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人走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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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
上大学的那会儿,有一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儿曾经这么说过我,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倒不是因为我小气记仇,而是这句话实在是太具有概括性了,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将我最大的特点展露无遗。
后来我曾经仔仔细细地回忆过,最后得出一结论,我这人的神经病趋势,其实是生来就有的!
在我第一次发神经那会儿,这毛病就已经挺严重的了,不过在那次,神经病扮演了一个不错的角色,吓走了两个要债的,所以,后来我一直没有将‘神经’当作毛病,也自然没有去理会过这个毛病,实际上,就算到现在,我依旧不接受‘神经病有毛病’这种说法!
更何况,神经到我这样,还不是活得好好儿的?**教导我们,要用事实说话!
* * * * *
……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小文的身子都要比他嘴里的‘靠’字先落地,地上的那些小疙瘩石头即便是隔着厚厚的棉服,依然蹭地他胳膊生疼生疼的,而且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不会比石头软,他能感觉到先着地的右手小臂那一大片肿起来一层。
小文拍了拍胳膊上的尘土,半跪着抬起了头,没有理会地上撒落的那两本书,那两本书本来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带着书回来仅仅是不自觉的习惯性行为。
刚抬起头,小文就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熟悉的铁门,又看了看左右,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从汽车站悠了回来。
使劲甩了甩有点儿晕晕乎乎的脑袋,小文开了防盗门走了进去,却意外地发现母亲并不在一楼的厨房。
“这个时间,按照她的习惯,似乎应该是开始做饭了啊。”小文探头看了看厨房里头,自言自语着,在他的记忆之中,母亲是一个很规律的人,每天哪个时间做饭,哪个时间打扫,都是确定不变得,最起码,小文记事以来的这十多年都没有变过。
小文的目光停留在两双放在楼梯前的皮鞋上,心中了然,难怪,原来是来了客人。
看着那两双锃亮的皮鞋,小文的目光渐渐模糊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暗淡了许多,他心里头忽然有了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老头子走了以后,家里煤矿上的状况也越来越坏,家境一日不如一日,母亲虽然也不是庸庸碌碌的人,不过要想撑起老头子留下的这份基业,却是不行的,所以家里头的常有来讨债的人。
事实上,自从老头子走了以后,家里头只要来女人,那一定是来劝慰悲伤的母亲,和母亲聊聊天,打法打法她的寂寞,不过,若是来男人,那十有**便是讨债的了。小文虽然在市里头上学,长期不在家里,却是知道这些的。
看了看裤腿上的尘土,小文嘴角撇起笑了笑,也没扫裤腿,也没换拖鞋,就这么走了上去。
若是时间可以回流,小文能照照镜子,仔细在镜子里头瞅瞅他的脸,一定会发现他嘴角带起的那个笑容实在是让人心里头发慌,甚至害怕。
那笑容,实在是太古怪了。
直到小文走上了二楼,依旧没有看到客人的踪迹,不过,他却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声音是从二楼的另外一扇防盗门里面传出来的,老头子走了以后,母亲便将他们原先的卧室也装上了防盗门。
按着母亲的说法,就是家里头长年没个男人,非得万分小心才行了。
那扇门里头的气氛很沉闷,即便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铁门,小文依旧感觉得到,他皱着眉头走了过去,门是虚掩着的,一拉就开了,刚开门就是一股子的烟味扑鼻而来。
“小文?”母亲的声音比月前又低沉了一些,即便用耳朵想想,也想象得出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到这里,小文的眼眶刷得就红了,他小心地深吸了口气,将那股子辛辣的感觉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小文径直走到母亲的面前,看了看母亲放在床上的那一叠大团圆票子,他又抬起头瞅了瞅床边的沙发上坐着的那两个人,尽管隔着厚厚的烟雾,小文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人。
嘿,还都是熟面孔,这个场景似乎什么见过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小文发呆了,那表情跟痴呆没两样。
小文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人,眨也不眨眼,那古怪而迷离的目光让那两个一直翘着腿抽烟的男人有些发憷,不自觉地放下了翘着的腿,变换了坐姿,可是却又感觉依然不对劲儿,再动动身子,依然是一个难受啊,总之浑身上下似乎都不怎么得劲。
小文身边的陈英看着那两人不自在的动作和表情,又瞅了瞅身边的儿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心里头当下就是一惊,连忙摇了摇小文的肩膀,连声道:“怎么了?”
她的这一摇便将沉浸于思维幻境之中的小文给摔了出来,不过接下来小文的那句话却让她脑子有些发闷,更加心慌。
“嘿嘿,我说怎么这么熟啊!”
小文看着那两人的目光之中透着几分怪异,没有理会那两人和身边母亲脸上的疑惑,接着说:“妈,老头子走的时候,也是我们四个在场吧!”
听到小文的话,陈英的面上当下便是一阵阵的忧伤,眼中的泪光一闪一闪的,尽管老头子走了快一年了,她却依旧不能听别人说起这个事儿,一说起来,那泪珠子就止不住了。
若是放在以前,发现母亲哭了的小文一定是抢着安慰母亲,尽管他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他却总能在适当的时候承担起一个儿子的责任来,准确地说,是陈家现在唯一一个男人的责任!
不过,今天的小文似乎中邪了,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表情变化,他笑了笑,看着那两个心头发毛的男人说道:“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当时咱们大家都是哭的,是吧,叔叔?”
那两个男人都被小文给搞闷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点了点头,他们都皱着眉头,忍着全身上下那种毛毛的感觉,想着同一件事儿,老陈家的这小子,以前似乎不是这样子啊,怎么现在,让人心里头直发毛啊,这小子,不会是——
两个手里头的烟头都快烧尽了的男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念头,同时看向了对方。
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诧,这小子不会是脑子不对劲了吧!
“啊——”
刘泉忽然的一声‘啊’让他身边的老李心神猛地就是一跳,心忽然之间就升到了嗓子眼里,差点儿叫出来,不过他马上就发现,刘泉只是被手上的烟头给烧了一下子。
老李不由自主地嘘了一口气,忽然也想起手上的烟头,将烟头扔进了烟灰缸。
看着小文有些迷离的笑,老李心里忽得有些难受,老陈家这孩子的聪明,几乎全县人都知道,这孩子小学跳两级,中学跳一级,还考上了市里头的重点高中,当时在县里头也是条大新闻,现在这孩子却这幅古怪的模样,若是他当真傻了——
老李没有想下去,他看了看眼眶红红的陈英,心里头酸的很。
他盯了一眼刘泉,心里头开始埋怨起这个家伙来了:埋怨这个家伙为什么一定要拉着他来陈家要钱,而且如此地恶行恶状,怎么看怎么都像逼债的,***,这个狗没良心的,当初要不是老陈拉扯他,他能有今天??如今老陈不在了,这孙子尾巴就给翘起来了,放到以前,他在老陈家,什么时候不是坐得规规矩矩的,真***不是个东西……
老李心里头骂了一气,觉得舒畅多了,他完全忘记了,一开始可是他和刘泉两人合伙在字据上动了手脚,摆了老陈一道,而且当煤矿的形势越来越不乐观的时候,他心里头也一直想着凭着那份字据来老陈家要钱,把当初投进煤矿的钱给要回来,无论如何,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十万块眼看着就完蛋了,哪儿还管得了别人的死活呢?
只不过,他这人又有些抹不下脸,一个人有些不好意思,拉不下脸来做这事儿,毕竟以前和老陈家当家的关系不错,而且刘泉干得这事情,太他妈得缺德了,哎,他又把自己从刘泉的这个阵营里头忽略了。
“李叔。”
小文的声音把想着这些东西的老李吓了一跳,他赶紧把思路拉回来,瞅着小文等下文,面上强憋出来一丝笑容。
小文看着面上带着几分不自在的老李,说:“您是来我们家讨债的么?”
小文的声音不大,而且他面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清清秀秀的,蛮可爱一孩子,虽然他是高三了,不过从年龄来看,也就应该是个初三的学生,还小的很。
不过,小文面上的表情却让老李更加得不自在,难道让他跟这么一个小孩子说:“没错,今儿个就是来讨债的,不先还上个三两万,铁定不成!!”
这事情他是肯定做不出来的,关是逼迫着这家孤儿寡母要收回本钱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更何况还要凑在人家家里头,当着一个孩子的面逼债呢?他总算是还有那么一点儿脸皮的。
老李尴尬地笑了笑,连声道:“没有,没有,我是过来看看你妈,看看你妈的!”
刘泉先前的确是被小文看得心里头发毛,不过他今天来这儿是打定了主意要钱的,听着老李这么说,他就给急了。
“老李——”
刘泉的话刚出口,就被老李给截断了。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走不走?”
刘泉面色一变,气得脑门上直冒烟,脸上憋出一丝干干笑容来,冷声道:“哦,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跟嫂子谈,回头咱们哥俩再好好谈谈!”刘泉心里头狠狠地咒骂着老李: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当初商量来要钱的时候怎么不带着良心?现在他妈地有良心了?妈的,有本事你别来要这钱……
老李似乎完全没听到刘泉语气之中的不满,他笑了笑,又跟陈英打了个招呼,站起身子匆匆忙忙地就走了,人都走出去了,还连声道:“你们谈,不用送,不用送了!”
片刻,下面砰地一声门响,便没有声音了。
小文看着那刘泉,心里头的鄙夷直接映在脸面上,过去这刘叔每次到了家里头,都是热热情情,什么事儿都帮着做,什么时候坐着都是笑呵呵的,没想到老头子一走,这家伙到了家里头就是这么一副模样,牛逼烘烘的,好像他也成了个什么人物一样。
“刘叔,你是来讨债的吧!”小文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心里头有什么都瞒不住,语气之中的敌意很深,让那刘泉有些尴尬,就是小文的母亲陈英,也觉得这孩子今天说话很不礼貌。
“说话怎么这么不讲礼貌!”
陈英虽然心里头也气那刘泉不是个东西,不过她对儿子的无礼更生气,她皱着眉头,将小文拉到床边上,接着说:“你先回你屋吧,我跟你刘叔有正经事情要谈!”
小文平日里听话的很,老头子走了以后他更是对母亲恭恭顺顺得,没有半点儿违背,可今天他却对着母亲摇了摇头,满是敌意地看着那刘泉说:“这家里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儿!”
“你——”陈英被儿子忽然顶撞地有些迷糊,这孩子从来都不违背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儿地犯浑呢?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才是周五而已,心里头过过日历,也不是什么节假日,按说这孩子现在应该是在学校才对啊,怎么忽然就给回家了呢?
这事情古怪的厉害,陈英将这些念头藏进心里头,刚要再说话,忽然看到儿子看回来的目光,她瞅了半晌,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叹了口气,陈家的老小都是一个脾气,倔的很,小文虽然平时很听话,不过认准了的事情却是九头牛也来不回来,跟他那老头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
这当儿,刘泉有点上了一根烟,他心里头也直叫晦气,本来已经将陈英逼到这份上了,再施加点儿压力,说不定就能多榨上几万了,没想到这小家伙忽然跑出来了,搞得阵脚大乱,李根那个老东西也走了,看现在的形势,能先拿上那一万就不错了。
“嗯,嫂子啊,不是我逼你,实在是手头太紧了,今儿个我先拿上一万吧,你尽快再给我把剩下的九万凑凑,我等着急用呢!”刘泉喷了一口烟以后,沉着声音说道。
陈英眉头一皱,她虽然不会争执这些东西,可是却并不是傻子,原先当家的做买卖,是凑了这刘泉和老李的十万钱,不过一直都是算着合作的,而且这刘泉还一直在那矿上干活,在矿上也陆续拿了不少钱,从来没有过提过借钱这一说啊。
现在国家的政策有变化,煤矿这一块的形势越来越糟糕,似乎又没有几家煤矿了,县上的政府似乎要控制地方煤矿,在路上还设了路卡。家里头的煤矿不敢开工不说,原先积攒下来的那几千吨煤也卖不出去,到现在还欠着工人一笔债。
老李和刘泉先后来过几次,虽然前几次也是从这儿要钱,不过说的却是手头紧了,想要先从这里拿点儿钱用,陈英看着这两人也算入股了家里头的买卖,所以就给过他们几千。
没想到,今天刘泉得寸进尺,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竟然说是家里头管他刘泉借了十万块钱,这话可就没道理了,而且,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老刘,你这话说得可就没道理了!”陈英的话说得很重,她抹了抹眼睛,右手将床上的那一摞子钱收起来,接着说:“我们家并不欠你钱着,上次你跟老李过来找钱,我是看着你和老李都把钱投到了矿上,最近矿上又不景气,所以才给你们凑了点钱,你得清楚一点,那并不是我们陈家欠你的!”
说话间,陈英站了起来,几乎是指着刘泉的鼻子了。
一向文文静静的陈英忽然发飚,也着实让刘泉猛地一惊,他本来就是看着陈英老实,才会有了这个主意。
本来刘泉他也是不想这样的,这样做毕竟不太美气,当年老陈对他可是一直很关照,现在人走茶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不过现在煤矿方面的政策非常紧张,而且那几千吨煤攒在那山上卖不出去,难道要他拿回家都烧了不成?这政策似乎越来越糟糕,他琢磨着,最后那些煤被没收了都不是不可能。
家里那点儿钱几乎都在矿上了,与其等过一段彻底亏咯,不如乘早撤出来,当年虽然是说得入股矿山,不过他却耍了小心眼儿,把那字据改成了借据,当时老陈信任他,也没有仔细看字据,而且这些年矿上一直没事儿,他自然也不会拿着字据出来,这会儿矿上的形势一面倒,他才开始庆幸自己当初的预见性,留了这么一手,哼,老子早就知道干这个没什么好下场,就他妈你能,就你敢干,现在也怪不得我了。
“哼,就算以前照顾过我,也终究是个外人,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说什么交情,更何况,天大的交情也敌不过一个钱字实在!!”刘泉心里头嘀嘀咕咕了几句,将所谓的那些交情彻底抛开了。
抛开了这些负累,刘泉立刻感觉到自己轻松了许多,他的目光再一次开始俯视陈英,尽管陈英是站着,而他是坐着的。
“当初老陈包矿山的时候,的确是找我借的钱,嫂子你恐怕是记错了!”刘泉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看着那通红的烟头,悠悠地说着,那声音里头的那股味儿,带着些悠然自得。
目光从烟头上离开,刘泉伸手拦住想要说话的陈英,接着说:“我这里是有老陈立下的字据的,这个我可是做不得假的!”
说着,刘泉从身上摸出来一张字据递了过来,小文走过来将字据拿了回去,临转头时,还狠狠地瞪了刘泉一眼,那眼神让刘泉老不自在。
陈英接过小文手中的字据,一**坐在床上,面色煞白。
小文从母亲手上拿过那张字据,仔细看了一遍,面色也沉了下来,这的确是一张字据,而且下面的签名,也的确是老头子的,这一点肯定没错儿。
“你怎么能这样?”陈英看着那泰然自若得从小文手上拿走字据的刘泉,颤颤地说道:“当初明明是说好了你拿钱入股,而且这么多年你也每年都分走了钱,怎么如今却又成了‘借钱’呢?”
“我每年取走的,只是我的劳动所得,我也是在矿上工作的,嫂子你别搞错了,而且,我都没有收这十万块钱的利息!”刘泉将烟头扔到烟灰缸里头,叹了口气道:“嫂子,我知道你们家也不容易!”
小文搀扶着母亲,几乎想要冲上去将那个死秃子踹出去了,他死死地咬着牙齿,凭着他的聪明,自然听出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母亲自然是不可能说谎的,而且这些年这姓刘的秃子每年过年前,都会从家里拿走一摞钱,这一点他从来不避讳小文这个孩子。如此一来,事实就已经很清楚了,没想到这个往日里最亲近的刘叔竟然变成了今日陈家的索命之鬼。
不过,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字据清清楚楚地写着是借款。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刘泉,小文那满腔的邪火忽然就变成了一股莫名奇妙的笑意,他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迅速改变,变成了一种古怪的笑意,嘴角斜撇着,眼神里面似乎是不屑,也似乎是其他什么东西,面上的表情,却绝对是笑容!
刘泉又是猛地一个哆嗦,刚刚才点好的烟又掉在了手边的桌子上。
本来还想继续理论理论的刘泉被小文忽如其来的笑容吓坏了,他连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这家里头两层防盗门,若是这娘俩疯咯,即便把自己大卸八块,外面也听不见,脑子里头哗哗地往出冒这些可怕的念头,刘泉又看了看小文,发现那小娃面上的笑意越发的恐怖了。
刘泉连招呼也没打,几乎是跑出了这件屋子,奔下楼,冲出了楼下的那一道防盗门,小文那古里古怪的表情把他给吓坏了,他一百七十多斤的身子,不超过十秒钟就给冲下去了。
而后小文娘俩才听到他的声音从门外面传进来。
“嫂子,我过一段时间来取钱,你先准备着!”
接着就是砰得一声,门撞上了。
陈英的面色依旧不怎么好,她的脑子有些发懵,这个节骨眼上,家里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刘泉却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他还在的话——
陈英的眼泪刷刷地就落下来了,她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烟头。
小文坐在床上,挽着陈英的胳膊,呆呆地看着不远处桌子上那个通红的烟头,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话。
“妈,我休学了!”
火红的烟头烫在陈英的手上,她却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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