冷了,下了雪。雪融化的时候,路也泥泞了,我的单鞋浸了水,风吹一下,就**的。脚肿的更厉害了,硬硬的肿块围在脚趾上,小趾基本是冻不了了。回家,找了白桦的热水,慢慢泡了半个小时,怕脚趾头冻死了。
晚上风刮的很厉害,呜呜的响,似乎窗玻璃都要被吹破。院子里好像是破盆,或者锅盖什么的,到处翻滚。在这漆黑的晚上,这些声响邪的很,好像地底的鬼门被打开了,没法安睡。我枕着胳膊看着屋顶,大睁着眼睛。不是什么都看不到,这黑色不断的翻滚,像是搅缠在一起的蛇,有时是不断浮动的鬼影。
硬挺了很久,才慢慢收住乱想的思绪,忍住恐惧睡着了。这一天,我睡过头了,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出去活动。
等头疼的要命,从梦中挣扎到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天色早就亮的很了。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从床上跳起来,去洗脸和赶早饭。
不过这一天注定不那么顺利。我看到白桦的脸色很不好,灰着。立文过来的比我早,脸色也不好。这让我有很不好的预感。一起吃饭的时候,立文告诉我有个老头死了。应该是昨晚死的吧,都凉了。今天白桦去看的时候,还以为只是睡着了,叫了几声不应,发毛了。白桦叫起立文,拉着他去的。立文大着胆子摸了一下,才知道死了。“这是我第一次摸到死人,洗了好几遍手。”立文说。
烧饭的婶子去叫人了。中午的时候,几个中年人开车过来,抬了尸体就走了。这些老人都没有亲人或者没有亲人愿意照顾,死了也不过是火化了,骨灰随便扔了。
晚上大家一起喝酒,去去晦气。这一次大家都喝的很多,立文醉的厉害,我和白桦把他架到床上的。
我自己摇摇晃晃回去了,头疼的厉害,怎么都睡不着。第二天醒来,发现灯没有关,亮了一夜。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