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纯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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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80年代中期出生在一个边陲的海滨城市的一个县的国营农场,那是当时一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一,但是那时还远没有现在的任何一个大陆城市发达,开放。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的耳边总能听到“东方红,太阳升”,“学习雷锋,好榜样”的计划经济时代的合唱歌声。人们穿着朴实,虽然那时电视报纸已经时不时报道了万元户的消息,但是绝大部分人们都是老老实实,安守本分,有次序地工作着。那时的国营工厂正火爆开工着,没有半点破产的迹象,人人都以进工厂升干部为人生目标。当时我的父母都在国营的工厂里当着工人,他们说那时的工作都是国家安排的,更本不用担心没有工作。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一次锄草劳动,拔河比赛,大人们都沉醉于单位组织的活动带来的快乐。那时的我也就4,5岁,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和他们一起在屋边的空地中自由地玩耍,屋墙上还显露出清晰的“**万岁”的陈旧的宣传标语。当时的我们这些小孩子,捉迷藏,荡秋千,扑蝉等什么都玩,那时的我们,对男女的分别还不是很在意,都毫无顾忌地在一起玩耍。还有一些10多岁的大哥哥大姐姐和我们在一起,在他们的指导下,我们还学会了玩许多其他的一代代传下来的游戏。
清晰记得在我5岁的时候,街机室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在它出现的那一天起就引起了空前的火爆,但是光顾的大多数是农村的小孩子,每当我路过那间游戏室时,我总能看见里面塞满了小孩,以至于我伸长脖子想看看里面的发光屏幕究竟显示些什么吸引人东西都无济于事。我妈妈当时就告诉我,千万不要去这种地方。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当时的我还很听话,觉得还是听大人的话比较好。
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进入了小学时代,我随着父母亲工作的调动来到了城市里念书。我成为了一位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唱着充满**的少先队歌,每天听着启蒙老师不厌其烦地教导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教语,却不知外面的世界在快速变化着。我也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们一起玩上了,不管老师在上课时多么严厉,每到下课时,我们都会嘻嘻哈哈地玩在一起。放学时,就飞快赶回家里看每天6点半播出的动画片,并第二天聚在一起议论。记得当时有无数好看的动画片,例如圣斗士星矢,蒙面超人,七龙珠。记得那时的我每天下午放学饭后出去玩时,一出门就兴奋地先做一个超人变身的姿势,然后再跑去找住在附近的小伙伴们,见到熟悉的小朋友二话不说就先来一个天马流星拳。真的很怀念那时的时光,我和一班小伙伴们在大街小巷里满街跑,互相追逐打闹,偶尔不小心撞到了陌生的叔叔阿姨,就像撞在了一堵高大的肉墙上。“小破孩,真淘气,这么贪玩”,然后微笑着就继续走了,这类善意的骂声那时可是经常在耳边响起。可是我们并不以为然,依然在小巷子里乱跑打闹,现在的人们家庭里都有了电脑,DVD,都在家里看电影,上网了,以前那种一到傍晚家家户户出来散步热闹的气氛早已经一去不复返。
班上还有不少人开始看小人书,电视里放什么片,小人书里也有得看,时而不小心在课堂上被老师捉到,被罚中午留堂抄课文。还有当时很热门的小吃,5分钱的冰棍,像我这些没什么零花钱的人只能看着有钱的同学吃而流口水,然后就一分一分地整了一个星期的零用钱来买冰棍吃。当时我们男孩中最流行的是弹玻璃球,打公仔纸。我们总是很乐于玩这两个游戏,赢的人总是兴高彩烈,输的人总是气得面红耳赤,我那时因为运气不好总是输,玩到最后干脆哇哇大哭,然后被大家说我像个女孩子而嘲笑了好一阵子。女生当中最流行的就是跳橡皮筋了,她们跳橡皮筋的可不和我们男生一起疯,几个女孩总是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自行其乐起来。男女生之间也有共同的游戏,比如说捉迷藏,玩起来时女孩比男孩调皮多了,躲到哪里都能被她们捉到,打打闹闹地肆无忌惮,一点也不像平日相对比较斯文的女孩子。
小学四年级以前的我们也会对漂亮的小女孩有向往,每当班里面相对漂亮的女孩走到我们中的一个跟前或和他说话时,马上男孩群中一片嘘声,然后就传开了各种流言蜚语。单纯的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子往往觉得莫名奇妙,不知怎么回事。尽管如此,我们这些男孩总有不少总是不自觉地走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身边和她一起玩,或者主动和她说话,但是那时的我们还没有开始出现真正的爱情故事。
四年级的时候,正好是1994年,那时班里的气氛逐渐开始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书本上的东西开始变得难了起来。我记得当时的班主任杨同志(这是我们男生对他的敬称),此人天生长着一副慈祥可亲的面庞,但是为人却刚好相反。她平时都是一副一脸正经的表情而且对我们的调皮捣蛋总是在那里唉声叹气,使我觉得苏联解体对她的心理打击也实在不小。她非常关心我们的学习,据说每天都备课到深夜,第二天上课操起教鞭就对我们之中作业成绩不及格的一顿痛打手掌,打完后就对受刑者一顿“要好好学习”之类的孜孜不倦的教诲。那时的我也很调皮,听她的教训双耳都长茧了。她的这招对大部分人都很有短期效果,但是这丝毫对我们中的不少顽固分子一点威慑力都无。教训完了第二天就好像没事发生一样,杨同志对此显得无奈,感叹孺子不可教也。
班上的男生当中,本来平时大家都在一起玩耍的,渐渐地有几个男女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他们开始变得很努力地学习起来,丝毫不理会其他玩乐的同伴。其中有两个我之前和他们的关系挺不错,我慢慢了解到,小明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从小对他的教育就很严格。现在见到功课紧了,就不再让小明这么自由了,每天放学就只能回家先做完作业,温习完功课才能出来玩一下。而且父母买了很多课外书给他观看,使得他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了。没过多久,他的成绩开始有点起色了,在班里算是中上游的水平,其中考试过后杨同志把他任命为我们班的班长,和我们原来几个调皮的同伴有了明显的界限。和我们走得远的不止小明一个,还有一个小华。小华的特征就是帅,帅气的形象在我们男生中鹤立鸡群,就凭他那秀气斯文的模样,每个班里的女孩子都把他当作初恋的第一对象。但是他那时不仅变得寡言,还变得内向了起来,他对我们透露他的父母都是工厂工人,家里很拮据,爸妈都眼红那些厂里的那些考上大学的干部,常对他说:他和其他孩子层次不一样,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跳龙门,否则没有出息一辈子。小华看着父亲满脸泪痕地诉说他过去没有文化被人瞧不起的情形,半信半疑地远离了群众,整天埋在书堆里做着大量的习题,看着大量父亲买来的参考书。没过多久,一副沉甸甸的眼镜就挂在了小华的稚气的帅脸上,我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知识分子,小华对我们给他的这个外号一点意见也没有。不久,小华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杨同志非常地看得起他,中考过后把他任命为学习委员这个响当当的职务。
四年级的我们开始迷上了踢足球,而这主要是看了足球小子的结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男孩踢球的时候,总有不少女孩在旁边观看,这时的我们踢得总是更卖力些。后来我们几个一直想加入学校的足球队,但是足球队招的人太少,而且选人也很严格,使得我们的努力都成了白费。到了五年级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选上足球队的一员,到后来直到我们发现原来打篮球更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之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还有那些以前和我们一起疯的女孩子们也逐渐变得斯文起来,穿的衣服和平日的动作也开始变得吸引我们的目光了,从我们的一个哥们变成路过时我们不自觉看着她的背影的对象,这使得我们这班调皮的男生唏嘘道:世界变了。
班里除了这些变化以外,我记得还有一件轰动全班的大事,就是我的死党小马的老爸一夜之间暴富了。这在班里可是头等大事,因为小马在班里一向以穷人兼铁公鸡的形象出现,但是突然间开始变成大款了。一向在我们眼里不怎么起眼的他阔绰地请我们吃了几次冰棍之后,我们都开始对他仰目相看了。过去穿着衣衫褴褛还打着几个补丁的他最近衣着光鲜据说是在香港买回来的名贵衣服。班里的几个最调皮的男生也恭恭敬敬地跟在他的身后“马哥,马哥”地叫着。马哥在班里也不时发表言论:“我富贵了,一定不会忘记弟兄们。”听说他老爸最近做生意发了一笔大横财。马哥也不计较,经常带着我们几个最玩得来的男孩周末去他家里玩扑克牌,他的家里也换了地方,变得好宽敞,好明亮,但是豪华的地板上却堆积了不少烟头,喝了一半的没盖的酒瓶也随意摆在桌上。他妈妈很早就离他而去了,家里也就他和他老爸两个人。我们去他家里也时不时见到他老爸的出现。那个时代的暴发户总是千篇一律拿着那种现在很有气势的大哥大;总是穿着满是花纹的闪光衬衫;头发总是油光闪亮打满了摩丝,满脸横肉的脸部总是浮现出一副纵欲过度和霸气十足的神情;手腕上还套着一只阔气的金表,左手手指上还戴着一只大大的光彩夺目的戒指,总爱在深夜才突然出现,满身酒气地和一位漂亮的姐姐(那个时候的看法)回家里来。另外我还发觉每次见到的姐姐都不是同一个。马哥和我们几个一起玩到半夜等到等到敲门声响起时就过去给老爸开门,他老爸见到我们几个在他家里打打闹闹玩到半夜也不以为然,随手从衣服里摸出几张大团结,在我们用羡慕的眼光盯着小华的时候醉醺醺地一把塞给小华:“给,这几天的零花钱,和伙伴们一起玩玩吧,爸爸这几天生意比较忙。”然后就搂着身边的阿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然后总能不久后听见房里传来一阵阵床板震动的声音和随后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我们几个在这时总喜欢靠在房门前听着这些声音,并一起猜测那床板震动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发出来的,可惜我们一直都没有猜对,直到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才逐渐清楚真相。

马哥在学校里也逐渐地有名了,当我们许多人还在用一元钱一支的圆珠笔的时候,马哥的胸前袋里就已经插了一支金光闪闪的钢笔;当我们每天都要排着队去吃5角钱一碟的肠粉的时候,马哥每天的早餐至少也吃十块钱。这些例子数不胜数。起初不起眼且还有点自卑的他也开始变得十分地胆大,对班里的长得可爱漂亮的女孩子也主动地接近了,他总能大方地掏出钱来请她们喝饮料,吃冰棍,以博取她们的好感,这使得班里比他帅得多的男生都感到心理很不平衡,但是却没有那个物质资本。
作为名人之一的马哥,他的名气甚至还超过了读书读得最好的学习委员小明,小明总是沉默寡言地上课认真听课做习题。当时的我幼小的心灵第一次对班主任杨同志所宣传的那些言论产生了质疑,因为在当时看来,有钱远远比学习成绩好要现实得多。马哥课后不止一次的挺着新发福的将军肚走过去亲切地拍着小明的肩膀:“兄弟,这么辛苦为了啥啊,自由一点不好么?”小明并没有理会马哥得意洋洋的目光,仍是在做着他的习题,但是可以看得出他的脸上也留露出些许的无奈。当时我觉得小明是多么傻的一个傻B,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发现,原来他的选择也有他的理由。
那时的我一直都很羡慕马哥,觉得他能拥有一个这样有钱的老爸真是好运气,至少不用忧愁没有冰棍吃,但是现在却觉得也不一定,至少他失去的是很多同龄孩子所拥有的东西。马哥却对他的老爸非常地钦佩,他说:“我老爸是那个时代的英雄,因为他是第一个吃螃蟹且尝到了滋味的人,这是小平爷爷说的。”
我们平时除了玩扑克,踢足球以外,还有一个自以为很光彩的活动就是看小说,再早以前我们是看漫画的,那是因为我们认识的字太少,到后来我们逐渐地就喜欢上了看小说。这都归功于学校门口的那间租书店(现在早就没有以前那么好的人气了),到现在我还认为那间书店带给我们的课外知识还真的不算少。看书主要是用来打发平时上课那无聊的时光,但是书中的虚拟世界也极大丰富了我的想象力,那个时候主要是充斥各书店的经典长篇武侠小说,相信各位都有看过的,主要是耳目能详的《天龙八部》、《倚天屠龙记》、《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等诸如此类的小说,那些小说我在当时上课无聊的情况下看了一遍又一遍,被书中描述的精彩的武侠打斗的情节迷住了,但是不知怎么最吸引我的还是书中的女主角,也许主要是因为她们的温柔善良吧。我还时常天真地把自己想象成大名鼎鼎的杨过杨大侠,在课堂上发着寻找神仙姐姐小龙女的白日梦。那些小说我直到长大后才知道是金庸,古龙等老人家写的,我在这里可得感谢一下他们写的著作,是他们的劳动成果使我度过了许多漫长而又无聊的上课时光,但是又使我错过了最重要的学习时间。
那个时候的我们能玩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最吸引我们的还是街机室,在我的印象中那种地方总是爆满了人群。起初我们还是一放学就背起书包冲去街机室,但是很快的我们几个就干脆还没放学就先去街机室了。实在没有办法,那些游戏真的是很吸引人。甚至当时的我们还恨不得一辈子都待在那里盯着闪动的屏幕玩着游戏。那时最热门的游戏是街头霸王(后来才是拳皇),也就是两个小人在屏幕里任由操纵搏斗,我们每天都玩得眼睛发红。玩街机的费用也就一块钱三四个币,但在那个时代,口袋里有多少零花钱都给投入到里面去了,几乎从那时起,冰棍,饮料似乎也不怎么吸引得到我们。街机室是我们班除了一两个男生没去过以外,其他男生都有去过的地方,而且,杨同志口中的头号人物,班长小明也偶尔光顾这里,但是他总是周末才来,而且来了一会就离开了,来了也只是玩一下街霸而已。尽管如此,他的打街霸技术也不差得过我们。我那时一直都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做到说走就走,不过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可能总是有与众不同的本领才能做得了班长的吧。除了街头霸王以外还有不少也很热门的游戏,先说三国志吧,这款闯关游戏也有很多人玩;还有一款著名的赌博游戏,老虎机,这款游戏的特点就是赢得多输得也多。我也很喜欢玩这种够刺激的游戏,但是我的手头并没有这种可以豪赌的资本。当我们几个穷人一旦玩街霸玩到口袋里没有一个游戏币的时候,就只能围在观望的人群中看着别人玩老虎机,看着别人赢的时候钱币哗啦啦地从老虎机的嘴里大量吐出来,兴奋地流着口水。我们学校的名人马哥当年就是非常地热衷于玩老虎机,用马哥的话说,老虎机吃进去的是钱,吐出来的也是钱,当它吐钱出来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人生不就是要玩这样一种感觉吗。不过街机室的老板却似乎认识马哥,这位大伯伯一脸横肉的样子,脸上还隐现出几块伤疤(很明显是刀伤),手臂上还有一些刺青,和我们平时见到的伯伯不太一样。每次我们一来到街机室他总能非常敏锐地从我们当中认出马哥出来,“呵呵,原来是马老板的儿子来啦!随便玩啊,一定要玩得开心一些!”然后从那硬绷的脸上尽力挤出一点看似慈祥的笑容来。马哥对我们玩的街霸几乎是不屑一顾,不管我们只是整天坐在老虎机面前豪赌。街机室老板平时对他可客气了,嘻嘻哈哈地对他说:“要经常光顾我这里啊,保你每天都玩得开心,这些都是你的同学吧,没人敢打扰你们。”但是他的运气也太差,经常是输多赢少,整天玩老虎机的那一阵子他每天手里的大团结都白喂给老虎机吃了,搞到他那一阵子也穷得和我们差不多,甚至连买冰棍的钱也求我们看在平日他这么慈善的形象上赞助他一点;不过他也有偶尔赢的时候,那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刻之一,面对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钱币,他的眼睛都发光了,不过那也是我们有福气的时候,因为他总会拿着这一大笔的钱请我们吃饭吃宵夜,我至今总觉得没白认识这个没见利忘义的好兄弟。渐渐地,我们连课堂上杨同志的教诲也逐渐淡忘,也忘记了我们还是少先队歌里所唱的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我们开始逐渐没少被父母打骂,但都无济于事,慢慢地就把我们当成顽固不化的少年不怎么管教了。杨同志起先也很严厉地在班里批评我们,还用罚写作业,罚留堂等陈旧的做法以为我们会改过,但到最后都是叹了一口气,也不怎么理我们了。杨同志带我们班一直到小学毕业,我对她的印象虽然不怎么好,但现在觉得她也是在为我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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